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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擿虎虎怒爪之其右股被創甲之幼弟奮钺刺之自腢貫脅一虎随斃其一猶咆哮作噬人狀然聲戰栗僅若牛鳴衆知其無能也直前刺之於是兩虎俱斃刳其腹豕固在也虎於毛蟲中最暴戾人聞談虎且猶膽悼畏之而況敢撄之乎使其據深山大谷雖日攫麋鹿雉兎以自肥孰得而斃之哉顧恃其暴戾縱逐逐之欲入墟市攫人畜而弗忌得一豕竟殒其命悲夫世之人自謂威權足賴而貪欲無顧忌者其亦知所鑒也乎方甲行覓豕惟二弟從率先衆人刺虎亦惟二弟詩言外禦其侮必兄弟豈不信矣哉甲喪其豕既而斃兩虎誠若快意者然為酒食以勞鄉黨鄰裡費抑亦夥矣一弟又幾不脫於虎口持虎皮上送官人莫不謂其得厚賞以其皮之傷也牽於吏議迄弗之賞然則出死力捐家赀以除暴虐者上功幙府而欲文法吏無吹毛求疵而欲沾賞典矧可得乎矧可得乎 廣原芝 金華陳如圭甫葬其母於蘭谿豹山之明年墓下産芝一莖其色赤而紫其高可尺許其蓋輪囷五重與今畫家所繪紅女所繡金銀玉石器皿所追琢者絶相似而光彩?然過之如圭甫自以為得天瑞焉采而藏諸家且十餘年矣其生色猶津津然也長山胡先生過而見之知其為祯祥無疑也乃為作原芝而如圭甫顧以未得餘言為慊而請焉按易書春秋皆不言芝詩三百篇於草木之名最悉亦無有所謂芝者爾雅釋草曰菌芝芝之名始見於此楚屈原作九歌其山鬼章曰采三秀兮山間王逸注三秀者芝草也他如抱樸子所載有參成木渠建實等名段成式酉陽雜俎所載又有夜光隐辰鳳腦白符威德等名則芝之類蓋非一矣漢四皓采芝於商山歌曰??紫芝可以療饑稽諸本草芝有青赤黃白黑紫六色而歌獨以紫為言豈紫者獨可服食與然當時但取以療饑耳初未嘗以為瑞也武帝元封中甘泉齋房生芝九莖帝為下诏赦天下既又作芝房之歌以薦於郊廟則始以為瑞矣自是後世有天下者莫不祖而效焉於是有瑤光得則元芝出王者仁德尊有道親耆老則有是應之說興矣則以之為瑞豈一日哉抑柳宗元嘗雲槁壤猶能蒸出芝菌則芝與菌本一而己大抵無有根苗初非播種不假培植不資灌溉皆非人力所緻而出於薰蒸但太和所蒸則為芝隂濕所蒸則為菌菌常有而芝不常有不常有而間有焉則謂之瑞可也出於國都若甘泉函德定禮大同夀昌之所産是為有國之瑞生於民間若李興祖墓趙清獻倚廬李清惠家廟陳時舉齋閣與夫近代吳全節寝室之所産則謂之家之瑞可也今藏于如圭之家者果類古何等芝則不敢臆決而其色與本草所言固無異不謂之瑞可乎善言天者必有徵於人是芝之産也不於其家而於其墓則謂之孝感所緻也亦可餘雖未獲快覩長山先生豈欺我哉又奚必目其奇形詭狀始信其為祯祥也作廣原芝 太素原 絲之潔或涅之可謂太素乎曰不可玉之樸或斵之可謂太素乎曰不可物莫質於疏幕越席味莫真於玄酒大羮音莫淡於蒉桴土鼓惟其淡也真也質也是以純而不雜也純而不雜此之謂素而太素雲者則極其純而其不雜無以加之之謂也潔絲而湼焉樸玉而斵焉謂之素且猶不可而況可謂太素乎是故疏幕越席而施之以文繡緣飾則非複質矣玄酒大羮而和之以麴糵鹽梅則非複真矣蒉桴土鼓而節之以聲音律呂則非複淡矣何也猶絲之湼也猶玉之斵也雜而不純也夫文繡緣飾足以壞質麴糵鹽梅足以損真聲音律呂足以亂淡孰謂夫人五色耀目而悅之五聲盈耳而樂之五味适口而耆之而不失其赤子之心乎而況戕賊斵喪之者有甚於彩色音聲臭味者乎於戲人之所以為人以