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玉壺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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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有此謀算,自然在二怪、三怪、宇、侯四人未發難之時,最好是指他們緊緊盯住,先讓徐玉麟去力戰大怪。

     “衡山二友”、“浙東一鳳”三人,觀察局勢如此,對于飛的心意自然明白,所以無須商酌,也就不謀而合,總之,他們把全部制勝希望,完全寄于那位武功出奇的孫輩身上了。

     且說徐玉麟及時施展一招“風雷掌”,救下“浙東一鳳”,并未立即再付出手,不過他對大怪未能受傷,也自暗加留意。

     此刻,人怪向他緩緩行來,目蘊兇焰,面色凝重,情如其必有什麼煞手施出。

     他的視力何等超人,突見夏珏緩進中雙掌徐徐暴張,變成了黑紫顔色,心中暗吃一驚,當即下了個決心,但表面上依然氣态自若,毫無介事的巍然凝立。

     夏珏一步步緩追到距離徐玉麟尚有丈許之時,倏地身形微挫,吐氣聞聲,兩掌驟然平胸推出,一條巨大身子,活像隻蠻牛,随聲撞上。

     同一時間,二怪、三怪、宇、侯四人,沉吼聲中,當先發難。

     這邊“梅劍”左文華接住了二怪,“蘭劇”李海榕擋住宇文鼎,“浙東一鳳”栾一鳳與侯定山交上了手,“蝴蝶镖”于飛則選中了三怪夏圭。

     這不是說于飛老英雄愛占便宜,撿個剛剛受傷的敵手,而是個曾經吃過三怪之虧,要報日前之仇。

     大怪夏珏向徐玉麟驟然推出的一掌,正是他苦練數十年仗以成名的“陰煞掌”功,歹毒無比,挾以陰寒之氣,中者無不當場立斃! 他本想出敵意表的一擊,馬到成功,既見對手少年絲毫未察,且出手拒擋,更中其下懷,随也在掌勁吐出時,暗暗加上了十二成功力。

     他那裡料到對手少年,身懷絕技,此刻,非但周身密布罡氣單體,而且兩臂也運集了師門“五行掌”中的一招“金風送爽”,不避反進的迎将上來。

     兩人都是想在一擊中把對手毀掉,所以彼此都是運足了真力,隻聽一聲巨震,四掌已然抵實,一白一黑的兩條身影,齊都連搖幾搖,但并未倏然分開。

     一股凜例勁風,回旋激蕩,三丈範圍之内空氣直似冰結! 四掌接實之下,雙方心中俱都為之震駭,原因是誰也沒有以本身所具絕學把對方毀掉。

     要知道徐玉麟的“五行掌”之“金風送爽”,固是厲害,可是夏珏這種“陰煞掌”,也是一種獨門内家真功,彼此都是以一種寒氣傷人,非一般普通掌方可比拟。

     然而這會兒他們卻是冰遇上了雪,你寒我也寒,以寒制寒,半斤八兩,誰也沒有沾到便宜,是以掌勁觸實之下,複又較量起了内力。

     場上這兩個武功最高的對手,四掌膠著,表面上看起來,既不激烈,也不驚人,但卻是進入了生死相搏之際。

     那邊的四人打鬥方式,則又大不相同,而是掌風拳影,激烈無比。

     左文華接鬥的二怪“掏魂索”夏瑜,在十數回合之後,便漸趨下風,迫得他躍出戰圈,撤出三尺青鋒,施展開他獨步武林的“梅花劍法”,劍化梅花萬朵,猶若天女散花,花影缤紛,果是不同凡響,無奈對手也用出了稱心兵器,一支丈五長的軟索,點、打、纏、拘,宛若千百條長蛇飛舞,淩厲狠辣,招招出奇,令人防不勝防,好在“梅劍”既獨成一家,自有其過人之長,一時尚可打個平手。

     “蘭劍”李海榕搏戰的宇文鼎,以及“浙東一鳳”交手的侯定山,四人武功相若,難分上下,所以都未施展兵刃。

     可是于飛接戰的三怪“毒砂掌”夏圭,戰情則尤為激烈,原因是一個要扳一掌之仇,一個欲雪斷臂之恥,是以齊都用了看家本領。

     不要看夏圭僅餘一臂,但于老英雄想把他制服,還真不是件易事呢!要不是徐玉麟斷去他一條右臂,此刻于老英雄又是全力施為,使他得不得絲毫空閑,探手抓那身邊袋裡的毒砂,恐怕早要吃虧了。

