第七回李重進阖家投火窟宋太祖杯酒釋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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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容座談。

    旁無别人,太祖喟然道:“自從唐季至今,數十年來,八姓十二君,篡竊相繼,變亂不休,朕欲息兵安民,定一個長久計策,卿以為如何而可?”普起對道:“陛下提及此言,正是人民的幸福。

    依臣愚見,五季變亂,統由方鎮太重,君弱臣強,若将他兵權撤銷,稍示裁制,何患天下不安?臣去歲也曾啟奏過了。

    ”太祖道:“卿勿複言,朕自有處置。

    ”普乃退出。

     次日,太祖晚朝,命有司設宴便殿,召石守信、王審琦、張令铎、趙彥徽等入宴。

    酒至半酣,太祖屏退左右,乃語衆将道:“朕非卿等不及此。

    但身為天子,實屬大難,不若為節度使時,尚得逍遙自在。

    朕自受禅以來,已是一年有餘,何從有一夕安枕哩。

    ”守信等離座起對道:“陛下還有甚麼憂慮?”太祖微笑道:“朕與卿等統是故交,何妨直告。

    這皇帝寶位,哪個不想就座呢。

    ”守信等伏地叩首道:“陛下奈何出此一谕?目今天下已定,何人敢生異心?”太祖道:“卿等原無此心,倘麾下貪圖富貴,暗中慫恿,一旦變起,将黃袍加汝身上,汝等雖欲不為,也變做騎虎難下了。

    ”推己及人。

    守信等泣謝道:“臣等愚不及此,乞陛下哀矜,指示生路!”太祖道:“卿等且起!朕卻有數語,與卿等熟商。

    ”守信等遵旨起來,太祖道:“人生如白駒過隙,忽壯忽老忽死。

    總沒有幾百年壽數,所以萦情富貴,無非欲多積金銀,厚自娛樂,令子孫不至窮苦罷了。

    朕為卿等打算,不如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揀擇良好田園,購置數頃,為子孫立些長業,自己多買歌童舞女,日夕歡飲,借終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為婚姻,世世親睦,上下相安,君臣無忌,豈不是一條上策麼?”守信等又拜謝道:“陛下憐念臣等,一至于此,真所謂生死肉骨了。

    ”是日盡歡乃散。

    越日均上表稱疾,乞罷典兵,太祖遂命石守信為天平節度使,王審琦為忠正節度使,張令铎為鎮甯節度使,趙彥徽為武信節度使,皆罷宿衛就鎮。

    就是驸馬都尉高懷德,也出為歸德節度使,撤去殿前副都點檢。

    防之耶?抑借之以解嘲耶?諸将先後辭行,太祖又特加賜赉,都歡歡喜喜的去了。

    從此安享天年,不再出現。

     過了數年,太祖欲召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入典禁兵。

    這彥卿系宛邱人,父名存審,曾任後唐宣武軍節度。

    彥卿幼擅騎射,壯益骁勇,曆晉、漢兩朝,已累鎮外藩;周祖即位,授天雄軍節度使,晉封衛王。

    世宗疊冊彥卿兩女為後,就是光義的繼室,也是彥卿第六女。

    所以周世宗加封彥卿為太傅,宋太祖更加封他為太師。

    至此因将帥多已就鎮,乃欲召彥卿入值。

    趙普聞知消息,忙進谏道:“彥卿位極人臣,豈可再給兵柄?”太祖道:“朕待彥卿素厚,諒他不至負朕。

    ”妹夫尚令他就鎮,難道姻長獨可靠麼?趙普突然道:“陛下奈何負周世宗?”兜心一拳。

    太祖默然,因即罷議。

    既而永興軍節度使王彥超,安遠軍節度使武行德,護國軍節度使郭從義,定國軍節度使白重贊,保大軍節度使楊廷璋等,同時入朝,太祖與宴後苑,從容與語道:“卿等均國家舊臣,久臨劇鎮,王事鞅掌,殊非朕優禮賢臣的本意。

    ”說至此,彥超即避席跪奏道:“臣素乏功勞,忝膺榮寵,今年已衰朽了,幸乞賜骸骨,歸老田園!”太祖亦離座親扶,且嘉慰道:“卿可謂謙謙君子了。

    ”武行德等不知上意,反曆陳平昔戰功,及履曆勞苦。

    太祖冷笑道:“這是前代故事,也不值再談呢。

    ”行德等碰這釘子,實是笨伯。

    至散席後,侍臣已料有他诏,果然次日下旨,将武行德等俱罷節鎮,惟王彥超留鎮如故。

    小子有詩歎道: 尾大原成不掉憂,日尋禍亂幾時休? 誰知杯酒成良策,盡有兵權一旦收。

     宿衛藩鎮,先後裁制,太祖方高枕無憂,誰知國事粗安,大喪又屆,究竟何人歸天,俟至下回分解。

     李重進為周室懿親,如果效忠周室,理應于宋祖受禅之日,即起義師,北向讨逆,雖或不成,安得謂為非忠?至于李筠起事,始遣翟守珣往潞議約,晚矣。

    然使與筠同時并舉,南北夾攻,則宋祖且跋前疐後,事之成敗,尚未可知也,乃遲回不決,直至潞州已平,乃思發難,昧時失機,莫此為甚。

    且令後世目為宋之叛臣,不得與韓通、李筠相比,謂非死有餘憾乎?趙普懲前毖後,力勸宋祖裁抑武夫,百年積弊,一旦革除,讀史者多豔稱之。

    顧亦由宋祖智勇,素出諸将右,石守信輩憚其雄威,不敢立異,乃能由彼操縱耳。

    不然,區區杯酒,寥寥數言,甯能使若輩帖服耶?然後世子孫,庸弱不振,卒受制于夷狄,未始非由此成之。

    内甯即有外憂,此方正學之所以作深慮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