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棒打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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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似是與白猿秀士警難兩立。

     不管怎樣,蘇文彪卻是聽得心中大樂,從此,自己非但添了個得力助手,而白猿秀士又多了個死敵。

     白馬紅娘蘇玉嬌,自從見到餘秀士那兩支湛湛眼神之後,芳心中一直在泛濫著疑問與猜測;因為他那兩隻神光,在她看起來是多麼的熟稔與親切啊! 然而,這青衣少年面孔是黝黑的,語音是沉濁的,而且他背後那柄劍,也不是她曾經見過的那古代神兵! 不過,這眼下少年的動作,身影,與她的心上人又是那麼的相像……… 他是誰?………蘇玉嬌一直在神不守舍的凝思著,并且在青衣少年與父親談話之際,不時的流自偷瞧著,想從他的談吐以及慣有的動作上,觀察一些端倪……… 她知道心上人有巧妙的易容之術,面貌改變了并不足為奇,然而,眼下的餘秀士聲音都不如心上人相同? 要是她的麟弟弟要來逍遙山莊的話,在她認為盡可出之唐唐皇皇,自用不著易容換面,況且他也沒有來此的必要。

     想到這些,蘇玉嬌已自确定黑面少年并非她的心上人,而對他那付狂傲之态一打從心底下乏生了惡感。

     當餘秀士把桌子重重的一擊,又出言辱及白猿秀士,這就更确定了蘇玉嬌心裡的判斷,不由粉面變色,向餘秀士目含挑撥,譏諷性的冷笑,接著櫻唇微撇,說道:“我看哪,餘少俠的武功固然高強,但要和白猿秀士比較起來,實在小巫見大巫,你且不要先把海口誇下,到時候無法向人交代才好!” 蘇玉嬌豔若桃李,但在她眼目中瞧不起的人,曾不稍假辭色,這時說起請來,更是凜若冰霜,神情傲然,咄咄逼人。

     餘秀士說完話後,本來已經落坐,這番聽得蘇玉嬌出言頗為不遜,乃冷哼聲道:“聽蘇姑娘的口氣,好像是與白猿秀士頗有交情似的,要是蘇姑娘願為白猿秀士代打不平的話,在下………” 當著蘇文彪與司馬青山之面,蘇姑娘那裡能忍受得住餘秀士的這種冷諷,雖然她與白猿秀士确實交情不錯,而且芳心底下也深深的愛著他,可是此言出自餘秀士之口,那無異是對她大加侮辱。

     蘇玉嬌霍然立起,柳眉倒豎,嬌魇變青,怒叱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姑娘就是和白猿秀士交情不錯,你能管得著嗎?”竟然怒目相同,如箭上弦。

     “嬌兒坐下,休得無禮。

    ”蘇文彪一見女兒怒忿,疊忙起身制止道:“餘少俠不服白猿秀士本是武林中少年氣盛之人的常情,是非強弱,到時自然明白,嬌兒何必為他人心懷不平……” 說到這裡,他又轉向餘秀士道:“小女少不更事,還望餘老弟不要見怪,哈哈!大家快坐下吃酒吧!” 司馬青山也趕緊欠身起來,打個哈哈,圓場道:“莊主說得對,兩位何必作意氣之争。

    ”拍拍餘秀士的肩頭,示意吓伯忍耐。

     蘇玉嬌雖然高傲成性,但對父親之言,卻是向來一百二十個服從,既見乃父不願得罪餘秀士,雖是裝著一肚子的氣忿,也隻好暫時按捺下去,落坐獨自喝了口悶酒。

     可是這位姑娘一向是睚眦必報,雖一時忍不怒火,但卻在那裡自打起主意來,忽然間,她靈機轉動,對蘇文彪望了望道:“爹,餘少俠既願投效本莊,不知何時舉行加盟大禮?” 蘇文彪被愛女如此一問,心下微動,暗道:這孩子一向曾不願自睹加盟大禮,為何今日有此興緻……… 他竟是塊老姜,略微凝思,便已明白了女兒用意,于是笑道:“餘少俠乃武林中難得良材,以待席罷,便即舉行,但不知餘少俠意下如何?”說話中又向餘秀士望了一眼。

