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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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符文付與十個美人。

    又令人收拾軍程鞍馬,請二嫂上車,出長安,西北進發。

     卻說曹相怒曰:“想雲長如此重用,中不肯守我,卻于袁紹處去!”曹相閉門三日不開,先知關公欲往袁紹處尋覓皇叔;内有心腹人,都是曹公耳目。

    相府不開三四日。

    曹相共衆官商議,有智囊先生張遼曰:“先使軍兵于霸陵橋兩勢埋伏。

    如關公至,丞相執盞與關公送路;關公但下馬,用九牛許褚将關公執之。

    如不下馬,丞相贈十樣錦袍;關公必下馬謝袍,九牛許褚可以執之。

    ”曹操深喜。

    先于霸陵橋埋伏軍兵。

    曹操、許褚、張遼都至霸陵橋上等候。

     不移時,關公至。

    丞相執盞。

    關公曰:“丞相不罪,關羽不飲。

    ”亦不下馬。

    又将錦袍令許褚奉獻,又不下馬;關公用刀尖挑袍而去。

    關公曰:“謝袍,謝袍!”前後無數十人,唬曹公不敢下手。

     雲長押甘、糜二夫人車,前往冀王處;數日,前到冀王寨。

    門吏報曰:“今有關公,在于門首。

    ”冀王驚曰:“害我兩員大将,今來此!”冀王自思:關公卻來此處,我若得關公,愁甚信都不穩?令人請關公入寨。

     袁紹相見,禮畢,邀關公上帳。

    冀王勸酒,關公不飲酒:“家兄不見,在于何處?”冀王曰:“先主醉也。

    ” 關公自思:此處無俺哥哥。

    公曰:“門外有二嫂,請來寨中飲酒,未為晚矣。

    ”冀王大喜。

    關公出寨上馬,急呼把門人至,一手捽發,一手拔劍,問曰:“先主有無?若不實說,便殺着你!”唬門人連聲道:“無。

    ”又問何往。

    門人曰:“和趙雲投荊州去也。

    ”關公方免。

     卻說關公,與二嫂往南而進太行山,投荊州去。

    唯關公獨自将領甘、糜二夫人過千山萬水。

     卻說先主并趙雲,引手下三千軍,正南上行。

    蓦聞鑼鼓響,見一夥強人。

    當先一人,茜紅巾、熟銅甲、開山斧,高聲叫曰:“留下買路錢者!”先主出馬言曰:“是何名姓?”賊人見先主,連忙下馬施禮,言:“玄德公别來無恙。

    是漢臣鞏固,為董卓弄權,于此中為寇。

    ”遂邀先主、趙雲,并衆軍入山寨,牛酒管待。

     正飲酒,一小校報曰:“有大王使命至。

    ”鞏固出與使命相見。

    使命曰:“今奉大王聖旨,為你三個月不來進奉錢物,本待将你頭去,且免今番;若再不見奉,決不肯休。

    時開權免。

    ”鞏固還帳,見先主;先主問曰:“是那國來的使命?”鞏固曰:“終前山中。

    則說小人獨鎮中原,近有一人引十疋馬來,殺敗小人。

    每月要進奉。

    在于山南一古城,自号‘無姓大王’。

    古城内建一宮,名曰黃鐘宮,立年号是快活年。

    使一條槍丈八神矛,萬人難敵。

    ”先主聽說畢,暗想:“莫是張飛?” 趙雲使一條槍名曰涯角槍,海角天涯無對。

    “三國志”除張飛,第一條槍。

    趙雲耍看無姓大王,并先主衆人一發下山。

    離古城相近,趙雲故将鑼鼓喧天。

     卻說張飛在古城宮内,正坐間,小軍報曰:“不知甚人,城外搦戰。

    ”張飛聽得,大叫一聲:“是誰?那個敢死的?”急令備馬,火速披挂,掉槍上馬,引部下數騎出城北門,望見先主軍兵,便飛将來。

     兩陣相對。

    張飛曰:“甚人搦戰?”趙雲出馬持槍。

    張飛大怒,使丈八鋼矛,卻取趙雲。

    二馬相交,兩條槍來往如蟒,硬戰三十合。

    張飛怒曰:“曾見使槍的這漢真個強!”又戰三十合,趙雲氣力不加,敗回馬本陣裡來。

    張飛怒曰:“正好厮殺,嗑早敗!”縱馬持槍,趕趙雲至陣前。

     先主認的是張飛,叫曰:“兄弟張飛!”張飛視之,卻是哥哥,滾鞍下馬,納頭便拜,言:“哥哥,怎生來這裡?”便上馬相邀入城裡做皇帝去來。

    衆人一齊入城去。

    ” 張飛邀先主正廳坐,飲宴。

    張飛問:“二哥哥在于何處?”先主具說關公扶佐曹操,官封壽亭侯;殺袁紹兩員将,“險送我性命,亦無桃園之恩。

