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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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系的畢業生,也是台大國劇社社長。

    孫維新飾演程參謀,這是個相當吃重的角色,孫維新居然周旋在一群資深演員歸亞蕾、胡錦、盧燕中,應付三位難伺候的夫人,從容不迫。

    孫維新有極高的演藝天分,不過他現在已是天文物理博士、中央大學的名教授了;陳燕真是師大昆曲社的社長,我們在招考面試的時候,陳燕真表現最突出,是位才貌雙全的可造就之材。

    她唱昆曲,嗓音寬厚甜潤,身段、做功中規中矩。

    陳燕真結婚後赴美定居在洛杉矶,我們還偶有聯絡。

    我知道她對昆曲的熱愛依舊,而且還特别拜了昆曲名旦華文漪為師,把她的拿手戲《斷橋》學了來。

    有一次,陳燕真突然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要在洛杉矶登台票戲演昆曲《斷橋》,請我無論如何要去看她表演。

    她在電話裡說得那樣懇切,當然我也就去捧場。

    那天陳燕真在台上演得異常努力,她拜師後的演技果然大為精進。

    華文漪告訴我,陳燕真是她所收最認真的一位弟子。

    那天演完戲,我到後台去道賀,隻看到她一身汗水透衣,整個人虛脫了一般,她演那出戲好像把她所有的生命都投了進去。

    事實上也是如此,事後我才知道,原來陳燕真那時知道自己患了癌症,已到末期,那是她一生中最後一次表演,她把所餘的一點生命,獻給了她一生所愛的昆曲。

    沒有多久,陳燕真回到台灣,病逝家中。

    在《遊》劇中陳燕真扮演票友徐太太,在戲裡她唱了四句昆曲,是《遊園》中【皂羅袍】中的警句: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燕真事業家庭兩坎坷,年紀輕輕,香消玉殒,這四句戲詞竟成了她短短一生的寫照。

     二十年倏忽而過,人世幾許滄桑,幾許變幻。

    同是曾經一起“遊園”、一同“驚夢”的老友們,對我們當年那一場燦爛絢麗的美夢仍然無限緬懷,不勝依依,趁着《遊》劇演出二十周年,大家還要歡聚一堂,重溫舊夢,并且懷念那些再也無法跟我們在一起的朋友。

     原刊于2002年12月12日《聯合報·副刊》 第四部分第8章文曲星競芳菲(1) 白先勇vs.張繼青對談 時間: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主持人:辜懷群女士(以下簡稱辜) 與會者:白先勇先生(以下簡稱白) 張繼青女士(以下簡稱張) 笛師:孫建安先生 辜: 請兩位文、曲界的巨擘展開今天的對談。

     白: 一九八七年我第一次回南京時,始與張繼青女士結緣,沒到南京已經久聞張女士大名,行家朋友告訴我到南京一定要去看她的“三夢”(《驚夢》、《尋夢》、《癡夢》),隔了好些年才有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于是托了人去向張女士說項,總算她給面子,特别演出一場“三夢”,那次演出尤以《癡夢》的崔氏使我深深癡迷。

    在與張女士分享她的藝術經驗之前,我先說我和昆曲的因緣。

    小時我就與昆曲結緣,一九四六年梅蘭芳回上海首次公演,我随家人在美琪大戲院看了他的《遊園驚夢》,雖不太懂,但其中【皂羅袍】一曲婉麗妩媚的音樂,一唱三歎,使我難忘,體驗到昆曲的美,從此無法割舍與它的情緣。

    昆曲是包括文學、戲劇等雅俗共賞的表演藝術形式,特别是昆曲的文學性,我們的民族魂裡有詩的因素,昆曲用舞蹈、音樂将中國“詩”的意境表現無遺,昆曲是最能表現中國傳統美學裡抒情、寫意、象征、詩化特征的一種藝術。

    這幾年來台灣昆曲的推廣多虧徐炎之老師及其學生,徐老師在各大學扶植的昆曲社承繼了傳播昆曲藝術的責任,今日才有這麼多懂得欣賞昆曲的觀衆。

    接着要請張女士分享昆曲在表演上如何利用歌、舞表現感情、文學意境的親身體驗。

     張: ……并不遺憾學了這門藝術,舞台上演出讓我陶醉其中,昆曲具舞蹈性,我幸運受到民初“全福班”老師的教導,小長生老師等都見過面,尤彩雲老師教我《遊園驚夢》、《鬧學》的春香和《奇雙會》,從老先生那得到堅定走上藝術生涯的信念,昆曲唱腔優美,由字吟腔,注重字正腔圓,我的經驗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雖然一方面受老師教導,另一方面還是要靠自身反複琢磨。

    以前在蘇州有四大才子,我有三年的時間在文徵明的書館裡拍曲,唱腔受俞夕侯老師(俞粟廬先生的學生)影響大。

    以前拍曲時,老師十分辛苦,拿火柴棒來回地數,一天四五十遍地唱,今天唱腔上才有些可取之處。

    從小便開始學《牡丹亭》裡閨門旦的折子戲,可是小時文化不夠,無法體驗太深的曲詞,學會曲子和身段後,仍要繼續鍛煉,持續領會。

     第四部分第8章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