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有積雪的夜晚也夠亮的。

    藉着那銀白色的積雪,一眼能看出老遠去,所以,這崖底并不大黑。

     這崖底,是個幹涸了的山澗,到處都是大石頭,上面壓着雪但卻露着黑黝黝的榜尖,看上去猙獰極了。

     崖底的兩旁山壁上,長滿了樹木葛藤,密密地遮住了石壁,連一塊石頭都不露,有的地方有雪,有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枝葉,但這時候看都是黑黝黝的。

     刺骨的寒風在這地方顯得特别強勁,隻因為這山澗是一頭朝南,一頭朝北,直通通的一道。

    寒風由北頭直灌進來,還能不特别強勁? 大黑夜裡,這麼一處山澗的确夠怕人的。

     突然,從山澗南頭進來一個黑黝黝的影子,不高,隻有兩尺多高,在這黑影的中間,閃動着兩點鬼火一般的碧芒。

     這是什麼,若說是人的話,人哪有這麼矮小?人也不會有一對綠眼珠,瞧,近了,近了,原來是隻狗。

     不,狗沒這麼大,是狼,沒錯,是狼。

     灰裡泛青的毛,長長的尾巴,一對碧芒四射的綠眼珠,瞧那殘忍兇惡的樣兒,不是狼是什麼。

     他進了山澗,揚着頭,在風裡不住地聞。

     突然,他的頭偏了,那對怕人的綠眼珠也轉了向,他望向左邊山壁橫探出來的一棵樹上。

     這棵樹,離地隻有七八尺高,樹下積雪上有一小片黑黝黝的東西,隻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停下步楊頭望着那棵樹老半天,然後慢慢地走向山壁,很慢很慢,似乎有什麼顧忌。

     片刻之後,他到了山壁下,先低頭在那一片黑黝黝的東西上聞了聞,然後他擡起頭望着那棵樹。

    忽地,他往前一竄,又落了下來,把地上的雪都弄散了,他像在撲什麼,但樹太高,他夠不着。

    兩竄,三竄,他急了,他火了,揚頭就是一聲凄厲難聽的狼嗥,尾音拖得長長的,好不怕人。

     轉眼之間,山洞南口閃起了十幾對碧芒,十幾隻黑影,老天爺,全是狼,大大小小不下廿隻,敢情狼群到了。

     這十幾隻狼像一陣風,很快地撲到了樹下,然後,它往上竄,它也往上竄,此起彼落,形成了一堆。

     隻聽嗚嗚地直叫,咆哮聲充滿了山澗。

     突然,一隻狼像中了邪,又像被人打了一拳,剛竄起,“嗚!”他一聲,像斷線風筝一般摔在山澗,隻一翻就不動了,再一看,敢情整個狼頭都碎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了另外十幾隻狼,稍一靜寂之後,十幾隻狼轉身撲向那頭莫名其妙死去的一隻,你争我奪,積雪橫飛,轉眼間狼藉一片,雪地上全是血,那隻狼不見了,連皮毛都不見了。

     這時間,不知哪兒飄來了一個人聲,聲音吵啞,還帶着懔人的冰冷,聽起來也夠怕人的:“好兇殘的畜生,連同類都不放過,都殺了吧。

    ” 話落奇事生,那十幾隻剛争完食的狼,齊齊向上猛地一跳,然後又一隻隻摔在雪地上,全不動了。

    ” 适時,話聲又起。

     “哼,哼,若非這些畜生的肉腥臭難以下咽,咱們就有十天半月用不着往外跑了冰兒,你幹什麼去?” 隻聽一個清脆,甜美的話聲說道:“我想去看看!” 先前那沙啞冰冷的話聲問道:“看什麼,狼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麼?” 那清脆甜美話聲說道:“誰看狼了,狼有什麼稀罕,見過的多了!”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你要出去看什麼?” 那清脆甜美話聲說道:“您沒見狼群在那棵樹下審跳撲叫麼,那樹上一定有什麼引他們垂涎的東西,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進澗裡來!” 那沙啞冰冷的話聲道:“大不了是上面有人丢下了什麼死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 那清脆甜美話聲道:“就算是,出去看看有什麼要緊!” 那沙啞冷話聲說道:“冰兒,怎麼不要緊,萬一是上面有人發現澗底可疑,故意丢下些東西試試,你這一出去豈不……” 那清脆甜美話聲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您剛才就不該殺狼。