     餘秀士聽得他們父女問答之言,大為不解,忙說道:“敢問莊主那加盟大禮如何行法?” 蘇文彪出語鄭重的道:“餘老弟遠來客人,可能不知本莊規例………”說時,順手指指大廳中央那四個大漢手持著通體烏黑的檀木棍,又道:“這四條木棍,名之為‘加盟棒’,凡是投效本莊之人,不分男女老幼,武功高下,均須以此棒重責五十.然後才能正式算是本莊中人。

    ” 餘秀士直聽得心頭發涼,暗中叫苦,但他表面上仍然若無其事的道:“請問莊主這五十‘加盟棒’義意何在?” 蘇文彪爽然答道:“很簡單,藉此以考驗加盟者之忠誠。

    ” 餘秀士哈哈一笑,追:“原來如此,那在下同意飯後即舉行。

    ” 蘇文彪料不到這個少年竟然如此幹脆,且不畏痛苦,心中暗自欽佩,而也對他的來曆,不再發生懷疑。

     四人匆匆酒足飯飽,呂有幾名莊丁撤去殘肴剩羹,便又捧上香茗,蘇玉嬌呷口茶,小嘴一獗,容包肅穆的對蘇文彪道:“爹爹,今日少俠的加盟大禮,女兒願做執行人。

    ”言下辭堅意決。

     蘇文彪略為沉思,道:“這個麼………” 餘秀士連忙搶道:“在下既是誠心投效,願吃五十‘加盟棒’,那個執行都是一樣,蘇姑娘既願高招玉手,在下更當歡迎之至。

    ” 他這“高招玉手”四字,實乃一語雙關,蘇玉嬌聰明過人,那有不明之理,心中冷哼聲道:你等著吧,休想要我打輕! 蘇文彪明知女兒對餘秀士不滿,要藉“加盟棒”出出悶氣,既是餘秀土不加反對,也就落個順水推舟道:“那就隻好委屈餘老弟忍受些皮肉之苦了,嬌兒,爹也答應你啦,但是下不為例,你可記住。

    ” 蘇玉嬌一聽爹允許地做餘秀士的加盟執行人,随喜上心頭,暗自說道:待一下就叫你這目空一切的小子,試試姑娘的厲害! 逍遙山莊對于舉行加盟之禮,一向至為莊嚴隆重,除應有排場執事之外,副莊主以下大小頭目,均須參加觀禮。

     此刻,副莊主“追魂使者”蔣東嶽傷在餘秀士的掌下,蘇文彪随暫命司馬青山代理,司馬武師領命之後,便即吩咐幾個莊丁,分頭行事。

     餘秀士穩坐椅上,眼睜睜的看著逍遙山莊這種别出心栽的加盟大禮,但他想到轉眼就要挨受五十大棍,心中也不由像小鹿般的上上亂跳! 霎時工夫,隻聽大廳門外當當當響起了三陣鑼聲。

     緊接著由四名青衣壯漢,擡來了一架可容單人睡眠的木床,高約尺許,四腿粗重,床身堅牢,床面上兩端各有兩個拇指粗細的鋼環。

     這張特制的木床,四名大漢把它放在大廳的中央,那四名手持黑木棒的壯丁,分列木床兩傍,擡床之人,則垂手侍立。

     又過少頃,在一陣衣袂飄動中,莊内大小頭目約有百人,齊聚廳内,分列兩邊。

     餘秀士流目看時,這些人雖然身材高低不一,老幼各等,穿著互異,但從他們的湛湛眼神,以及微微隆起的太陽穴上看,就知都是些内外兼修,頗具武功之人,當然,他們也就是逍遙山莊中的上下頭目了。

     大廳裡雖然增加了這多人手,但卻一片肅靜,鴉雀無聲,陰氣森森的竟像座閻羅寶殿! 餘秀士這才深深的認識到逍遙山莊的真正面自,以及蘇文彪在江湖上赫赫之名,原非空言子虛。

