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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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荊钗記·見娘》。

    這是一個所謂“三腳撐”的戲,每次扮演王老安的是華傳浩或是徐淩雲,扮演李成的都是我。

    這個戲要求三位演員配合緊湊,才見精彩,如果一人稍弱,便會減色,我和他們合作都是極有默契的。

     白先勇: 昆曲代代薪傳,有些戲如果老師傅沒有及時傳下來,就永遠失傳了。

    比如說《療妒羹·題曲》本來能演的就很少,現在獨得真傳的隻有姚傳芗老先生。

    請問姚老先生,您是怎麼學得這些獨門絕活的? 姚傳芗:我們昆劇演員如果能轉益多師,技藝将會有很大的提升。

    我當年出科的時候唯有錢寶卿老先生一人尚會《題曲》,我在病榻前跟他學《題曲》,成為獨傳,但亦極少再演。

    後來我重新整理,教給了浙江昆劇團“盛”字輩的演員王奉梅,她曾在會演中演出受到好評。

    《尋夢》也是錢寶卿教我的,南京的張繼青又經過我的指導,現在這些中年演員也會《尋夢》及《題曲》了。

     第二部分第3章白先勇說昆曲(3) 白先勇:這次“浙昆”來台,要在國家劇院連演六場,共演出二十五出折子戲。

    “浙昆”的當家花旦王奉梅女士也随“傳”字輩老人先行抵台,請教王女士,“浙昆”最拿手的有哪些好戲呢? 王奉梅:我們這次帶來的戲都很精彩,如果說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汪世瑜的《拾畫·叫畫》及《亭會》,林為林的《界牌關》,還有我的《折柳陽關》及《題曲》。

    《拾畫·叫畫》是汪世瑜的拿手好戲之一,也是昆曲小生“三獨戲”之一,戲很冷,很難演得好。

    這是一出獨角戲,完全要用藝術魅力征服觀衆。

    汪世瑜擅演巾生,扇子功等得周傳瑛老師的真傳。

    我們這一次能到台灣演出,真是無限的高興,我們沒想到這裡愛好昆曲的朋友這麼多,文化水平也比大陸高出很多,這對我們鼓舞真是太大了。

    大陸最近這幾年拼命朝經濟發展,文化藝術已吸引不了年輕人,大家都是“向錢看”,這些高水平的藝術已漸漸失去了地盤,公家機構也沒有太在意積極補助或培植。

    我們劇團演出時觀衆常常不到五成,有時甚至更少。

    戲曲并不是少數人的事業,昆劇的生命必牽系于舞台和觀衆,觀衆人數急遽地減少,是我們最大的擔憂之一。

    我是在一九五八年從浙江戲劇學校招收到“浙昆”的,當時十三歲,坐科六年,一畢業就趕上了“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期間,江青蓄意迫害昆劇,幾乎使昆劇絕迹,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被迫改唱越劇,但我心心念念的還是昆劇。

     “浙昆”在一九七七年恢複後,我就立刻歸隊,“浙昆”這幾年培植了不少新的人才,像林為林、陶鐵斧、張志紅等。

    林為林有“浙江第一腿”之稱,《界牌關》是他的拿手絕活。

    “浙昆”保存的傳統劇目非常多,像明朝湯顯祖《紫钗記》的《折柳陽關》,明朝吳炳《療妒羹》的《題曲》及湯顯祖《牡丹亭》的《拾畫·叫畫》等,曆代劇作家的心血精華我們都竭力保存。

     白先勇: 我從資料上知道,在清末“全福班”及稍後的“昆曲傳習所”,他們能演出的劇目大約有四百三十二出折子戲,但我聽“浙昆”的張世铮說,現在演員能演的、還有經常演出的,已經不到兩百出了。

    能保存的戲碼急遽遞減,而老師傅也逐漸凋謝,像汪世瑜、王奉梅、華文漪、蔡正仁、張繼青他們這一輩受到俞振飛、周傳瑛、朱傳茗等“傳”字輩老人的熏陶,能得到最完整的訓練,但在他們之後就很難有這樣的師資了。

    希望我們能讓這些優秀的演員有更多的演出機會,文化及教育當局能與他們合作;或者教導學生薪傳昆曲的火種,或者留下完整演出的錄像帶,做一份最完整的昆劇資料,這些都是非常迫切的工作。

    宋詞、元雜劇的唱法都已失傳了,如果昆劇不及時搶救,也會在我們手上消失。

    前幾年我到南京講學,遇到名劇作家陳白塵老先生,他就非常激動地說:“大學生以不看昆劇為恥。

    ” 的确,昆劇更應該像日本的能劇那樣受到保護和重視;希望這次浙江昆劇團來訪,我們除了聽曲看戲外,能更進一步地認識昆劇在我國文化上深層的意義,及早動手搶救這些祖宗寶貴的文化遺産。

     姚白芳記錄整理 原刊于1993年12月26日《聯合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