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起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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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正當中。

     飛雲堡千仞絕壁的另一面。

     此刻,正有一匹健馬,沿看蜿蜒曲折的山徑前行。

     這匹健馬,渾身墨黑,四蹄生白,不要說是一頭有名的“烏雲蓋雪”良駒。

     隻見它四蹄得得,轉彎抹角,健步如飛,到這曲折的山徑,似是極為熟悉。

     馬上坐看一位中年華服書生,濃眉朗目,面孔白莒,體形修偉,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俊美男子這華服俊美男子,騎在健馬上,兩目神光湛湛,邊走邊觀賞路遑雪景,并不時的流露出一種神秘的微笑。

     從他那微笑上,可以窺知此人正為某種事情而得意。

     馬行得得,不一會到在一塊陡立如削的巨石之前,忽而停步不進,長頸一昂,一陣嘶鳴,山谷響應,曆久不絕。

     馬上人翻鞍落地,走進巨石,在一處極不易察覺的所在,用手一按,刹時一陣唯唯聲響過後,巨石當中,竟然裂開一個大門。

     中年書生牽馬人去,石門複合如初,絲毫不露痕迹。

     穿過這塊巨石鑿成的邃洞,便是一座兩岸陡創,深不可測的山澗,水流湍急,奔騰澎湃,聲勢駭人! 澗闊約有廿丈,對岸又是一座聳立的山壁。

    一條鐵索飛橋,連互于兩岸。

     中年書生牽著健馬,毫不猶豫的由搖曳的鐵索飛橋之上,從容而過,望之令人膽寒! 在對面的山壁上,他以同樣的方法,按動了一個機忸,又是一片石門呼噜而開。

     隻見一道山洞,迎面出現,兩邊松油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晝。

     中年書生走進後,石門複閉。

    約盞茶時間,通過了這所較長的暗道,來至一座莊院門前停下,凝目看了禁閉的大門一眼,口中喃喃道:“飛雲堡啊!五年了,依然如昔,這次我可要永遠做你的主人啦!” 有頃,他把烏雲蓋雪拴在一個石樁上,方欲舉步往前扣門,突聞嘩啦一聲,大門開處,走出兩名灰次莊丁,一見來人,送忙向前施禮道:“哦!原來是堡主回來啦!适才暗道消息通知,有人進入本堡,秦總管判斷是堡主駕返,先命在下兄弟開門看看,總管随後節來接堡主。

    ” 兩個灰衣莊丁中一個年紀較長的說完這篇語後,這位被稱為堡主的中年書生,還未來得及說話,隻見大門内閃出了一位五十上下年紀的老頭,生得重眉理目,神光湛湛,對中年書生凝視了一眼,略作遲疑的拱手施禮道:“二……二局……不,堡主回來啦!” 中年書生被這老頭掃視了一眼,心中微感凜駭!但他乃是一位城府深沉之人,表面上依然極為從容,随道:“怎麼啦!我離開了這幾天,竟連總管也把我認錯了。

    哈哈!其實這也難怪,誰叫我兄弟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呢!” 這位老頭子,便是飛雲堡的總管,神算子秦大川,也是一位成名江湖的人物,精細機智,武功十分了得。

    今聽堡主如此一說,随即笑道:“也許我真的老了,兩眼昏花,一時竟将堡主認做——” 他說至此,略一停頓,接道:“堡主一路辛苦,請即人莊休息吧,夫人悉念堡主未返,正欲命我派人外出探聽哩!” 堡主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兒童,出了次門,何必如此大驚小怪!”說罷,首先住堡内走去。

     神算子秦大川跟在後面,兩眼直盯著堡主的背影,似是要看穿他的心肺一般。

     ※※※※※※ 約莫三更時分,飛雲堡後院的一問暖房裡,忽然一聲嬌叱,随看一陣嬰兒的呱呱啻哭,縱出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往前院奔來。

     在前的人影,似是個女子,手提一柄短劍,懷中抱著個正在哭嚎的幼兒,如飛的身法,一望而知是一個具有上乘輕功的女人。

    可是後面緊迫的那個身材修偉的男人,似乎輕功也并不在那女子之下。

     繞過一座廳房的轉角,那女人眼看就要被後面之人追上,暗影中突然一記劈空掌力,挾著銳利嘯聲,刺斜裡撞向這緊追不舍的男人。

     由于變生倉卒,那男人在不意中,一個修偉的身軀,竟被撞得倒飛起三丈多高。

    然而這人的武功的是了得;隻見他半空裡的形身,一伸一縮,便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怒暍一聲道:“秦大川你憑什麼竟敢管起我們的家務事來?先吃我一掌,嘗嘗味道吧!” 這人盛怒之下,一掌劈出,勁力加卷山倒海,直向暗影中學去,威勢駭人! 他劈出了這雷霆萬鈞的一掌之後,對暗影中秦大川的死活,根本并不在意,随急急前去追那懷抱幼兒的女人。

