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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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之至。

    詩雲:畫龍不點睛,惟恐龍飛去。

    畫龍若點睛,龍也不飛去。

    ”王舉人道:“史圭兄當今名士,這首當推絕作,餘的小弟不甚佩服。

    做詩要有斷制,須像《詠西瓜燈》雲:秦桧腹中怕點火,由來奸賊命難長。

    這詩何等精練,可謂用古入化了。

    龍通政、尤員外、曹老爺俱點頭。

    燕樓聽了,覺得可厭,正要舉步出來,遠遠望見一個穿棗紅甯綢馬褂的人,垂頭喪氣走來。

    燕樓停睛道:“這不是北山麼!”走近一看,越發詫異,叫道:“北山,你到蘇州去了,幾時回來的?”北山聽有人叫他,忙擡頭見燕樓道:“我正要來看你,不想在這裡相遇。

    ”二人同走到伯荪家中,仲玉亦在,仲玉問他情節,北山歎道:“我内人是沒得說的了,隻是可恨那二老,不許她給吾多說幾句話。

    吾在這裡一個月,内人給我有說有笑的。

    到了她的家内,整日子在裡面伴嶽母,吾不能見面。

    一日嶽母出去了,吾見她出來,拉住問她,她說你等明年散館過了,看是怎麼樣? 或者在京,或者到外省,你來接了我去,那就可以整日子在一塊兒。

    現在這裡萬萬不能,我娘是厲害不過的。

    你在這裡沒趣,不如回常熟也好。

    說罷,就給我二十塊洋錢。

    吾帶了兩隻衣箱,一個鋪蓋,叫船回來了。

    ”伯荪道:“你令嶽為何不體貼人情至此?”仲玉隻是笑着不語。

    燕樓問道:“你有什麼好笑?” 仲玉正色道:“難道我不準笑麼?”對北山道:“你在本鄉,也非結局,還是吾們幫助你些盤費,到湖北去吧。

    現在餘夢棟新放荊宜施道,你去見了他,暫時住下,到明年散館,你就進京。

    現在中東和議,已派合肥相國到日本。

    合肥是一個和事佬,辦過數回交涉,随便什麼天大的事,總可以講得成。

    吾們打算下半年就要進京。

    ”北山道:“吾也是這麼想。

    ” 三人議定,仲玉送了一百塊鷹圓,燕樓、伯荪各送了五十。

     北山就帶了二百洋錢盤費,十餘件行李,擇日動身。

    到了上海,就住在五馬路天元棧。

    起了行李,北山心中長記着貝小姐,隻是悶悶不樂,攤開被褥就睡。

    合着眼睡了些時,忽覺身在桃花塢,見了貝家的門,就走進去,見廳上靜悄悄的沒一個人。

    北山心裡詫異道:“向來那些人哪裡去了?”走過自己新房,隻見雙門緊閉,推也推不開,北山越是發疑起來。

    走到窗外聽時,彷佛是夫人聲音,道:“隻恨爺媽不生眼睛,把我嫁了一個肮髒的瘋兒,隻好靠你一世的了。

    我爺媽自己曉得這件事做得胡塗,也不來管我的閑事,你放了心吧!”北山不聽猶可,一聽時正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狠命的将窗一拳打開,大叫道:不好了!掄着一條木棍,狠命向一個穿元色花鍛馬褂的男子,兜頭打上去。

    隻見那人慌忙将兩手抱住道:“北山兄,你怎麼這個樣子,連我都不認得了?”北山道:“你是個唱戲的小旦。

    ”那人道:“我是戲子,你也犯不着打殺我,你還是仔細認着。

    ”北山定了一定神看時,哪裡在貝家,原來是棧房裡,手裡拿着一個枕頭抱住的那人,便是向來認識的同年蔣占園,是浙江錢塘人。

     那時茶房聽見這裡吵鬧,就有二三人走進來。

    占園道:“你們去泡洗臉水來,給荀老爺洗臉,他是發魇入了魔了。

    ”茶房就去打水。

    北山洗了臉,約略清爽些,又一回道:“占園兄,你從哪裡來?”占園道:“我到此地來尋個朋友,尋不着,走過你這裡,看有你的名片在桌上。

    我走進來,見你睡了,想拉醒你,不料你跳起來,将蓋的被掀在地上,舉起枕來就打,我抱住了你。

    你為何發起魇來?”北山此時方才想起夢來,已忘了大半,越想越不記得,也就罷了。

    走到牀前,将枕被鋪好道:“我心裡很煩,同去走走吧。

    ”二人就出了棧房。

    正是:新婚遠别,便教麼鳳分飛;樽酒高談,聞說龍蛇起蟄。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