其有赤子之心也赤子之心天地之心也一僞弗萌萬善鹹備未有不純焉者也而汨沒於利欲流轉而忘返奈之何其不雜也蓋人之生不能無欲而可欲之物又交乎前惟上智之人能不為其役焉中智而降不為其所役者幾希夫役於物則将窮其智以求所欲盡其力以争所欲苟慊其欲則雖處汚穢混濁而不辭行恌巧徂詐而不恥其性有不鑿乎其心有不失乎尚何去羣惡全萬善居太素之域之望乎處山林者多願慤敦樸無他焉不見外物也處市井者多矯僞詭谲無他焉物引之也由是言之士之出於無懷氏葛天氏華胥氏之世者夫安得不質如疏幕越席乎不真如玄酒大羮乎不淡如蒉桴土鼓乎不潔如不湼之絲乎不樸如不斵之玉乎無他茹毛飲血而口不役於味也衣鳥獸之皮而目不役於色也擊壤鼓腹而耳不役於聲也巢居穴處而形不役於安佚也不識不知而神不役於好惡也其性不鑿而其心不失也此其所以熙熙乎皥皥乎渾渾乎其太素而後世之人所以不及也然則生今之世欲返古之風亦惟去其欲而已矣無作好無作惡無偏黨素之門也惟精惟一執中素之方也若顔子之三月不違素之効也若文王之德之純素之至也如是而失其赤子之心吾未之信也使夫人皆不失赤子之心而民德不厚士習不淳風俗不美吾未之信也而不熙熙不皥皥不渾渾不太古若者吾未之信也浦江趙思複傷雅道之喪而衆為是醨也思追華胥氏葛天氏無懷氏而從之自号太素生而質諸餘思複儒家者流餘故不欲從嚣嚣生之後摭老莊之似渎告之作太素原以贈 沖靜篇 曩餘遇隐者金華山中方誦嵇康詩曰沖靜得自然榮華何足為餘問何以則沖靜隐者曰天地之道沖靜而已矣得天地之委和以生得天地之委衷以靈者人也其有不沖靜乎沖者不能不沖靜者不能不靜則亦自内出者滑之自外入者铙之耳出自内者喜也怒也欲也惡也憂也樂也之六者伐沖之斧也入自外者得也喪也利也害也榮也辱也之六者汨靜之泥也之十二者不出不入不入不出則不滑不铙不滑不铙則沖者未有不沖者也靜者未有不靜者也而非知道者不能也知道則安乎命任乎真以其安乎命也故榮辱利害得喪雖極萬變而視之泊然不知孰為得也孰為喪也孰為利也孰為害也孰為榮也孰為辱也以其任乎真也故得而不喜也喪而不憂也利而不欲也害而不惡也榮而不樂也辱而不怒也古之人之遊心於淡合氣於漠槩出於此而已矣惟沖故淡惟靜故漠淡故與物皆春漠故與物俱息夫是之謂得乎自然知之者蓋鮮矣而況於蹈之乎斯言也餘識之久矣來平陽識張君子玉子玉年埀六十須髪郁然愉愉乎其容也津津乎其色也揚揚乎其志也休休乎其不知老之至也怪而問之曰子玉非有華構以居也非有膏粱以食也非有文繡以衣也而休休乎而揚揚乎而津津乎而愉愉乎意殆有道乎不然則何以能若是也子玉謝曰吾何道之有思夫大塊賦我以命也猶其賦我以形也長短肥瘠妍?黔晳非所謂形乎休咎通塞成敗修短非所謂命乎命禀於生之初一定而不可易不猶形禀於生之初一成而不可更乎則吾百歲之中貧與富也貴與賤也休與戚也吾何容心哉何所用吾智力哉何逃于大塊哉奚必敝吾精神勞吾肢體利之是殉而名之是骛於朝莫間哉窮居野處而吾樂焉桑樞甕牖而吾安焉布衣韋帶而吾适焉飯糗羮藿而吾甘焉則吾何為而不休休而不揚揚而不津津而不愉愉而又何道之有餘乃始知子玉唯無慕乎外故無營于時無營于時故無礙于物無礙于物故無動于中雖不敢自謂知道其幾于知道之為乎而子玉即燕息之所求記于餘餘愛重其為人乃為誦隐者之言焉因其所言而求其所未言則於道也幾幾矣 蘇平仲文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