     他正自邊瞧邊想中,忽見武師司馬青山對蘇玉矯颔颔首,然後轉向自己低聲道:“餘老弟,沉著些,加盟大典就要開始——” 他“始”字甫行出口,但聞虎吼似的一聲沉喝道:“加盟大典開始,請加盟英雄就位——” 随此震人耳鼓的喝聲,擡床的四名壯漢,走到餘秀士的身傍,由一人說道:“餘英雄請——” 餘秀士連忙站起,解下背後寶劍,遞給司馬青山道:“這個請老武師暫為保管一下。

    ” 司馬武師接過寶劍,拍拍餘秀士的肩頭,道:“餘老弟,去吧!”言下向露至為關切之色。

     餘秀士聳聳雙肩,笑道:“老武師請放心,這點苦頭,在下自信尚能挺愛得住。

    ”言畢,大步向那本床邁去,神情昂昂然不變。

     餘秀士昂然走近木床之傍,四個壯漢手腳矯捷的把他治上床去,并囑咐他伏卧起來,接著四個鋼環套住了他的四肢,緊緊的一動也不能動。

     就在這刹那間,餘秀士腦際中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身上也跟著淌了陣冷汗! 然而,四肢被-,就是具有渾身武功,倘若蘇文彪要叫他死,他也毫無反抗能力。

     此際,他已成了個待宰的羔羊,一切都隻能聽從命運的安排了,惟一的希望,那就是自他入座以來,所表現的一切,都已獲得了這個枭雄魁首的深信不疑……餘秀上伏在木床上忖念之中,突聽又是一聲動屋瓦的沉喝:“請執行人就位——” 接著,一名大漢,提來桶冷水,手裡還拿隻水飄,一傍伺候著。

     同一時間,紅影晃動,蘇玉嬌夾在跟前,一個黑衣大漢順手把根烏黑通亮的木棒遞給了她。

     蘇玉嬌接棒在手,高高的舉起,餘秀士雙目一閉,鋼牙一咬,單等那沉旬旬的大棍落在身上。

     “著——”餘秀土耳傍裡響起這聲喝叫,緊跟著屁骨上一陣劇烈痛楚,周身血脈也加速的循環起來,耳邊廂猶自聽到一個人在喊著:“一………二………三………四………五………六……” 不要看這餘秀士年紀輕輕的,他真是條硬漢呢! 蘇玉嬌那大棍一起一落棍棍著實,可是餘秀士就是哼都不哼一聲! 逍遙山莊這種“加盟大典”,莊中人雖然自己也曾領略過味道,目睹了何止千百次,已是司空見慣之事,可是大都在十幾棒之後,便哀叫出聲,到最後不是死去,便是皮開肉綻的發了昏,就曾未見趟餘秀士這般稚嫩的少年能夠挺受得半聲不哼! 初時,他們以為這個少年真的有些狠勁,待至數到三十………四十………的數目時,見他依然悶不作聲,誰都以為他已死過去了! 然而,當那拿飄大漢要向他頭上潑冷水時,他卻昂起頭來,喝聲:“不要!”于是衆人才明白少年确是條硬朗漢,齊都泛上了一種欽敬之心。

     蘇玉嬌原想在半數之時,餘勇士定然忍受不住,而出聲哀叫,自己出就出了那口悶氣,大棍落下時……減去幾成力道,應付過去了事,那知事情大出她意料之外,餘秀士就是半聲不哼,更不要說是叫他哀叫了。