    ”張飛聽畢,大怒:“叵耐胡漢!爾言不求同日生,隻願同日死。

    爾今受曹操富貴!我若見你,定無幹休!”再勸先主酒。

     且休說先主在古城,卻說關公至古城相近,使人報與張飛。

    張飛聽的,大叫:“叵耐胡漢,爾今有何面目!”急令備馬披挂,并先主衆人出。

     張飛見關公,躍馬持槍直取關公。

    關公言曰:“兄弟張飛!”張飛不聽,使槍刺關公。

    關公急忙架隔遮截。

    張飛見關公不厮殺,搦馬曰:“爾乃無信之人,忘卻結義之心!”關公曰:“兄弟不知。

    我今引二嫂并阿鬥,一千裡地,故來尋你兄弟、哥哥。

    你今何故殺我?”張飛曰:“你受曹操富貴,故意埋藏來追先主。

    ”二人語話,又見塵頭映日,似雨遮天。

    至近,亦有旗号,上寫“漢将蔡陽”。

    張飛回言:“爾不順曹操,今有漢将蔡陽,爾今引來,故意征伐。

    ”關公視之,回馬與蔡陽相對。

     蔡陽傳令衆軍排開陣勢。

    蔡陽出馬言曰:“忘恩之人!我奉丞相鈞旨,故來追爾!”關公大怒曰:“我非忘恩,今引家小來尋兄長。

    與曹相所立大功,亦報其恩。

    ”又令人搖旗噪鼓,蔡陽持槍欲取關公,關公縱馬輪刀,鼓響一聲,被關公一刀砍了蔡陽頭。

    其軍亂走。

    名曰十鼓斬蔡陽。

     張飛見關公斬蔡陽,滾鞍下馬,施禮向前,言曰:“早來二哥不罪。

    兄弟道二哥順了曹操,不想二哥貞烈之心。

    ”納頭便拜。

    禮畢,遂邀關公入城。

     關公見先主,禮畢,先主曰:“兄弟壞了袁紹兩将,我性命險些不保;若非趙子龍,豈能得脫?不想今日相見。

    ”羽曰:“不知哥哥在彼。

    ”遂請二嫂并阿鬥下車,弟兄三人相會。

    先主兩手加額言:“若非天然聚會,怎想今日得大将趙雲。

    趙雲兵三千,通有五千軍。

    ”三人大喜,每日設宴,名曰古城聚義。

     當日,先主言曰:“這古城不是久戀之鄉,倘若曹操軍來,如之奈何?今有荊州劉表,見為荊王;若見荊王,但得一郡之地,可以居止。

    ”關、張言曰:“此言甚當。

    ”即便收拾,選日登程。

     休說途中十日,早到荊州,令人前報。

    荊王劉表出城接先主,邀入城,于館驿中安下。

    荊王排宴。

    王曰:“不想皇叔到此。

    今荊州亦無親人,吾今有皇叔、關、張,是吾之肘膊。

    ”傍有二皇丈蒯越、蔡瑁二人,有不忿之心。

    荊王入内,衆官皆散。

     蒯越、蔡瑁共議:“今有劉先主奪吾權,可以除之?”蔡瑁曰:“遣于外是以當便。

    ”二人入朝見王,奏曰:“今有新野見阙太守,恐曹操軍來先取新野,後取樊城,難以治之;可交皇叔、關、張守新野,為太守,鎮曹操不敢犯界。

    ”荊王準奏。

    二人傳聖旨于皇叔、關、張三人,選日起離。

    二人曰:“先交關、張二将領家屬去,皇叔且休去;來日是三月三日,賞河梁筵會了,去亦未晚。

    ”先主果然不去,二将家小先行。

     卻說二皇丈設計欲圖先主,二人謀定,請皇叔于會上,酒至半巡,使壯士殺之。

    二人既定計了,請皇叔出驿。

    正三月三日,傾城民盡出賞河梁會。

    蒯越、蔡瑁請皇叔出襄陽城外赴宴。

    蒯越暗使壯士。

    内一人見皇叔面如滿月,隆準龍顔;私奔于皇叔,附耳具說。

    皇叔大驚,便令人牽馬于柳陰中。

    皇叔故粘衣私出,于柳陰上馬,令人報曰:“走了皇叔也!”蒯越、蔡瑁大驚,急令牽馬引軍追趕。

     先主走至一河,是檀溪。

    先主仰面歎曰:“後有賊兵,前有大水,吾死于此水!”先主馬曰的盧馬,先主拊馬言曰:“吾命在爾,爾命在水;爾與吾有命,跳過此水!”先主打馬數鞭,一勇跳過檀溪水。

    有蒯越、蔡瑁追至,見先主跳過,曰:“真天子也!”有詩為證: 三月襄陽綠草齊,王孫相引到檀溪; 的盧何處埋龍骨,流水依然繞大堤。

     又詩曰: 檀溪兩岸長青蒲,過往行人盡的盧。

     休道良駒能越躍,聖明天子百靈扶。

     卻說先主到新野為太守,每日與徐庶宴會。

    當日徐庶言曰:“吾觀新野,旦暮變屍山血海。

    ”張飛不信曰:“豈有是邪?” 不數日,許昌路上有曹操使公子曹仁将十萬大軍,數百員名将,來取樊城、新野。

    皇叔大驚。

