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徐世績私放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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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乘勝移兵,徇行江北;兵未起行,乃先作诏文一道,遣小卒馳報金墉城内。魏征共衆将迎接诏文,拆開讀之,文曰:隋室不幸,皇綱失紀,凱公叛逆,蔓延至今,皆思剿滅,未遂同盟。孤承上天之命,敢不竭力。親提一旅之師,血流川野,圍城數旬;肉袒投降,是以不勝大喜,特免其罪,使之仍守其地。今降诏文一道,示仰軍民人等:除人命強盜重情外,不赦南牢李世民、劉文靜二人,其餘大小之事已結證、未結證,已發覺、未發覺,鹹赦除之。赦文到日,即速奉行。

    衆将讀诏文,徐世績曰:“主公才得小勝,就便自誇大,此人不久勢必敗矣。”秦瓊曰:“吾觀秦王世民乃是真主,前日躲在老君堂内寶桌之下,程知節持斧砍去,見有紅光罩體,金龍現爪,知節驚慌。吾見是好人,即以一锏架隔,救其性命。

    不想衆将擒來,監在禁中,反受其苦。今遇大赦,又不得出,真可痛矣。”世績曰:“君實憐憫乎?”瓊曰:“雖有憐憫,無可奈何。”瓊曰:“有甚奇計救得此人?後去必是真主。”

    魏征曰:“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吾等一時昏暗,屈沈于此,今主上為人暴悍,又自驕矜,立國不久,其勢必歸于唐。為今之計,莫若乘主上未回放秦王歸國,施此人情,久後吾等好去相見。”瓊曰:“言大有理。作何計較,放其歸國?若主上發怒,吾等皆是死罪。”征曰:“此事甚易,吾思得之矣。隻就原诏文上,他寫‘不赦’二字,将‘不’字下添一畫改作‘本放’二字,待他看來是自家親筆,教吾等放他,何罪之有?”三人大喜,商議已定,魏征即将诏内“不”字上出一頭,下加一畫,改為“本”字。向南牢内取出秦王、文靜二人,見其精神滅損,半是人形。擁秦王高坐,三人納頭便拜:“臣等有失救護之罪,今魏公征讨陝州,降其叛賊凱公,頒降诏文,輕重囚徒、大小罪犯俱各宥免,止不赦殿下二公之罪。今吾衆見魏公乃庸君也,為人暴悍驕種,勢必不久。殿下有濟世之才,安民之略,不忍二公受苦,特改诏内‘不’字為‘本’。魏公知覺,料必無疑。三人主意放汝回還若何?”秦王曰:“吾有甚德,敢勞諸公如此見愛?若得脫離坑阱,與公等共保富貴。

    但恐加害汝等,吾有何安?”世績曰:“吾已計定籌策,魏公回來,必不加害,自有脫罪之計。吾衆不久亦歸于殿下矣。”

    秦王曰:“誠如此言,諸公皆萬戶侯矣。”至是,三人随即收拾兵仗軍器,令秦瓊帶領輕騎數人潛地而行,護送出境。秦王、文靜離了金墉,文靜曰:“吾二人乃籠内之鳥,網内之魚,此一行如魚歸大海,鳥上青霄,不受羅網之羁也。”雙馬飛走,奔入長安。

    卻說李密徇行河北,與建德手将王綜相戰于甘泉山下。李密左臂射中流矢,殺死張文讓,棄其辎重,大敗而回。世績、魏征、秦瓊接于郭外,言道:“臣等報知有失,不敢遠離附近迎接。”密曰:“幾乎與汝等不相見也!”接入金墉,密點将校,皆有中間被傷者多。密令将息,坐于正殿,不覺淚下。衆将曰:“主人于虎窟龍潭之中,逃難之時,全無懼怯;今已到城,人馬俱足,整頓軍将,再去複仇,何故如此?”密曰:“孤失于計較矣。”世績曰:“請問其故?”密曰:“兵伐陝州之時,長孫如意曾教孤勿徇河北,宜先乘勝移兵西向,屯于倉山界口,多設旌旗,以為疑兵之計。李淵痛念其子囚禁于此,見我兵動,必割地求和,協以武關為界,永不相犯,刀不沾血,關東之地彈指而可得矣。孤不從,緻有如此之失。今如意已死,土地既不可得,複以構怨河北,是以悲耳。”世績曰:“小臣亦曾谏來,先要結好于唐,次後舉事河北。一時失利,皆因主上輕敵之故。然勝敗兵家常事,王綜亦癬疥之疾,不足為念。

    世民今已歸國,唐魏和好,無侵犯之患,有泰山之安。今我兵新敗,挫動銳氣,王琮以為怯敵,乘其不備,再整兵甲,驟然出而征之,則王綜之首可緻于麾下矣。”

    密聞其語,即愕然曰:“世民何歸國乎?”世績曰:“大王诏上禦筆,本放世民、文靜,臣與秦瓊三人已放歸矣。”密頓足怒曰:“是何言乎?孤豈老悖哉?分明‘不放’二字,何故如此?”世績随即呈上原诏,密對日中反複觀看,墨迹濃淡,新舊不同,忿然大罵曰:“監子誤孤大事矣!分明此‘不’字,特加一畫改成‘本’字,汝等必受賄賂,賣弄紀綱,卻與世民、文靜同謀,私放歸國,合得死罪。昔日漢高祖斬丁公以封雍齒,所以正軍法也。王法乃國之典刑,豈容人情哉!不能免死,推出斬之,以正軍法!”三人性命如何?

    總評:頒诏文以馳報金墉,密殆自誇其小勝者也。世績痛秦王之蒙難,而與征等改“不”為“本”,私放歸國,誠惜其有濟世之才,安民之略耳。無奈賣弄紀綱,不能逃密之觀看,則軍法不容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