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關燈
’。

    ” 安太太也道:“這樣是。

    ”一面不叫姑娘謙讓,一面又怕她着急,便親自過來,安撫了她一番。

     鄧九公方才見那公子和張金鳳穿了孝來,也自詫異,及至安老爺說了半日,他方才明白過來。

    原來昨日安老爺,把華忠叫在一旁,說的那句體己話,和今早安老爺見了安太太,老夫妻兩個說的那句啞兒謎,他在旁邊聽着,幹着了會子急,不好問的,便是這件事。

    便向姑娘道:“姑娘,師傅總得站在你這頭兒,咱們到底是家裡,我再沒說架着炮往裡打的,這話你伯伯可說的是,咱們不用再說了。

    ”姑娘還待再說,褚大娘子也道:“我可不懂得這些甚麼古啊,今哪,書哇,文哇,還是我方才說的那句話,人家是個老家兒,老家兒說話再沒有錯的! 怎麼說咱們怎麼依就完了,你說是不是?” 姑娘見一個人扭不過衆人去,心裡想道:“我從來看了世間上,這些施恩望報的人,作那些春種秋收的勾當,便笑他是沽名,有心為善。

    所以我作事,作起來任是潮來海倒,作過去便同雲過天空。

    即如我在能仁寺救安公子、張姑娘的性命,給他二人聯姻,以至贈金借弓這些事,不過是我那多事的脾氣,好勝的性兒,趁着一時高興,要作一個痛快淋漓,要出出我自己心中那個不平之氣。

    究竟何曾望他們怎的領情,怎生答報來着?不想他們竟這等認真起來。

    可見造因得果,雖有人為,也是上天暗中排定的。

    ”想到這裡,也就默默無言,隻得跪下來,給安公子和張姑娘行禮叩謝,忙得他兩個還禮不疊。

    雖然如此,姑娘此刻是說勉強依了,她心裡卻另有個不願意的意思。

    她這 不願意,想來不是為方才給安公子、張姑娘磕那兩個頭,究竟她是個甚麼意思?這位姑娘心裡彎子轉子過多,作者一時摸不着門兒,無從交代,不過到那個場中,也都明白了。

     安老爺自從到了二十八棵紅柳樹鄧家莊,又訪得青雲堡,見了褚一官、褚大娘子,這才見着鄧九公。

    自從見了鄧九公,費了無限的調停,無限的婉轉,才得到了青雲峰,見着了這位隐姓埋名,昨是今非的十三妹。

    自從見了這位姑娘,又費了無限唾沫,無限精神,才得說的她悉心忏悔,五體皈依。

    一直等安太太、安公子、張姑娘,以至她的奶公奶母丫鬟,異地重逢,才算作完了這本戲文,演完了這段事情,才得略略的放心。

    他便對鄧九公說:“九兄這事情的大局已定,我們外面歇歇,好讓她娘兒們說說話兒,各取方便。

    ”鄧九公本就嚷了半天,聽了這話,正中下懷,忙說:“很好!咱們也該喝兩盅去了。

    ” 又告訴褚大娘子道:“勸姑娘吃些東西。

    哭隻管哭,可不要盡隻餓着。

    ”唠叨了一陣,這才陪了老爺、公子出來。

     外面自有褚一官帶了人張羅着,預備吃的;内裡褚大娘子,也指使着一群镢頭镢腳的婆兒,擦抹桌凳,搬運菜飯,便連戴勤家的,随緣兒媳婦,也來幫忙;一時裡外都吃起來。

    安老爺和鄧九公心裡惦着有事,也不得照昨日那等暢飲;雖然如此,卻也瓶罄杯空,不曾少喝了酒,至于那些吃食,不必細述,也沒那鼓兒詞上的“山中走獸雲中雁,陸地飛禽海底魚”,不過是酒肉飯菜,吃得醉飽香甜而已。

    一時吃完,又添了東西,内外下人都吃過了。

     鄧九公閑話中,便和安老爺說道:“老弟!你看這等一個好孩子,被你生生的奪了去了,我心裡可真難過。

    隻是一來,關着她的重回故鄉;二來,又關着她的父母大事;三來,更關着她的終身,我可沒法重留她。

    但是我也受了她會子好處,一 點兒沒報答她,我這心裡怎得過的去?我想如今,她不是沒忙着要走的這一說了嗎?我要把她老太太的事,重新風風光光的給她辦一辦,也算我們師徒一場。

    隻是要老弟你多住幾日,包些車腳盤纏,可就不知老弟,你等得等不得?”安老爺道:“我倒沒甚麼等不得;那盤費更是小事。

    便是九兄你不給她辦這事,我們也不能就走。

    甚麼原故呢?我心裡已經打算在此了。

     此去帶了一口靈,旱路走着,就有許多不便。

    我的意思,必須仍由水路行走,明日就要遣人,折回臨清閘去雇船,往返也得個十天八天的耽擱,隻是老兄你方才說的這番舉動,似乎倒可不必。

    從來喪祭,稱家之有無。

    她自己既不能盡心,要你多費,她必不安;況且這些事,究竟也不過虛文,于存者殁者都無益處。

    竟是照舊,明日伴宿,後日卻把靈封了,把她接到莊上,你師弟姊妹,多聚幾日,叙叙别情。

    有這項錢,你倒是給她作幾件上路素兒衣裳。

    如此事事從實,她也無從辭起。

    ”鄧九公道:“那幾件衣裳,可值得幾何呢!”說着綽着那部長須,翻着眼睛,想了一想,說:“有了衣裳,行李也要作,臨走我到底要把她前回和海馬周三賭賽,她不受我那一萬銀,送她作個程儀,難道她還不受不成?”安老爺道:“那她可就不受定了。

     老兄,你豈不聞‘江山好改,秉性難移’?你切不可打量她從此就這等好說話兒;她那平生最怕受人恩的脾氣,難道你沒領教過?設或你定要盡心,她決然不受,那時彼此都難為情。

    依我說倒莫如”老爺說到這裡掩住口,走到鄧九公跟前,附耳低聲說道:“九兄,必須如此如此,豈不大妙?”鄧九公聽了,樂得拍桌子打闆凳的,連說有理;又說就照這樣辦了。

     老爺道:“九兄,切莫高聲,此地隻離一層紙窗,倘被她聽見;慢說你這人情作不成,今日這一天的心力,可就都白費了。

    ” 鄧九公伸了伸舌頭,連忙住口。

     二人正要進後邊去,恰好随緣兒媳婦出來回說:“裡邊太太和姑娘,請老爺說話。

    ”安老爺便同了鄧九公進去。

    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