    張飛笑曰:“看先生抵當。

    ”徐庶曰:“皇叔放心,吾使曹伯忠片甲不回。

    ”叫趙雲,附耳低言,說與一計。

    邀皇叔往南門曰:“此吉地也。

    ”先生披頭跣足,用香羹茶飯一盤,祭起旋風。

    趙雲引衆軍繞城使火箭下射,四面皆火起。

    曹兵大敗,燒死不知其數。

    曹伯忠無千人逃命而回。

     皇叔設宴待徐庶,筵宴畢,當日徐庶自思:我今老母見在許昌,曹公知我在此殺曹兵,與我為冤,母親家小性命不保!即辭先主。

    先主不喜。

    徐庶曰:“我若不還,老小不保。

    ” 先主、關、張三人與徐庶送路,離城十裡酌别,不肯相舍;又送十裡長亭酌别。

    先主猶有顧戀之心,問曰:“先生何日再回?”徐庶曰:“小生微末之人,何所念哉。

    今有二人,腹熟呂望之書,坐握掌中,決勝千裡之外,觑天下易可也。

    ”先主問誰人。

    徐庶曰:“南有卧龍,北有鳳雛,鳳雛者是龐統也;卧龍者諸葛也,見在南陽卧龍岡蓋一茅廬,複姓諸葛,名亮,字孔明,行兵如神,動止有神鬼不解之機,可為軍師。

    ”先主聽畢,大喜;與徐庶相别,卻還新野。

     無數日,兄弟三人前往南陽卧龍岡去請諸葛。

    有詩曰: 一言可以扶家國,幾句良言立大邦。

     直北遙觀金鳳尾,向南宜視伏龍岡。

     話說中平十三年,春三月,皇叔引三千軍同二弟兄,直至南陽鄧州武蕩山卧龍岡庵前下馬,等候庵中人出來。

     卻說諸葛先生,庵中按膝而坐,面如傅粉,唇似塗朱,年未三旬,每日看書。

    有道童告曰:“庵前有三千軍,為首者言是新野太守漢皇叔劉備。

    ”先生不語,叫道童附耳低言,說與道童。

     道童出庵,對皇叔言:“俺師父從昨日去江下,有八俊飲會去也。

    ”皇叔不言,自思不得見此人。

    便令人磨得墨濃,于西牆上寫詩一首。

    詩曰: 獨跨青鸾何處遊,多應仙子會瀛洲; 尋君不見空歸去;野草閑花滿地愁。

     太守複回新野。

    至八月,玄德又趕茅廬谒諸葛,庵前下馬,令人敲門。

    卧龍又使道童出言:“俺師父去遊山玩水未回。

    ”先主曰:“我思子房逃走圯橋,遇黃石公,三四番進履,得三卷天書。

    又思徐庶言伏龍勝他萬倍,天下如臂使指。

    ”皇叔帶酒悶悶,又于西牆題詩一首。

    詩曰: 秋風初起處,雲散幕天低; 雨露凋葉樹,頻頻沙雁飛。

     碧天惟一色,征棹又相催; 徒勞二十載,劍甲不離身。

     獨步新野郡,寒心尚未灰; 知者十餘輩,谒見又空歸。

     我思與關張,桃園結義時; 故鄉在萬裡,雲夢隔千山。

     志心無立托,伏望英雄攀, 卧龍不相會,區區卻又還。

     皇叔與衆官上馬,卻還新野。

    張飛高叫言:“哥哥錯矣!記得虎關并三出小沛,俺兄關公刺顔良,追文醜,斬蔡陽,襲車胄,當時也無先生來。

    我與一百斤大刀,卻與那先生論麼!”皇叔不答。

     卻說諸葛自言:“我乃何人,使太守幾回來谒?我觀皇叔是帝王之像,兩耳垂肩,手垂過膝,又看西牆上寫詩,有志之輩。

    ”先生日日常思,前複兩遍,今正慮間,道童報曰:“皇叔又來也。

    ”詩曰: 世亂英雄百戰餘,孔明此處樂耕鋤。

     蜀王若不垂三顧,争得先生出舊廬? 話說先主,一年四季,三往茅廬谒卧龍,不得相見。

    諸葛本是一神仙,自小學業,時至中年,無書不覽,達天地之機,神鬼難度之志;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揮劍成河。

    司馬仲達曾道:“來不可當,攻不可守,困不可圍,未知是人也,神也,仙也?”今被徐庶舉薦,先主志心不二,複至茅廬。

    先主并關、張二弟,引衆軍于庵前下馬,亦不敢喚問。

    須臾,一道童至。

    先主問曰:“師父有無?”道童曰:“師父正看文書。

    ” 先主并關、張直入道院,至茅廬前施禮。

    諸葛貪顧其書。

    張飛怒曰:“我兄是漢朝十七代中山靖王劉勝之後,今折腰茅庵之前,故慢我兄!”雲長鎮威而喝之。

    諸葛舉目視之,出庵相見。

     禮畢,諸葛問曰:“尊重何人也?”玄德曰:“念劉備是漢朝十七代玄孫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見新野太守。