     這時,場邊上三十幾個于飛門人,齊都被這場罕兒的高手搏鬥所吸引,自注場中每一變化,動作,緊張得大氣不敢呵出! 天空中神鷹“天雲”往來的翔翔著,鬥場上怒叱沉喝,劍光掌影,攪成一片,熱鬧至極,生死也在瞬間! 再說大怪“陰煞掌”夏珏,和白猿秀士徐玉麟内力相拼,已是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彼此都是汗流頰背,頂上白氣直冒。

     這種拼耗真元的搏鬥,實為武技相較中之大忌,其結果不是一死一傷,便是兩敗俱亡。

     夏珏自恃百年之功力修為,錯估了對手少年,他原想一擊不成,以内力相較,必将其斃于掌下。

     可是,此刻他逐漸覺得徐玉麟似是後續内力綿綿,一股凜列冰冷之氣,愈發愈甚,漸漸的把他那陰寒掌勁壓住,而且自己的後勁也感到越來越不濟! 然而誰都知道,這是一個最為緊要的關頭,隻要任何一方後力不繼而退,則對手必以排山倒海之勢壓下,将對手立斃掌下。

     “陰煞掌”夏珏料不到對手少年,居然有這等使人難以置信的神力,看來今日陰溝裡翻船是翻定了! 想到此處,一股悲憤火焰湧于心頭,奮起最後一點潛在的神威,須發猬張,雙臂青筋暴漲,咬牙切齒往前推動了兩分。

     徐玉麟正在感覺老怪後方漸弱,準備将他力斃掌下之際,突然間,忽又覺得老怪後力陡增,情知其必是鼓起最後餘力想同歸于盡,雖然對手壓力驟然加大,但他明白,隻要再支持一刻,老怪必然力竭,那時自己即使不以巨力把他農斃,他也将癱瘓的倒下,力脫而死。

     他這裡一邊忖度,一邊正将無窮内力,導注于雙臂,把老怪推過來兩分的間距複又推回,分外的吃緊之際,蓦然間,隻聽嬌滴滴的一聲驚叫,他心頭一震中,一股巨大的潛力,猛的沿兩臂吐出。

     “陰煞掌”夏珏拼出最後一點殘餘潛力,本想和對手同歸于盡,那裡能抵擋得住徐玉麟三四個甲子以上的功力呢? 隻聽一聲悶哼,人怪的一條高大身軀,就像隻洩了氣的皮球,輕飄飄的往後震飛倒翻出去三丈多遠,“砰”的聲響,捧在石闆鋪成的地面上,連動也不動了! 就在此時,徐玉麟驟聞身後飒然風向,回頭看時,原是三怪夏旺,已遊近他的身後,揚手打出一片烏煙似的毒砂,迎頭罩來。

     這情形,距離既近,又是猝然偷襲,徐玉麟更想躲避的話,已是不及! 他心下一沉,鋼牙一咬,護身罡氣陡增幾成,身形疾若鷹隼,竟向毒砂密幕中沖進。

     “毒砂掌”夏珏,以苗荒七種毒草煉就的毒鐵砂,歹毒無比,一把打出,起碼也有千百粒,散布範圍既大,體積又小,是孔就入,使人防不勝防,隻要中上一二顆,立即毒發不支,非有他獨門解藥不能救治。

     這時,他見徐玉麟不但不避,反向毒砂幕中猛沖,心中暗喜道:看你小子往那裡逃? 他方自竊喜中,猛見自己打出的那片毒砂,被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風摧卷著反撲而回。

     由于事出突兀,三怪駭然凜懼中,還未來得及躍退,便被勁風卷起,跌落,慘嚎,落地打滾………這正所謂是:作繭自-,怨得了誰呢? 原來徐玉麟在向毒砂沖進時,仗以罡氣密布,周身尺許之内,築成一股堅逾鋼鐵的無形氣牆,使毒砂難以近體,複又猛力的劈出一掌,将大部毒砂震回,襲上三怪! 這時鬥場上的形勢也驟然大變,“掏魂索”夏瑜,以他那條丈五長的特制軟硬兼濟的“拘魂索”,卷飛了“梅劍”左文華的三尺青鋒,迫得左老英雄連翻帶滾,岌岌可危! “-劍”李海榕與“浙東一鳳”鬥的宇文鼎和侯定山兩人,局勢僅能自保,當然分不出手去救援陷于危境的“梅劍”了。