     由于秦大川暗中出手攔阻,才使那女人得以脫身,晃眼工夫,已縱出堡外,進入那座唯一通達外界的山洞。

    原來這座山洞,裡面暗道分歧。

    此時那女子已走進一條秘密的合徑,由于她的輕功造詣已臻上乘,利時便由此岔徑的盡頭,登上一座山峰。

     她略一凝神提氣,正拟奔下山舉去,突然身後一聲獰突,一個修偉的身影,出現在距離約三丈遠處。

     這如鬼魅般的人影之出現,使她駭然一凜!纖手一揚,三顆綠色彈丸,挾著襯聯動風,分作品字形,向那人影迎面擊去。

     那三丈之外的人影,一見暗器襲至,疊忙呼呼劈出兩掌,便生生把三粒綠丸擊落。

     接著又是一聲獰笑道:“靜如,你這綠丸暗器,雖然厲害,嘿嘿!對我卻是發生不了作用。

     不信你有多少,盡管施為出來,然後我們再好好商量吧!” 那女子一聽這話,明眸中滾動著淚珠,狀似悲憤至極,慘然一笑,銀牙咬得格格作向,罵道:“對你這滅絕倫常,毫無廉恥的衣冠禽獸,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罵罷,手中短劍一抖,寒光森森,一招三式,向那人影迅疾攻至。

     這女子雖然劍法淩厲非凡,無如對方功力超絕,僅憑一雙肉掌,竟然封閉得毫無可乘之隙。

     眨眼間,二人拚鬥了五十餘招。

    這女子因為懷中抱著個兀自啼哭的嬰兒,出手動作上難免有所顧忌,是以漸漸守多攻少。

    相反的對方的掌法卻是愈戰愈勇,壓迫得她步步後退,嬌喘籲籲,香汗淋漓! 然而隻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對方僅是以遊鬥方式,來消耗她的真力,否則,她早已被震傷掌下了。

     這時峰上又來了兩另兩女,手中各執兵器,圈攏而至。

    那男人對此突然出現之人,似乎有所顧忌,随即加重了手法,步步緊迫,并邊鬥邊說道:“靜如,你聽我解釋麼,我并未殺他呀!這完全是為了我真心愛你之故,才出此下策。

    你這樣下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即使他們都來參加,你想就能勝過我嗎?” 任管他怎樣說,那女子竟系毫不為所動。

    雖然她也明白,無法打勝對方,可是她已驟然間下了個兩敗俱傷的決心。

    于是一聲不晌,銀牙緊咬,杏目圓睜,使出了她當年仗以成名江湖的一奏“九環”劍法,拚著身受對方掌傷,也毫不閃避的招招遞出。

     這男的被她這種拚命的招數,一輪疾攻,似已觸動了胸中怒火。

    于是殺機倏現,怒暍一聲,“賤人拿命來吧!” 隻見他右掌“天王托塔”,送出一股剛猛勁風,将對方劈來劍勢,往空撞出。

    左掌“力劈華山”,攔腰削出。

    力道之大,動作之迅,的确駭人! 這一招如果那女子不撤劍疾閃,必然被他左掌擊傷。

    倘若她見機自保,而他早已計算妥當的下一招“怒濤縛龍”的大擒拿手法施出,必使對方束手就擒以遂其欲念。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出乎人們的逆料之外,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知那女子的寶劍,被他推出的掌力微一上揚之後,拚著挨受一掌之危,不退反進,腕力用盡,劍勢依然下沉,直劈這男人面門。

     血花飛踐中,一聲狼叫似的痛呼,夾雜著一聲女子的慘厲長笑,一條纖巧的人影,飛起丈多高,直向峰下深谷瀉去! 一個修偉的身軀,在峰頂上踉跄了兩步,也一頭撞向山底! 山峰上兩男兩女,驟然合攏來,望著峰下深谷,長揖跪拜,哀哀嚎哭了一陣,蓦然,一個身著綠衣的妙齡女子,縱身躍向谷底…… 這一幕人間悲劇,在表面上看,至此已經終了,但實則不然…… ※※※※※※ 在山東半島的東南端,有一座綿延起伏的高大山脈,遠遠看去,似一抹青雲,橫互天際。

     這座高山,便是勞山。

     勞山在山東境内,與東嶽泰山齊名争勝。

    山中層巒疊翠,澗水澄徹,景物清幽,美不勝收。

     山林勝地,鐘靈毓秀,本是方外高人修性煉功之所,藏龍卧虎之處,此人所共知。

     此時,正當暮春三月,百鳥争鳴的季節,但勞山的絕頂,依然是雲深鎖徑,難睹“廬山真面”。

     碧落岩是勞山的一處絕壁。

    所謂“上窮碧落下黃泉”,顧名思義,可知此岩之高! 這岩壁陡立光滑如削,草木不生,無可援手投足之處,不要說是凡夫俗子,就是内家高手,如無“蹈空蹑虛”之大乘輕功,要想登上此岩,亦是“難于上青天”! 岩下為一深谷,怪石嶙峋,草木叢生,獸串鳥鳴,人迹罕至。

