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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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放在平地,免得響動。

    好笨賊,你這個主意打拙了!”說着,果聽得格扇外邊腳步聲音,慢慢的溜過東邊來。

    她便順着格扇裡邊,也慢慢的随到西邊八去,随即閃着身子,從那洞兒裡往外一看,見那天一天雪意,陰得雲濃霧鎖,習暗星迷,且喜是月半天氣,還辨得出影兒來。

    望了.半日,隻望不見撥門的那個,倒看見屏門那裡蹲着一個,往後夾道去的角門跟前蹲着一個,在那裡把風;對面南房上,又站着一個壯大黑粗的大漢,腰裡掖着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已經把房上的瓦揭起一張來放在身旁,手裡還捏着兩三片瓦,在那裡張望。

    靠東牆卻早搬了一扇門,立在牆跟前。

    何小姐暗道:“要不先把房上的這個東西弄住他,怎得歇手?”随又想道:“且慢!隻要驚走他,也就罷了。

    ”說着,又見靠東格扇上也陰濕了,果然照前一樣的,送進一根帶鈎子的繩兒來,想要鈎往東頭兒的闩。

    何小姐趁他人繩子的時節,暗暗的早把這頭兒橫闩,依然套進那環子去,把那搭闩的鈎子,給他脫落出來,卻隐身進了西間。

    聽了聽安公子和張姑娘在卧房裡正睡得安穩;南床上的華媽媽和柳條兒,已是受了那屋裡些薰香氣息,酣睡沉沉。

    她便假裝打了個呵欠,門外那個賊一聽,倒是一驚,暗道:“怎的薰香點了這半日,還有人醒着?”忙得他把個繩頭 兒不曾挂好,一失手,連鈎子掉在屋裡地下了。

    他便趕緊跑開躲着,暗聽裡面的動靜。

    你看這群賊,要果然得着這位姑娘些底細,就此時缽些晦氣走了,倒也未嘗不是知難而退;不想他聽了屋裡一個呵欠之後,鴉雀無聲,隻道義睡着了。

    便從貪心裡又起了個飛智,便想用西邊這根繩兒,先把這頭兒勺闩系到地,騰出繩兒來,再系東邊的那頭兒,早又鶴行鴨步的奔到西邊兒去。

    這個當兒;何小姐早到了堂屋裡,把他失手扔的那根繩子拿在手裡,卻貼着西邊第二扇格扇蹲着;看他怎的鼓搗。

     那賊轉去來,從窗棂上解下那根繩,待要往下系那橫闩,早覺得那繩子輕輕飄飄的脫了空。

    他便悄悄的歎了一聲,似乎覺得詫異,想道:“莫不是方才匆忙裡,不曾把那闩褪下來麼?” 重新探進手來摸。

     何小姐見這賊渾到如此,卻嘔上她點氣兒來了。

    便把那袖箭放在地下,把手裡那根繩子抓過來,等賊的手探到鐵環子跟前,猛然的從底下往他腕子上一套,擰住了隻往下一拐,又往後一别,乘勢就搭在那根橫闩上,左三扣、右三扣的,把隻手反捆在闩上,還怕他掙開了繩頭兒,又把西邊窗根上那根空繩子解下來,十字八道的背了幾個死扣兒,自己卻又拿起袖箭來,躲在東邊去望着。

    那賊的這隻手,本是從靠西格扇盡西的這個窗棂裡探進來,才夠得着那鐵環子,經這往下一拐,往後一别,一隻臂膊是滿寄放在屋裡,胸脯于是靠了西間金柱了,待要伸左手救那隻右手,急切裡轉不過身來。

    作賊的可沒個嚷救人的,他掙了兩掙,不曾掙得動分毫,便嘴裡打了個哨子,哨那兩個把風的賊。

    那兩個聽得哨子響,隻道是撥開門了,這就可以下手偷了,彎着腰兒就往這邊來。

    何小姐從東邊的窗洞兒裡,見這兩個也過來了,心裡倒有些忐忑,暗想:照這等狗一般的賊,就再多來幾個也不防;隻是我如今非從前可比,斷不可和他交 手。

    隻管拴住了這個,倒怕他一時急了,豁一個,跑三個,傷了這個老實的,那時倒是大未完。

    這要不用個敲山震虎的主意,怎的是個了當。

    想罷,她隔着那窗洞兒往外望,隻見房上那個正斜簽着蹲在房檐邊,目不轉睛的盼那三個開門呢!她便把那袖箭,從窗洞兒裡對了房上那賊,看得較準,把那跳機子隻一按,但聽喀啦一聲響,一箭早釘在那賊的左腿上;那賊冷不防着這一箭,隻疼得咬着牙,不敢作聲;饒是那等不敢則聲,也由不得啊呀出來,腳底下一個蹲不穩,便咕碌碌從房上直滾下來,咕咚跌在地下;手裡的瓦一片聲響,丢了一地。