     “蝴蝶镖”于飛已經倒下,似是中了三怪的毒砂,玲玲姑娘在抱頭痛哭! 徐玉麟流目場中情況,不由怒火高升,反手撤出背後“九龍劍”,劍化一團光影,流星般向二怪夏瑜撞去。

     “拘魂索”夏瑜堪堪就要得手,忽見一道毫光乍現,手中一輕,長索斷而為二,驚懼之下,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突覺頭上一涼,半邊腦袋連著條臂膊一齊飛掉,身子搖晃了一下,咕咚栽倒,了帳! 徐玉麟掌震大怪,砂打三怪,劍劈二怪,前後也不過是眨眼之事,這種高得令人不敢置信的武藝,直把于飛三十幾個在場門人,看得目瞪口呆,在他們的心目中,四個老英雄的武技,在當前武林中已是少見的一流高手,但是這位年僅弱冠的少年,實比他們又要不知高出幾倍? 他們對此眼見事實,猶自不敢深信,怔忡的出神,竟然忘記了當前所發生的一切! 此刻,“浙東一鳳”與“蘭劍”李海榕,流目瞥及三怪齊被徐玉麟除去,一時間豪氣勃發,精神陡振,手一緊,煞招連綿遞出,立到搶著先機,步步迫攻。

     宇文鼎,侯定山兩人,本來武功與李海榕、栾一鳳在伯仲之間,打個平手,可是當他們一見師父與兩位師叔,齊被将方毀去,情知大勢已去,自己就是再苦鬥下去,也是無濟于事,因此,在精神上也就随之松懈。

     宇文鼎使的是一支三節鞭,此刻已被“蘭劍”李海榕削去一節,在兵刃上已自失去優勢,變成了挨打之局。

     李海榕一著得手,豈容他有稍喘息之機,于是一套“蘭飛劍法”,連演三絕招之下,一劍削掉宇文鼎的一條右手,哀嚎一聲,兵刃落地、緊接著又被李海榕一劍刺中咽喉,鮮血噴射中,往後張倒。

     宇文鼎的一聲慘叫不要緊,使正然處于情勢不利下的候定山大吃一驚,手中單刀招勢略緩,竟被“浙東一鳳”的“蠍尾剪”拂上胸前,劃開道三寸多長的血糟,殷紅的鮮血,突突冒出,灑落地上,彷若梅花點點! 這光景,候定山情知難免,于是把牙一咬,刀演“白雲出岫”化做道森森匹練,不閉不避,人刀合一的向“浙東一鳳”撞去。

     他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使“浙東一鳳”也不由暗吃一驚,“蠍尾剪”一招“橫架金梁”想把他的來勢封擋,那知候定山存心與敵偕亡,招式未落,抽刀“橫掃千軍”,既疾又狠。

     “浙東一鳳”“橫架金梁”疾改為“撥草尋蛇”,企圖蕩開對手來勢,豈料候定山存心一死,用力過猛,“當”的聲響,兩兵相接,火星迸射,震得她兩臂發麻,虎口破裂,身形倒退數步,才-樁站穩。

     候定山一見未能傷及對手,虎吼聲中,如蛆附肉的沖上,刀出“力劈華山”,向“浙東一鳳”攔頭選項罩下! “浙東一鳳”正待舉剪迎拒,蓦聞身後猶如春雷似的一聲沉喝,緊接著一條白影由頭頂掠過,青芒閃現中,“卡嚓”聲響,候定山的單刀齊護手斷落地上,斂目看時,徐玉麟宛若天神似落在面前! 徐玉麟出手砍斷候定山的單刀,并未立施煞手,劍搖萬點寒星,戟指喝道:“本少爺不願斬盡殺絕,正兇三怪已經伏誅,饒爾一命,還不給我快滾!” 候定山撒手丢掉刀柄,目皆盡裂,反唇罵道:“姓徐的小子,你趕快動手吧,别以為候定山是怕死之徒!”罵罷,怒自而視。

     徐玉麟見這候定山雖系黑道人物,确也是個頗有義氣的硬漢,一時還真不忍施毒手,乃道:“我與你無怨無恨,為何要………” 他話未說完,候定山立掌如刀,自擊天靈蓋上,倒地死去。