    ”諸葛聽畢,邀皇叔入庵侍座。

    諸葛曰:“非亮過,是道童不來回報。

    ”先主曰:“徐庶舉師父善行,兵謀欺姜呂。

    今四季三往顧,邀師父出茅廬,願為師長。

    ”諸葛曰:“皇叔滅賊曹操,複興漢室?”玄德曰:“然。

    ”言:“我聞趙高弄權,董卓挾勢;曹操奸雄,獻帝懦弱。

    天下不久各霸者為主。

    劉備故來請先生出庵伐曹,但得一郡安身處可矣。

    ”諸葛曰:“自桓靈失政,民不聊生,賊臣篡位在金門,使賢人走于山野。

    嗚呼,曹孟德驅兵百萬,猛将千員,挾天子之勢,諸侯無有不懼者。

    孫仲謀據于長沙山水之勢,國富民驕,父兄三世之餘業,其江可敵百萬之軍。

    惟有皇叔,兵不滿萬,将不滿百;憑仁義,仗豪傑;皇叔欲興天下,候日先借荊州為本,後圖西川為利。

    荊楚者,北有大江,南有南蠻,東有吳會,西有巴蜀,又不聞饑民。

    劉璋為君懦弱,倘興一鼓之師,指日而得。

    然後拜關拒益之衆,東去劍關,取關西如平地拾芥,百姓何不箪食壺漿以迎?”皇叔得孔明,如魚得水,休言勇冠,莫說高強,天時、地利、人和,三國各拼一德,以立社稷。

    玄德遂拜諸葛為軍師。

    諸葛出茅廬,年方二十九歲。

     諸葛出庵前往新野,每日筵會。

    忽一日,皇叔請教軍。

    諸葛言:“教軍若違令者斬!”張飛素有欺孔明之心,于階下大叫:“皇叔不可!牧牛村夫豈能為軍令!”關公一手掬其口,言:“張飛煞粗!皇叔看軍師如太公。

    ”先主曰:“吾得孔明如魚入水。

    ”皇叔邀諸葛入衙,每日筵會。

     月餘日,人報曰:“曹操拜夏侯惇為大元帥,将十萬軍來取新野。

    ”張飛高聲叫曰:“皇叔得孔明,如魚得水。

    俺武藝粗鈍,看軍師應當!”即時,諸葛叫關公:“你受吾一計。

    ”又令趙雲:“你受吾一計。

    ”衆官皆有計也。

    張飛曰:“軍師不用我也?我如何?”軍師猛然言曰:“将軍也受吾一計。

    ”張飛攬之。

    諸葛曰:“張飛,你本人用心也!”軍師無三日,衆官皆散。

     卻說夏侯惇離新野三十裡下寨,令人探新野。

    不一月,聽得鼓樂響,人告元帥言:“軍師上一山頂,邀皇叔排筵作樂。

    ”夏侯惇言:“村夫慢我!”引五萬軍到高坡下。

    回面向南拽起,将遊子衆官,伴皇叔、軍師走西壁。

    坡上炮石壘木打夏侯惇馬不停蹄,背後有二将殺殿後。

    橫裹三千軍,趙雲出。

    夏侯惇有意歸寨,有馬垢、劉封劫了寨。

    夏侯惇投北走。

    至天晚,到一古城,令人探言,城内糧草、大軍、牛畜,勿知其數。

    人皆言夏侯惇與新野送糧,知征戰走了夏侯惇。

    衆軍入城,至衙下馬。

     元帥交造飯。

    飯熟欲食,伏軍皆起,四面兜着。

    夏侯惇欲走,迸斷欄索,百計皆起,撞入陣,傷人勿知其數。

    夏侯惇:“必是牧牛村夫之計也!”其軍無三萬,往東去也。

    走離古城三十裡,天道約至半夜以後,靠檀溪水,衆官都下馬。

    夏侯惇又言人困馬乏,交造飯。

    衆官卒皆仰面而卧。

    飯熟,欲請元帥吃飯。

    衆官未吃,蓦聞一聲響亮若雷。

    有人報夏侯惇言曰:“檀溪河水下來,莽蕩若白雲!”元帥令人赴高阜處望,見亡人死馬,逐水而下。

    元帥痛哭,其軍無萬。

     天道明,夏侯惇望北再行。

    到檀溪一橋,東面正南來,直北過橋。

    伏軍起攔住,後有簡獻和,前有關公。

    夏侯惇撞陣而過去,觑士卒。

    先三日,夏侯惇言,滿坡石打劫吾寨。

    古城相殺開,水渰陣走。

    夏侯惇言:“此處倘有軍,吾不能歸許昌。

    ”言未決,前面無三裡地,柳樹下,有三千軍,内中一将帶酒叫:“諸葛共皇叔衆官皆掌其計,趕我在此處。

    軍師言:‘夏侯惇敗了必把你手内過也。

    ’”張飛不語,一人急速而告曰:“敗殘直東而來,其軍無三百人。

    ”張飛問:“何人也?”言乃夏侯惇也。

    張飛笑曰:“軍師真個強人!”言訖,張飛上馬攔住夏侯惇,西壁相殺,夏侯惇大敗。

     卻說曹操升廳而坐,問衆官言曰:“夏侯惇将十萬軍、百員将,去取樊城、新野,一去三個月,不知消息。

    ”言未絕,近人報曰:“夏侯惇軍回也。

    ”曹操問勝敗如何。

    小軍言:“無數十人回。

    ”曹操大驚,喚夏侯惇至,見血污其铠,身負重傷。

    夏侯惇俯伏在地:“乞免家族,小人乞死。

    ”夏侯惇又說:“十萬軍斬五員将,火燒水渰,累次埋伏,後逢張飛,痛死敗矣。

    皆是村夫諸葛之計。

    ” 曹操聞之大怒:“把夏侯惇推轉,斬于階下!”聽一人高叫,言未盡,曹相認得是徐庶:“告丞相,惇有今王之勇。

    ”曹操問諸葛如何。

    徐庶曰:“那人有測天之機,今觀天下如拳十指。

    夏侯惇脫命諸葛,乃名将也。

    ”曹公笑曰:“我觀村夫易可也。