     然而,此刻卻正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幼童,在這深谷中追逐著一隻白猿嬉戲。

     但見他們或縱上樹梢,或躍落岩石,或在半空飄飛,兔起鹘落身形恁的輕巧靈敏! 尤其這個幼童,亦是身著一襲白衫,和那雪白的猿兒追逐時,看來輕靈得就如兩縷白煙,在這深谷中蕩來蕩去。

     那白猿似乎是故意引逗幼童,總是不讓他追上。

    好幾次眼看就要被幼童捉住,可是在一瞬間,它的身影倏的一縮一伸,便電光石火般逸出數丈之遠。

     幼童似乎被白猿逗得累了,額角上微微沁出了汗水。

     這人與猿的追逐嬉戲,似是意猶未盡,忽然絕壁上傳來一聲清嘯,宛若龍吟,山谷響應! 深谷中蓦然飛起兩個白影,電射般直向岩頂投去,瞬息不見。

     原來,碧落岩頂,竟是一片方圓約數十丈的平坦地面,右端則是座突出的山峰。

    山峰下面,矗立著一塊三丈多高的青石。

     轉過這塊巨石,赫然現出一所古洞。

    因此,這塊巨石便成了古洞的天然屏障,因其與山峰渾然一體,如非接近,尚不知此處乃别有洞天! 洞門上方的石壁上,朗朗大書著「上清神洞”四字,蒼勁有力。

    内家一看便知,此必是“金剛指”力,一氣刻成。

     碧落岩上,此時出現了一位葛衣芒履,迎風飄飄的道長。

     這位道長須發如銀,面如古月,雙目神光焖然,太陽穴高高隆起,風骨超逸,一望而知,是一位性命兼修,功力非凡的高人。

     老道長手挽一個十二三歲的幼童,身後跟随著一隻白猿,滿面春風,向著山峰下的巨石,徐徐走來。

     這個童子面如冠玉,星目劍眉,垂直的鼻梁,拱托著一張俊美無倫的小臉,一襲潔白衣衫,直如臨風玉樹,英挺,酒脫已極! 但見他不時抑起那張令人憐愛的臉兒,看看挽著他的老人,邊走邊指手劃腳,不知嘴裡嘀咕些什麼? 然從那老人頗為得意的神色上看來,這孩子必然深獲老人的呵獲與歡心。

     一會工夫,他們轉過巨石,沒入上清神洞中。

     這位老人,便是上清神洞洞主,道号“上清真人”,是六十年前威鎮武林,被譽為“宇内四絕”的東道。

     所謂“字内四絕”,便是東道!上清真人。

    西尼!天山神尼。

    南叟!南海老叟。

    北僧!靈空禅師。

    這道、尼、俗、僧、當年同時行俠江湖,名震寰字為武林中援尖兒的人物,黑白兩道,誰不敬畏。

     因為他們四人,都各懷絕學,但誰也不肯收徒傳藝,自立門派,隻是獨來獨往,自行其事。

     是以被江湖上稱之謂“字内四絕”。

     “字内四絕”彼此之間,交情彌笃,但在武學上則各擅所長,似乎誰也不肯傾心佩服于誰。

     是以相約,每隔三年的八月十五日,在泰山頂的丈人峰上,印證武功一次。

     但不知何故,他們于六十年前的一次泰山聚會後,“字内四絕”在江湖上再未出現,武林中一時議論紛紛,然都莫哀一是。

    終因無人追查,此事便也成了武林中一個揭不穿的大謎。

     就在“字内四絕”失蹤的同時,中原出現了一位“九龍劍客”,武功之高,劍術之神奇,竟使武林道上為之震駭! 此人行事,介乎于正那之間,三年間黑白兩道上的成各高手,喪身其劍下者,竟達一百餘人之多,造成江湖上一場腥風血雨! 然而這“九龍劍客”竟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僅似昙花一現,便也不知去向?雖然有不少高手,欲為劍底亡魂複仇,無奈苦尋不著,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由于“字内四絕”的失蹤與“九龍劍客”的出現,事情發生在同時,所以一般人的推倒,這兩件事情必有極大關系。

    然而這僅是一種推測而已,并無人能提出确實證樣,令人置信不疑。

    尤其是“字内四絕”的泰山聚會,向來不邀請任何門派參加;即使有此好奇之士,希圖一窺究竟,但是“字内四絕”乃何許人也!豈容他人偷視? “宇内四絕”的失蹤,時至今日已相隔一甲子,武林中除了幾位碩果僅存的前輩英雄外,小一輩的人物僅從傳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