     徐玉麟望了望這個硬漢的屍首,寶劍還鞘,發出聲深長的歎息! 蓦然間,倘仿佛想起了一件大事,趕緊跑到于飛老英雄的身邊,低頭看時,于老英雄雙目緊閉,滿臉痛苦之色,氣若遊絲,看模樣就知受傷不輕! 一傍的玲玲姑娘已泣不成聲,哭得像個淚人兒! 徐玉麟見于老英雄尚有餘息,這才按下了焦灼之情,疊忙由懷中掏出顆“無垢頭陀”遺贈的“佛首秘丹”,撬開他的牙關喂下,對于姑娘安慰道:“于妹妹請勿悲傷,小兄已給爺服下丹藥,保管無虞就是。

    ” 于玲玲因悲傷過度,淚眼模糊,竟未看到徐玉麟的一切動作,這時忽聽有人對她說話,始才如夢中醒轉,鳳自凝視之下,原來正是她芳心已屬的徐哥哥,悲喜交集中,揩揩眼淚,問道:“徐哥哥,你可是說爺爺服了你的什麼靈藥,就會無得礙?”說時,一雙妙目含著兩顆晶瑩珠淚,凝視著徐玉麟,狀至楚楚堪憐! 這時,于老英雄門下,已把自食惡果,遍地打滾的三怪也解決了,“衡山二友”、“浙東一鳳”三人,也都圍攏上來,目睹于飛傷勢垂危,不勝悲歎。

     徐玉麟向衆人環掃了一瞥,便對于姑娘說道:“不錯,爺爺已服下小兄靈丹,他隻是中了兩粒毒砂,現下快把他擡到室中,大概不會超過一個時辰,便會好的。

     于姑娘無限感激的向徐玉麟臻首微點,便即吩咐兩個于老英雄門徒把爺爺向卧室擡去。

     原來于老英雄,在和三怪拼鬥之時,因為急功好勝,連環幾掌把對手略微迫退,随即探手镖袋,抓出他威震江湖的蝴蝶镖,一連打出五支,前四支均被三怪躲過,最後一支劃破了他的肩頭,可是如此一來,卻給三怪用毒的大好良機。

     三怪持著肩頭受傷不管,抓出把毒砂,立還顔色,要非于老英雄見機得早,飄身躍退,恐怕還不知要多少打中他呢,然而僅是兩粒擊在腮上,便立即不支倒地。

     于玲玲早聞聲趕至,一見爺爺受傷倒下,所以驚叫一聲,便飛身撲去。

     三怪見于飛中毒倒下,料其必死,随又打了把毒砂準備伺機施襲别人,這當兒恰好徐玉麟力震大怪倒飛出去,才給了三僅一個施毒機會,揚手又打向徐玉麟,終至自食其果。

     由黎明戰至日上三竿的一場慘烈無比的搏鬥,就此告一結束,一直蹲在鬥場邊上的神猿狒狒,縱躍到小主人的身傍,咿咿呀呀的狀至歡愉,似是也為這場勝利而鼓舞。

     徐玉麟與三位老英雄正待同至于老英雄的卧室,察看傷勢,猛聽半空裡傳來聲震天厲嘯,齊都停下腳步,仰臉望去。

     但見神鷹“天雲”之外,又飛來了一隻龐大無僥的巨鳥,徐玉麟撮口長嘯,宛若龍吟,兩隻巨鳥聞聲瀉落庭院,昂昂然威武非凡! 三位老英雄以及于飛門徒,齊都把自光驚疑的集中在兩隻巨鳥身上,不知另外一隻所由何來? 就在此時,徐玉麟蓦然一驚,帶著靈猿狒狒石火般躍上神鷹,雙拳一抱,道聲:“各位老前輩,請恕侄孫急務纏身,先走一步啦!” “浙東一鳳”啊了聲道:“孩子,且慢!老身有急要之事,和………” 她的話未說完,兩隻巨鳥四翅拍處,勁風激蕩庭院中沖霄而上,眨眼間,消失于悠悠之間! “浙東一鳳”仰望著藍天白雲,深深的歎息聲道:“一切他似乎都不明白,老身要………” 要字,倏然住聲,回頭對“衡山二友”道:“左、李兩兄,再見啦!”人随聲發,疾馳而去。

     “衡山二友”望著她急驟而去的背影,搖搖頭喟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