    ” 略一沉默,那沙啞冰冷話聲又起:“你說得是,冰兒,快出去看看吧,萬一要有什麼不對,咱們也好趕快離開這兒,快去看看吧!” 這沙啞冰冷話聲方落,從那棵樹下右上方,一片黑黝黝的山壁處,電一般射出了一個輕靈美好的嬌小人影。

     從這棵樹到人影的射出處,約莫有二十丈以上,但這人影根本未在探出山壁的樹木上借力,便淩空飛渡,一下到了這棵樹上,輕盈靈妙,連積雪都沒震下。

     影斂人現,那是位絕色少女,看上去有十八九歲,穿一身雪白衣裙,但僅僅是一身衣裙,毫無佩飾。

     而且,她烏雲蓬松,用一塊布包着,嬌靥上也未施半點脂粉,雖然一襲衣裙沒有佩飾,盡管烏雲蓬松,脂粉未施,卻難掩她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絕代風華。

     她隻一落在那棵樹上,立即驚叫出聲。

     “娘,您快來,是個人,是個……” “冰兒,噤聲。

    ”那沙啞冰冷話聲倏然喝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咱們是什麼處境,你怎麼能大呼小叫,要知道夜靜風大,話聲能傳出老遠!” 那絕色少女一驚立即閉上了口。

     随聽那沙啞冰冷話聲又道:“冰兒,你說是什麼?” 那絕色少女這才忙着說道:“娘,是個人,這棵樹上挂着個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怎麼,是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絕色少女道:“看樣子像個讀書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話聲忽然更顯冰冷,道:“這麼說是個男人了?” 那絕色少女道:“是的,娘,是個男人!” 那沙啞冰冷話聲喝道:“别管他,回來!” 那絕色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娘”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沒聽見麼,我叫你回來!” 那絕色少女似乎不敢不聽,遲疑着應了一聲:是,娘!” 作勢就要騰身。

     忽聽那沙啞冰冷話聲又道:“慢點,冰兒,是活的還是死的?” 那絕色少女立即收勢說道:“娘,我不知道,他臉向下……”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看看。

    ” 那絕色少女應了一聲,俯身把手深了下去,旋即直腰急急說道:“娘,他還活着,口中有一絲鼻息……” 那沙啞冰冷話聲冷哼一聲道:“那就要咱們費事了,殺了他!” 那絕色少女一怔道:“娘,您說什麼?”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娘說殺了他!” 那絕色少女眉鋒一皺,道:“娘,您怎好……”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怎麼,心軟下不了手麼?” 那絕色少女道:“那倒不是,隻是這個人跟咱們無怨無仇,咱們不救他倒也罷了,怎麼好再向他下手……”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麼你往後讓讓,讓娘像殺那些富生一樣地給他一下。

    ” 那絕色少女一驚沒動,忙道:“娘,别,您千萬别……” 那沙啞冰冷話聲喝說道:“冰兒,我叫你讓開!” 那絕色少女叫道:“娘,您……” 那沙啞冰冷話聲厲喝說道:“冰兒,你敢不聽娘的話麼?” 那絕色少女花容一變,道:“娘,冰兒不敢……”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就往一旁站站。

    ” 那絕色少女猶疑了一下,道:“娘,這樣好不?咱不救他,您也别殺他,我把他送出山澗去,任他……” 那沙啞冰冷話聲厲喝說道:“不行,娘不許,讓開。

    ” 那絕色少女花容又一變,悲聲說道:“娘,冰兒求求您,隻這一次,他一定是從上面失足跌下來的,也許他有家,他有爹娘,有妻兒……”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隻知道可憐别人,别人可不知道可憐咱們,多少年了,咱們是怎麼過的……” 絕色少女道:“冰兒知道,可是害咱們的又不是他!” 那沙啞冰冷話聲道:“那有什麼兩樣,我痛恨他們,痛恨他們每一個,恨不得把他們都殺光,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絕色少女悲聲說道:“娘,咱們應該隻痛恨害咱們的人,不應該遷怒于無辜的人,冰兒剛才也說過,他可能有家,有爹娘,有妻兒,他許他的爹娘,妻兒正在焦急地等他回去……” 那沙啞冰冷話聲冷哼說道:“我知道,可是我不管那麼多!” 那絕色少女道:“娘,冰兒求您,隻這一次,冰兒頭一回求您……”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冰兒,隻這一次?” 那絕色少女忙點頭道:“是的,娘,隻這一次!”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以後娘再殺他們,你可不許管!” 那絕色少女遲疑了一下,旋即點頭說道:“娘,冰兒答應……” 那沙啞冰冷話聲說道:“誰叫你是娘的女兒,娘的命根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