    吾與徐庶争氣。

    吾将一百萬軍、千員名将,蹉碎樊城、新野,連荊州都取!”即便點軍。

     卻說皇叔邀軍師、衆官,去新野衙内賀喜作樂。

    有人報曰:“曹公引一百萬大軍、千員名将遠赴樊城、新野來也!”唬皇叔大驚,問軍師如何。

    軍師言:“易為。

    ”即便寫書東南,赴荊州見劉表,借軍三十萬。

    當夜文字,天明複回,言荊王已死,今荊州立荊王次子劉琮為君。

    皇叔眼中淚下。

    又來日,報曹操兵近也。

    皇叔問諸葛。

    軍師曰:“此處不是當曹操之地。

    ”諸葛邀皇叔走。

     當夜二更,衆官、軍人皆走,前去荊州城下叫問。

    劉琮上城。

    皇叔哭。

    “我家父死。

    ”“何不交我知?”蒯越言曰:“荊王死,劉琦造叛,被次子所奪。

    皇叔玄德不知。

    ”皇叔再言:“曹操引百萬軍,無三日至城下,吾侄開門。

    曹公水軍,今有你四員将,待灘上相持。

    今有關、張二将,知文者有諸葛軍師。

    ”劉琮言:“荊州隘窄,不堪皇叔居住。

    ”蒯越高叫:“此城不開!”玄德煩惱。

     至來日,離荊州四十裡,見一大林,下問曰:“此乃荊王之墳也。

    ”玄德用酒食果盤祭祀,痛哭之次,軍師告皇叔:“曹操兵近也。

    ” 至來日,玄德聽得後的鬧,問是甚人。

    小軍告曰:“是樊城、新野百姓趕皇叔來此。

    ”玄德問曰:“百姓何來此?”内中一人告曰:“皇叔仁德之人,曹操兵已至,殺人不知其數,俺百姓來随皇叔,便死不悔。

    ”皇叔言曰:“其軍緩行。

    ” 皇叔軍同百姓南行,離荊州三日,軍師告皇叔:“曹賊近,家族相逐;倘顧百姓,曹賊趕上奈何?”玄德不語。

    聽的後軍鬧也。

    玄德問為何。

    人告曰:“曹操軍後殺者百姓。

    ”分軍三隊而起。

     卻說皇叔不能救其百姓,正南而走。

    一日,皇叔盛行,人報曹軍大多。

    百姓相逐。

    亂軍中,皇叔憑伏鞍馬。

    于亂軍中,皇叔家小不知所在。

    玄德不語。

     又行數十裡,人告皇叔:“趙雲反也。

    ”玄德曰:“如何見得?”皇叔不顧便行。

    有人再言。

    皇叔一劍斷其馬鬃:“隻此馬鬃為例!”衆人不語。

    皇叔曰:“我投袁紹,關公斬顔良、誅文醜,冀王使趙雲趕我,欲行誅斬。

    趙雲不肯。

    與劉備相逐三載無過。

    豈有反意!” 又行三裡,有一河,上有大橋,山坡特陡,名曰當陽長坂。

    皇叔行過當陽長坂,軍師回顧此嶺岩高,就上倘得一猛将、兵百騎,可當曹兵百萬之師。

    孔明曰:“吾錯矣!昨日使關公南去大江鎖船,經今不至。

    ”聽一人高叫,認是張飛。

    “然胡髯公張飛可當?”軍師曰:“又聞尊重虎牢關大戰,三出小沛,皆翼德之功。

    今日勇健,當攔住曹賊,圖名于後,乃大丈夫也。

    ”卻說張飛,招二十人出,軍旗二十面,北至當陽長坂。

     後說趙雲,單馬入曹軍中。

    趙雲曰:“戰場可遠百餘裡,根尋皇叔家族。

    ”盤桓數遭,猛見甘夫人右手抱其脅,左手抱阿鬥。

    趙雲下馬,甘妃見趙雲,淚不住行下,言:“家族,曹公亂軍所殺也。

    ”言:“趙雲,你來得恰好!”右脅着箭,手起腸出也。

    “皇叔年老,尚無立錐之地。

    我今已死矣!你把阿鬥當與皇叔。

    ”夫人言畢,南至牆下,辭了趙雲、阿鬥,于牆下身死。

    趙雲推倒牆,蓋其屍。

    趙雲言:“我于百萬軍中與主公救阿鬥!”趙雲一時之勇,圖名于後。

    抱太子南走,撞賊軍陣。

    後有詩曰: 奇哉趙子龍,凜凜一心忠; 先主敗荊州,家族又不從。

     一生不顧死,再入虎狼叢; 忠孝保弱子,敢當百萬雄。

     春秋有伍相,漢世有子龍; 到今千載後,誰不仰高風? 卻說曹操附高處望見,言:“必是劉備手中官員!”使衆官捉趙雲。

    為首者關靖攔住,趙雲揮刀交馬,直沖陣而過,前至橋上,陷了馬蹄,君臣頭偎地上。

    背後關靖趕至近,趙雲用硬弓,一箭射死關靖。

    趙雲扶起太子,上馬,又抱太子南走。

    至當陽長坂上數裡,迎見張飛。

    張飛言曰:“太尉當救阿鬥!”趙雲言:“皇叔家族、二夫人皆死,隻抱太子回見皇叔。

    ”張飛哭而言曰:“吾為大丈夫,适來對皇叔言,拒住當陽長坂,更保駕得脫。

    ” 趙雲南行,見皇叔禮畢,言:“甘妃、糜氏皆為曹公所殺;亂軍中救太子而脫。

    ”趙雲抱太子見皇叔。

    皇叔接太子,擲于地上。

    衆官皆驚,告皇叔。

    玄德曰:“為辱子,幾乎折了吾之良将趙雲!”皇叔言畢,衆稱其善。

    皇叔南行。

     卻說張飛北至當陽長坂。

    張飛令軍卒将五十面旗,北于阜高處一字擺開。

    二十騎馬軍正觑南河。

    曹公三十萬軍至。