     這邊三個賊聽得,齊回頭看時,見上房那個跌了下來,一則怕跌壞了他,二則怕驚醒了事主,忙得顧不及和拴着的這個搭話,便奔過去看那個。

    隻這一陣,早驚醒了南屋裡的張太太,問道:“怎兒響哪?藍嫂你聽聽,不是貓把瓦蹬下來了哇?” 這邊拴着的聽了,隻幹急,苦掙不脫。

    那兩個跑過去,見跌下來的那個才爬得起來,卻隻坐在地下發怔。

    他兩個也顧不得南屋裡事主說話,便把他揪起來攙着,要想逃避;不想那賊的腿,已經木得不知痛癢,隻覺箭眼裡如刀剜一般疼痛。

    那兩個還隻道他是折了腿,悄悄的說道:“你紮掙些,溜到背靜地方躲一躲要緊。

    ”這一陣嘁喳,早被何小姐聽見,隔窗大聲的說道:“糊塗東西,他腿上射着一枝梅針藥箭呢!你叫他怎的個紮掙法?”一句話吓得那兩個顧不及那個帶傷的,沒命的奔了牆邊立的那扇門去,慌張張爬到牆上,踹得那瓦一片山響,才上房後腳一帶,又把一溜檐瓦帶下來,唏溜哈拉,鬧了半院子,鬧得大不成個梁上君子的局面。

    兩個上了房,又怕自己再着上一箭,爬過房脊去,才縱身望下要跳,早見一個燈亮兒一閃,有人喊道:“不好了,上頭兒有了人了!”你道這人是誰?原來是張親家老爺。

    他那晚睡到半夜,忽然要出大恭,開了門,提 了個百步燈出來;才繞到後面,聽得房上瓦響,他把燈光兒一轉,見兩個人爬過房來,他就嚷起來,把屎也吓回去了。

    這一嚷早驚動了外面的人。

    房上那兩個賊見不是路,重新又爬過房脊來,下了房,發腳往遊廊外就跑。

    第一個先跑出來,便藏在上房東山門兒裡;及至第二個跑出來,二門上早燈籠火把進來了。

    一群人一個個手拿撓鈎杆子、擡水的杠子圍上來。

    這賊解下腰裡的鋼鞭,才要動手,不防身後一撓鈎杆子,早被人俘虜住了,按在那裡捆了起來。

     這個當兒,張進寶早提着根棒槌般粗細的馬鞭子,吆吆喝喝進來,先說道:“拿隻管拿,别傷他。

    也别隻顧大面兒,上背靜地方兒要緊。

    ”一句話,那一個藏不住,巴了巴頭兒,見一院子的人,他一紮頭順着廊檐就往西跑。

    誰知東間裡有個爐坑,因天涼起來了,趁老爺、太太不在家,燒了燒那地炕,怕圈住炕氣,敞着爐坑闆兒呢;那賊不知就裡,一足失空了,咕咚一聲,掉下去了。

    大家撓鈎繩索的揪上來,又得了一個。

    這一番吵鬧,安老夫妻早驚醒了。

    安老爺隔窗問道:“這光景是有了賊了,你們隻把他驚走了也罷,拿必定要拿住他。

    ”張進寶答道:“回老爺,這賊鬧得不象樣,個個手裡都有家夥,隻這院子裡,已經得着倆了,敢怕還有呢?”安老爺聽見不止一個賊,又手裡持器械,也有些詫異;隻管詫異,卻依舊守定了那傷人乎不問馬的聖訓,隻問了一聲可曾傷着人,絕口不問到失落東西不曾這一句。

    大家回道:“沒傷人,兩賊都捆上了。

    ” 安老爺便一面起來,下床穿衣,隻聽張進寶說道:“留兩人這院裡招護,咱們分開從東西耳房兩路,繞到後頭去,小心有背靜的暗地裡窩着的!” 當下張老同了晉升、戴勤一班人,帶着去查西路了。

    張進寶便同了華忠、梁材,帶着人進了東遊廊門。

    他一進門,才要 問:“驚了爺奶奶沒有?”一句話不曾說完,燈兒下隻見當院裡地下躺着個人,在那裡哼哼;又一個正在那裡掏格扇窗戶呢! 張進寶大喝道:“你這野雜種,好大膽子,見了人竟不跑,還敢在這裡掏窗戶?”說着,西路去的人也轉到這院子來了,繩子也來了,大家一窩蜂上前,有幾個早把當地那個捆上;有幾個便奔到格扇邊這個來拉住,往台階下就拉,可拉了半日,絲毫拉他不動。

    張進寶怕驚了爺奶奶,便叫華奶奶:“你回爺奶奶,家人們都在這裡呢,不用害怕。

    ”華媽媽這個當兒,醒雖醒了,隻答應不出來。

    早聽何小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