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關燈
勢必力而又必钜赀而後能存存之雖多而何益之有然世之溺焉而惟恐其不存者恒多天下有物生天地之先為人物之祖其古也無以尚之其於人也不可一息缺其存之也不待勢不假力不待赀然而世之存焉而惟恐其失之者未嘗多也何哉吾之所謂物者道焉耳矣此天所與我者孟子所謂存於人心而皇王之所由者也古之聖人賢人不存此而聖而賢者未之有也古之愚人不肖人存此而愚而不肖者亦未之有也今之人莫不希古之聖賢顧獨用其心與力於古物間惑亦甚矣夫存其恃勢假力待赀者而不存其不恃勢不假力不待赀者不過一好事之豪耳将以稱於天下曰賢者則不可也夫所貴乎賢者以其能存皇王之道也存皇王之道則今之人是亦古之人而已矣是則道者豈非至古而至可貴可寶者欤何可以不存之也人惟知離釜崇磬楚盤殷爵夏璜和矢埀弓兌戈虞敦之為古也則存之而不知莫古於皇王之道也故莫之存也苟知皇王之道有古於虞敦兌戈埀弓和矢夏璜殷爵楚盤崇磬離釜則知世間古物非古而好事者之所存者不足存矣惟好事者之所存者不足存然後皇王之道存於天下是故道之能存也則其家古物雖無一焉不失為古之士道之不能存也則其家古物雖累千百焉不免為今之人此君子之所存在此而不在彼也惟集賢公起儒生際盛時由上都學正八遷而為集賢大學士自将仕郎六轉而為榮祿大夫始終一節為時名臣其平生事業固非伯衡所能知乃若以片言悟時宰使之灼知大義滅親為當務而力佐人主竄權奸存君臣之義安危疑之勢可不謂之賢乎微道之素存則亦何能爾哉公既以之發身又将以贻厥後是以有此堂也豈世俗惟古物以為存以誇示於衆者可得而比乎凡公之子姓誠克守以為訓而存其所存則生乎今之世何患古人之弗若而居斯堂也尚亦無愧哉 師古齋記 耕稼未有不師神農後稷者也古之善耕稼者神農後稷而已矣不師之不足為良農貨殖未有不師白圭猗頓陶朱者也古之善貨殖者白圭猗頓陶朱而已矣不師之不足為良賈為弓莫不師揮為锺莫不師倕為車莫不師公孫氏為宮室莫不師公輸子揮也倕也公孫氏也公輸子也古人之善為弓為锺為車為宮室者也師之而後足為良工於戲農賈百工然矣孰謂士之於字書也擇古之善者而師焉而不及古之人乎周有史籕秦有程邈李斯漢魏有蔡邕張芝皇象锺繇之屬晉有索靖衛瓘卞壺張華謝萬王逸少父子之倫唐有禇遂良薛稷歐陽詢虞世南柳誠懸顔真卿韓擇木李陽冰之輩宋有蔡襄黃庭堅米黻張有吳傳朋之徒皆書之善者也吾之於籕於篆於隸於分於真於行草也師之數十人焉則吾之善篆隸分真行草是亦之數十人而已矣豈獨書哉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孟轲古之善為人者也為今之士而欲善為人夫安得而不以之為師乎是故文王去周公古矣而周公儀刑之堯舜文武去仲尼古矣而仲尼祖述憲章之仲尼去孟轲古矣而孟轲學之古之聖人賢人猶師乎古之聖人賢人而況今之士乎商書有雲事不師古匪說攸聞今之為士者誠能奮然自勉曰天之所以與我者豐於古而啬於今也則古人非吾之所可及也今人猶古人耳未嘗有豐啬也古之為聖人賢人而今吾為衆人豈不可恥乎夙興夜寐言焉而師其言行焉而師其行猶之工之師揮師倕師公孫氏師公輸子賈之師白圭猗頓陶朱農之師神農後稷則生乎今之世有不肩乎