    “尊重何不躲?”張飛笑曰:“吾不見衆軍,隻見曹操。

    ”衆軍馬一發連聲,便叫:“吾乃燕人張翼德,誰敢共吾決死!”叫聲如雷貫耳,橋梁皆斷。

    曹軍倒退三十餘裡。

    有翼德廟贊: 先生圖王,三分鼎沸。

     拒橋退卒,威聲斷水。

     諸侯恐懼,兵行九地。

     凜凜如神,霸者之氣。

     卻說張飛趕皇叔,至晚見皇叔。

    武侯曰:“此真将也!使旗迎住曹操軍卒,主公盛行五十裡。

    曹操必中吾計。

    ”皇叔喜。

     來日,軍行經吳地,有名将魯肅字子敬,問曰:“遠赴荊州與荊王吊孝。

    皇叔來為何?”諸葛出馬見魯肅,相揖,魯肅大驚:怎知道卧龍又投了劉備!諸葛曰:“你更不知曹操一百萬軍至荊州,劉琮降了曹賊,有意吞吳國。

    魯肅你意何如?皇叔南赴江吳,見家兄劉璧。

    ”魯肅不言,暗思:俺劉璧與予相知,有皇叔、諸葛當投我主公。

     曹操當夜相離十裡。

    各下寨。

    魯肅請皇叔與衆官飲會。

    燈光下,有皇叔、諸葛、關、張、趙雲。

    魯肅曰:“衆官皆虎将也。

    ”魯肅又曰:“讨虜将軍孫權若得皇叔、軍師,愁甚?” 魯肅至次日,邀皇叔前至大江一城,名曰夏口,水繞三面,住歇北門。

    魯肅曰:“使鼓樂邀。

    ”玄德在城數日,糧食酒肉,城中不知其數。

     魯肅至來日,上船見讨虜将軍。

    先主衆官在夏口城内,皇叔令諸葛上書,南見孫權。

    至來日,夏口南門外上船。

    玄德告軍師。

    軍師暗叫趙雲,附耳低言。

     魯肅與武侯過江,乘船,遠赴金陵館内下了。

    諸葛至來日見孫權,入衙内禮畢;諸葛說:“曹公一百三十萬軍,奪了楚地,降了劉琮,然後取吳。

    ”問:“你如何得知?”說:“玄德從新野、樊城事失,遠赴滄吳,有意投劉璧。

    玄德見在夏口。

    ”孫權言:“諸葛先教請了三遭,不會其面;今日投了劉備!”諸葛呈書與孫權,展開看書中雲: “右備頓首,狀申讨虜将軍孫公麾下:伏惟台輔,神明贊佑,未及參拜。

    仰聞将軍行仁德之道,佐漢室之功臣,傳父兄三世之餘業。

    今有心腹之患,備困于夏口,惟存殘将,無計得脫。

    曹操挾天子之勢,引兵百萬,殺害諸侯,漢天下指日而墜。

    如滅漢,必侵吳地。

    奈備兵少将寡,賴将軍假風雷一陣之威,救郡國生靈之苦,黎民伏業,方始太平。

    曹之奸雄,紙筆難盡。

    備困陷夏口,專令軍師持書申問,伏乞将軍允否?如不見阻,拱聽回音,比及參視。

    伏冀順令,倍加珍重。

    ” 孫權讀罷皇叔書,問衆官怎生。

    見二人雙出,乃是張昭、吳危,告言:“皇叔困于夏口,諸葛過江,遠見主公,持書求救。

    主公不聞曹操百萬之師,已奪了荊州;若至大江,吳地官員各把渡口,使曹操軍不能前進。

    倘若借軍,如濕肉蕩白刃,十年尚未解甲。

    ”孫權又言怎生。

    張昭再言:“山東、河北諸侯皆從服,戰鬥者皆敗。

    ”忽見一人高叫,認得是諸葛,言:“您二人皆言曹公之威,你待納降?豈不聞曹公奪了荊楚之地,改差劉琮,覓罪令人殺之!您二人要學蒯越、蔡瑁之後,使劉琮降曹操之說。

    ”唬孫權大驚:“軍師之言甚當。

    ” 評議三日,尚未定,蓦有人來報曰:“曹操一百三十萬軍,圍了夏口也!”使人将書特來見讨虜将軍,令人喚至當面,呈書與孫權,看書: “自古帝王臨朝,蚩尤作亂;舜王在位,苗裔不尊。

    黃帝非無道之君,虞舜豈不仁之主?亂臣賊子,背恩失義,緻天地之忿,神人之怒,所以興兵,戈甲遍起。

    操親奉皇宣,授持帝命;驅百萬之師,掃四方之妖孽;見誅呂布于下邳,斬公孫瓒于河内,滅袁譚于青州;到汴梁立捉張茂,至洛陽生擒了孔秀。

    操臨水布陣,靠澗排兵;仗天子之洪福,憑操之威風;引百萬之師,水陸并行,進加京府,如蹇海履亨衢,取吳江似太山壓卵。

    今有反臣劉備,奉敕捉拿;讨虜者,漢之忠臣也,休聽讒言;倘或執迷拒敵,提百萬軍至,大江指日可渡,莫待昆侖火發,玉石俱焚;無智無慮,悉皆斬首。

    不宣。

    漢上将軍兼馬步都元帥正授領省大魏王曹操,謹付讨虜将軍左右。

    ” 孫權讀書罷,唬遍身汗流,衣濕數重,寒毛抖擻。

    張昭、吳危再言:“令名将引軍,各把渡口;拜一元帥,屯軍十萬,在于江南,使操軍不能得渡。

    漢皇叔自家莫管。

    ” 唬諸葛大驚:倘若不起軍,夏口主公休矣!言盡,結袍挽衣,提劍就階,殺了來使。

    衆官皆鬧。

    張昭、吳危曰:“方知諸葛奸猾!知者知是諸葛殺了曹使;不知,則言吳軍殺之。

    ”令人執了諸葛。

    諸葛叫而言曰:“讨虜錯矣!适來曹公書,将軍再看,方知天下諸侯十個被曹操殺無一二。

    我家主公是高祖十七代孫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有何罪過?倘若來殺皇叔,必收江吳之地。