古之聖賢者鮮矣於戲非有志之士孰能與於此哉同郡宋君仲珩嘗治一室以居六經羣聖人之書而仲珩尤工字書凡周秦漢魏以來下逮唐宋諸賢之法書銘刻莫不皆藏焉事親有餘力則誦而習之於是扁其室曰師古而求餘記之夫仲珩之嚴君太史先生以高文夙德為當世宗師仲珩家庭之間父子自為師友可謂得所依歸矣而仲珩不自足也必曰我師古之人我師古之人不亦有志之士乎其克充是志也而力行古之道則追配古作者豈直字書而已哉雖然宋襄之不鼓不成行不禽二毛房绾之車戰王安石之用周禮皆自以為師古也而或亡或敗或至於厲民是故士當師古而不可泥古仲珩尚慎旃哉斯言也敢請質諸太史先生苟以為可則因以為記 景古齋記 平陽有好古之士曰吳元範氏凡一言一行皆師古之人而性嗜篆隸真行諸書非古不為也於是名其居曰景古而徵記於餘餘辱交元範欲其景慕夫遠者大者乃告之曰世人知景慕乎古矣而可不景慕其所貴者乎夫神農氏之耒耜黃帝之衣裳陶虞三代之圭璧鼎卣孔子之劒履顔子之箪瓢此天下至古之物也而已不複存藉令存焉雖景慕而無補會稽之罘之遺碣泰山鄒峄之斷碑凡秦漢以上遺物故器鳥迹蟲書仙宮鬼塜詭異幽怪難識可駭之字此亦天下之古物也今間存者雖可以悅目适意然景慕之於人無足輕重鬻熊太公老?楊朱墨翟莊周列禦寇荀卿管晏申韓之屬所着之書太史公之史記不韋淮南之訓覽以至魏晉以降幽人狷士憤世嫉俗作為辯論多者數十百卷少者為言亦數萬此亦天下之古物也今其存於世者固足以考既往之得失稽道術之離合而所以輔世植教廸民彞而成治功者不在爾也吾又何景慕焉吾之所貴而景慕不暇者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之易堯舜禹湯文武之書商周魯十三國之詩春秋禮經大法宏谟洙泗之所陳濓洛關閩諸子之所申遠徵近取着之於心服之以身施之家則長幼序而親疎穆措之國則教化行而風俗淳是則天下之至古而可貴可景慕者孰有加於此乎然猶未也吾心之中有物混融離之為五常揭之為三綱明如日月而無所不照大如天地廣厚而周通推之乎其前而無始推之乎其後而無終是為古今之會事物之宗在昔聖人賢人未有不貴此者也吾景慕聖賢而行之以道而持之以不息而全之以不失則聖賢吾可幾而及之矣豈非善景古者哉何必上探太始而希迹鴻蒙也耶 堅白齋記 平陽王伯原業詩書而樂恬靜工文翰而慎交遊潔庵孔子升先生之内侄世家王薁邑着姓也嘗即居第之西辟齋以為藏修之所負鳳岡揖龜嶼遠則層巒聨絡乎左右近則喬木參錯乎後先問名於先生先生名之曰堅白齋未及為作記而先生逝矣至是介先生仲子怡伯谒餘而請焉嗟夫先生豈不欲伯原以公孫龍之幻為戒而以仲尼之言自勉乎其望之也至矣蓋天下之物方其未磨湼也堅白有餘者恒多及其既磨湼也堅白不足者恒多今夫瓴也甓也石也非不确乎其堅磨之則磷矣不以磨而磷者惟玉乎是故物無定堅定堅玉焉爾矣今夫雪也羽也絲也非不皦乎其白湼之則缁矣不以湼而缁者惟玉乎是故物無定白定白玉焉爾矣莫堅於玉而亦莫白於玉故天下無物可以言堅惟玉可以言堅無物可以言白惟玉可以言白玉也者足於堅白者也鎚石以擊之不毀也淤泥以漬之不染也雖百磨百湼又豈憂磷與缁哉富貴貧賤禍福死生所謂事也無常而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