    将軍熟思之。

    ”魯肅曰:“主公不聞天下人言,斬者不由獻帝,存亡皆在曹公。

    ”孫權曰:“大夫言是也。

    ”令人放了諸葛。

     當日晚,孫權引魯肅來見太夫人。

    夫人邀二人坐。

    夫人問孫權。

    權說:“諸葛借軍去夏口救皇叔。

    ”又言:“曹相引一百三十萬軍,見在北岸。

    ”太夫人言:“不聞汝父十八鎮諸侯,大戰虎牢關下,未見你父英雄?今曹操挾天子之勢,欺壓諸侯,可急赴夏口救皇叔,圖名于後。

    你父臨終,曾言:“倘有急事,拜周瑜為元帥,使黃蓋作先鋒,可破曹賊。

    ’孫權道:“母親言當。

    ”魯肅歸把此事說與諸葛。

    諸葛大喜。

     次日天曉,孫權再言:“此事如何?”張昭言:“不起軍。

    ”孫權拔劍斷其案曰:“有人再言不起軍者,與此案同!”衆官不敢複言。

     孫權令人赴豫章城,請太守周瑜。

    瑜不來。

    孫權問諸葛:“周瑜不來,如何?”諸葛曰:“聞有喬公二女,大喬、小喬。

    大喬嫁公子為妻;小喬與周瑜為婦,年幼,顔色甚盛。

    周瑜每日伴小喬作樂,怎肯來為帥?”權遂令魯肅共軍師奔豫章城。

     卻說周郎每日與小喬作樂。

    有人告曰:“讨虜今委差一官人,将一船金珠緞疋,賜與太守。

    ”小喬甚喜。

    周瑜言:“夫人不會其意。

    ”諸葛、魯肅親自來請。

    須臾,諸葛至。

    問:“何人也?”諸葛自言:“南陽武蕩山卧龍岡,元名諸葛亮。

    ”周瑜大驚,問:“軍師何意?”諸葛曰:“曹操今有百萬雄兵,屯于夏口,欲吞吳、蜀。

    我主在困,故來求救。

    ”周瑜不語。

    又見數個丫環侍女簇小喬過屏風而立。

    小喬言:“諸葛,你主公陷于夏口,無計可救,遠赴豫章,請周郎為元帥?” 卻說諸葛身長九尺二寸,年始三旬,髯如烏鴉,指甲三寸,美若良夫。

    周瑜待諸葛酒畢,左右人進枨橘,托一金瓯。

    諸葛推衣起,用左手捧一枨,右手拾其刀。

    魯肅曰:“武侯失尊重之禮。

    ”周瑜笑曰:“我聞諸葛出身低微,元是莊農,不慣。

    ”遂自分其枨為三段。

    孔明将一段分作三片:一片大,一片次之,一片又次之。

    于銀台内。

     周瑜問:“軍師何意?”諸葛說:“大者是曹相,次者是孫讨虜,又次者是我主孤窮劉備也。

    曹操兵勢若山,無人可當;孫仲謀微拒些小。

    奈何主公兵微将寡,吳地求救,元帥托患。

    ”周瑜不語。

    孔明振威而喝曰:“今曹操動軍,遠收江吳,非為皇叔之過也。

    爾須知曹操,長安建銅雀宮,拘刷天下美色婦人。

    今曹相取江吳,虜喬公二女,豈不辱元帥清名?”周瑜推衣而起,喝:“夫人歸後堂!我為大丈夫,豈受人辱!即見讨虜為帥,當殺曹公。

    ” 周瑜上路,數日到。

    孫權衆官推舉周瑜挂印。

    筵會數日,讨虜送周瑜上路,起三十萬軍、百員名将,屯軍在江南岸上,下寨柴桑渡十裡。

     卻說曹操知得周瑜為元帥,無五七日,曹公問言:“江南岸上千隻戰船,上有麾蓋,必是周瑜。

    ”被曹操引十雙戰船,引蒯越、蔡瑁,江心打話。

    南有周瑜,北有曹操,兩家打話畢,周瑜船回,蒯越、蔡瑁後趕。

    周瑜卻回。

    周瑜一隻大船、十隻小船出,每隻船一千軍,射住曹軍。

    蒯越、蔡瑁令人數千放箭相射。

     卻說周瑜用帳幕船隻,曹操一發箭,周瑜船射了左面,令扮棹人回船,卻射右邊。

    移時,箭滿于船。

    周瑜回,約得數百萬隻箭。

    周瑜喜道:“丞相,謝箭!”曹公聽的大怒,傳令:“明日再戰。

    依周瑜船隻,卻索将箭來!” 至日對陣,周瑜用炮石打船,曹公大敗。

    軍到寨,曹相曰:“倘若在旱灘上赢了周瑜,水面上交戰,不得便宜。

    ”曹操生心,言:“孫權有周瑜,劉備有諸葛;惟有吾一身!”與衆官評議,可舉一軍師。

     曹公将素車一輛,從者千人,引衆官往江;見一仙長,撫琴而坐。

    曹相又思:西伯奚侯得太公,興周八百餘年。

    ”曹操披乘而見,邀上車與對坐。

    曹相問:“師父莫非江下八俊?”先生曰:“然。

    ”曹公大喜,入寨筵會數日。

     曹相問曰:“師父,今退周瑜事如何?”蔣幹言曰:“周瑜乃江南富春人也,與某同鄉。

    某見周瑜,着言說他,使不動兵。

    江北岸夏口,先斬劉備,然後驅兵南渡取吳,克日而得。

    ”曹相大喜,看蔣幹似太公、子房之人。

    次日,蔣幹過江。

     周瑜、魯肅、諸葛三人共話間,有人報言:“一先生來見元帥。

    ”令人請蔣幹入寨,衆官接上帳坐定。

    周瑜言說:“故人相别數年,今日相會。

    ”言:“出家兒不貪名利。

    周瑜今吳地為元帥,三十萬雄兵、百員名将,屯兵柴桑渡口。

    ”“先生說兩國非是!”一句禁得蔣幹無言支對。

     卻說周瑜帶酒問衆官:“曹相屯軍夏口,百三十萬;若遲疾,夏口必破。

    衆官誰有計可退曹軍?”内有黃蓋出曰:“元帥使三個官人,引五萬軍,暗過柴桑渡口,尋小路到夏口北六十裡地屠險處,邀住曹公糧草;無一月,曹公必自殺。

    名曰斷道絕糧計。

    ”周瑜大怒:“黃蓋此計不中使!”魯肅無計,衆官不語。

    “黃蓋讒言,即合處斬!”衆官皆勸免死,打六十大棒。

    當夜,元帥帶酒,衆官皆散。

     蔣幹在帳中自言:“早來周瑜攔吾不語。

    ”有黃蓋哀怨,至帳言:“謝先生早來勸元帥免死之恩。

    ”先生言曰:“周瑜不堪為帥。

    ”黃蓋有言:“今無直命而佐。

    ”蔣幹見左右無人,說曹操之德。

    “誰能遠信,可當見曹公?”蔣幹言曰:“曹相拜我為師,來說周瑜;瑜攔住我不能言。

    尊重若肯投曹?”蔣幹言曰:“将軍愁甚官不做,甚職不加?”黃蓋又言:“軍師不知,前有蒯越、蔡瑁将書已投周瑜。

    ”蔣幹大驚,黃蓋言:“元帥書與小官。

    ”蔣幹要書看了,大驚:“此事曹相争知?”抱書蔣幹與曹操,斬訖一人,絕其後患。

    黃蓋自寫叛書。

    蓋言:“我投曹操,将五百糧草獻與曹相。

    ”二人說話到晚。

     次日,送蔣幹到路。

    卻說蔣幹上船,天晚至曹公大寨。

    來日見曹相,具說其事。

    曹操看了黃蓋降書,大喜。

    蔣幹又言蒯越、蔡瑁投周瑜之事,将書呈曹公看了,大驚。

     卻說曹操百三十萬軍,船上如登平地。

    曹操大喜,言曰:“吾聞黃蓋之德,未得見其面;若來,吾必重用。

    ” 于番複回至江南岸,見元帥周瑜,具說其事;又把曹操與黃蓋書。

    周瑜言曰:“大事已成也!”加官賜賞與于番。

     元帥令近上官人衆官看,周瑜曰:“破曹操百萬軍在于一時。

    吾使一計,衆合情,将至筆硯,手心裡寫;衆人意同,此計當也;衆意不同,當以參詳。

    ”衆官曰:“元帥言者當也。

    ”于手心寫畢,衆人從了,喝兵退後;衆官、元帥手内觑,皆為“火”字。

    無有不喜者。

    周瑜定睛觑軍師,對軍師言:“此計者,為火光也。

    出在管仲安人略幹兵法。

    ” 惟軍師手内偏寫“風”字。

    諸葛曰:“此元帥好計!至日發火,咱寨在東南,曹操寨在西北,至時倘若風勢不順,如何得操軍敗?”周瑜曰:“軍師今寫‘風’字如何?”軍師再言:“衆官使火字,吾助其風。

    ”周瑜曰:“風雨者,天之陰陽造化,爾能起風?”軍師又說:“有天地三人而會祭風:第一個軒轅黃帝,拜風侯為師,降了蚩尤;又聞舜帝拜臯陶為師,使風困三苗。

    亮引收圖文,至日助東南風一陣。

    ”衆官皆不喜。

    周瑜自思:吾施妙計,使曹兵片甲不回;諸葛侵了我功!衆官鬧。

     門吏報曰:“外有先生,言見諸葛相知。

    ”衆官出迎。

    卻說諸葛見面,拜邀上階,分尊卑而坐。

    是諸葛叔伯兄弟諸葛瑾。

    筵會到晚,衆官皆散。

     周瑜本帳内邀諸葛瑾侍坐,言曰:“您知諸葛不仁?衆官舉火,他言祭風。

    ”諸葛瑾對曰:“我家卧龍,有不測之機。

    ”周瑜笑:“退了曹操,救了劉備,吾囚諸葛麾下!”言盡而去。

     前後數日,說諸葛北靠江岸,築土高台。

    後三日,卻說黃蓋多裝糧草,外有三隻船。

    當日,周瑜數十個官人,引水軍都奔夏口城外。

    黃蓋船至夏口,人告曹操:“黃蓋将糧草以赴其寨。

    ”曹操笑而迎。

     後說軍師度量衆軍到夏口,諸葛上台,望見西北火起。

    卻說諸葛披着黃衣,披頭跣足,左手提劍,叩牙作法,其風大發。

    詩曰: 赤壁鏖兵自古雄,時人皆恁畏周公; 天知鼎足三分後,盡在區區黃蓋忠。

     卻說武侯過江,到夏口。

    曹操船上高叫:“吾死矣!”衆軍曰:“皆是蔣幹!”衆官亂刀锉蔣幹為萬段。

     曹操上船,慌速奪路,走出江口,見四面船上皆為火也。

    見數十隻船,上有黃蓋言曰:“斬曹賊,使天下安若太山!”曹相百官,不通水戰。

    衆人發箭相射。

     卻說曹操,措手不及,四面火起,箭又相射。

    曹操欲走。

    北有周瑜,南有魯肅,西有淩統、甘甯,東有張昭、吳危。

    四面言殺。

    史官曰:倘非曹公家有五帝之分,孟德不能脫! 曹操得命,西北而走。

    至江岸,衆人撮曹公上馬。

    卻說昏黃火發,次日齋時方出。

    曹操回顧,尚見夏口船上煙焰張天。

    本部軍無一萬。

     曹相望西北而走。

    無五裡,江岸有五千軍,認得是常山趙雲,攔住衆官,一齊攻擊,曹相撞陣過去。

    又打十裡,又有二千軍,當頭者張飛攔住。

    卻說衆拚死奪路得脫。

    殺得曹操盔斜發亂,發甲捶胸,偃鞍吐血。

     至晚,到一大林,曹軍帳幕皆無,不能進發。

    後有衆官,分三路軍襲殿後。

    曹相曰:“前者兩條路,一條正北,荊山大路,楚之地,名曰華容路。

    ”曹相又思:“前者軍到當陽長坂,張飛二十人攔住,使吾軍不能進;此處再有諸葛使人攔住,咱軍困馬乏,賊人所捉。

    ”曹公尋華容路去行,無二十裡,見五百校刀手,關将攔住。

     曹相用美言告雲長:“看操,與壽亭侯有恩。

    ”關公曰:“軍師嚴令。

    ”曹公撞陣。

    卻說話間,面生塵霧,使曹公得脫。

    關公趕數裡,複回。

     東行無十五裡,見玄德、軍師,是走了曹賊,非關公之過也。

    言使人遇着玄德。

    衆問為何。

    武侯曰:“關将仁德之人,往日蒙曹相恩,其此而脫矣。

    ”關公聞言,忿然上馬:“告主公複追之。

    ”玄德曰:“吾弟性匪石,甯奈不倦。

    ”軍師言:“諸葛亦去。

    萬無一失。

    ” 後說玄德軍東行,到三十裡正東,見吳軍來,兩家對陣,聽道:“來者之師,莫非周公?”皇叔下馬,與周瑜相見。

    周瑜見了皇叔,大驚唬言:“從其虎,救其龍,幾時見太平!”言畢,兩個相對,周瑜在左,皇叔在右。

    行到天晚,各自下寨。

     周瑜自思:曹操乃篡國之臣,吾觀玄德隆準龍顔,乃帝王之貌。

    又思:諸葛命世之才,輔佐玄德,天下休矣!我使小法,囚了皇叔,捉了卧龍,無此二人,天下咫尺而定。

    魯肅點頭,言:“元帥言是也。

    ” 次日天曉,皇叔作宴。

    元帥以下衆官皆請。

    至晚,周瑜告皇叔:“南岸有黃鶴樓,有金山寺、西王母閣、醉翁亭,乃吳地絕景也。

    ”皇叔允了。

     來日,周瑜邀皇叔過江上黃鶴樓筵會。

    皇叔過江上黃鶴樓。

    劉備大喜,見四面勝景。

    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