     因此,蘇姑娘越打越有氣,棒落無情,三十過後,餘秀士已是褲破絮飛,露出了肌膚,再下去就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執事的蘇玉嬌已經打得香汗殷然,可是餘秀士就是半聲不響,四十棒過去蘇玉嬌捧起棒落的動作已然滞緩下來,但是每棒擊下,餘秀士的身軀必然為之一震! 她畢竟是個女人,心裡雖然氣忿,可是眼見餘秀上被自己打得那般模樣,也不由氣消心軟,棒落力道随之減輕了許多,終至她一雙鳳目,簡直不忍再看! “四十五………四十七………五十,停——” 喊數之人,故意把停字拖得長長的,惟恐執行人打溜了手,不知住下,殊不知蘇玉嬌巴不得有此一喊,所以在最後一棒,那隻是落下去而已,根本就未用上半點力氣。

     “加盟大典完畢,執行人退——” 但是蘇玉嬌并未立即退下,仍然站在一傍,她按心要看看這個狂傲少年,在挨了五十大棒之後的神情如何? 隻見餘秀上被四個大漢解脫鋼環之後,竟然一躍而起,跳下本床,兩隻炯炯眼神,對著蘇玉嬌瞥過一眼,身軀微微震顫,喊道:“蘇——姐——姐!” 這聲音聽在蘇玉嬌的耳中,是那麼的親切,熟悉啊! 蘇姑娘仿佛受了雷極一般,啊了聲,頓覺天旋地轉,嬌軀晃了晃,便癱瘓在地上了! 餘秀士那聲“蘇姐姐”,聲音雖不太大,但全廳之人齊都聽到了,不過,大家都以這個少年是在被打之後,鬧孩子氣呢,所以誰也沒有留心去推究。

     及至蘇玉嬌癱瘓地上,全廳所有之人齊都被此意想不到的情況,為之楞住? 蘇文彪見愛女忽然倒地,雖覺情形不對,他卻推想到别處去了;他以為愛女必是因出氣洩忿,用力追猛,以緻暈了過去,因此,趕忙吩咐兩名丫環,把她扶回卧房休息,按著起身走近餘秀士面前,伸出隻拇指,翹了翹,打個哈哈道:“餘老弟委屈你啦,老夫閱人多多,今自卻遇見了天下第一條硬漢,難得,難得!” 蘇文彪說時,流目向廳内衆自環掃一眼,朗聲又道:“本莊主今日鄭重向大家宣布,茲委派餘秀士小英雄為本莊拳掌武師,餘英雄身懷絕技,各位以後要向他多多學習。

    ” 百多個大小頭領,在掌聲雷鳴中紛紛散去,“加盟大典”至此順利結束。

     蘇文彪待部衆離去,吩咐司馬青山為餘秀士安排住處,以及治療棒傷諸事畢,也自回到私室去了。

     餘秀士則在司馬青山武師照拂之下,緩緩的踱到後院一間撥給他居住的清靜卧室。

     這間卧室倒也窗明幾淨,陳設齊全,住起來到頗舒适。

     司馬武師怕他受傷後,體力不支,趕緊把他按貴在床上,由懷裡掏出包藥物,關切的道:“我這是最好的金創栾,跌打損傷,隻要未傷及筋骨,一敷上周幾天使會生肌痊愈,餘老弟請趕快卧下,我來給你上藥吧,流血過多對身體是大有損害的。

    ” 餘秀士向他感激的苦笑一下,道:“小弟蒙老武師的一片愛護之情,小弟出道時,恩師曾贈了一瓶藥丸,神效極大,屢試應驗,這點傷,我想不會成什麼問題………” 他說著,由懷裡摸出隻白玉磁瓶,倒出三粒丹丸,遞到司馬青山手中,又道:“那就煩勞老武師,把藥丸捏碎,為小弟代為敷上吧。

    ” 司馬武師接過丹丸,但聞芳香樸鼻,如系靈丹妙品,随依言為餘秀士敷在傷處。

     說也不能令人置信,那藥物敷到之處,司馬武師眼睜睜的看著鮮血立止,而且爛肉蝕去,新肌立生。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餘秀士屁骨上血肉馍糊的棒傷,霍然痊愈,直便司馬武師狂喜的躍了起來,嚷道:“餘老弟你這是什麼靈丹如此神效?” 餘秀士略為沉吟,笑道:“小弟也不知恩師所贈這丹丸叫什麼名字,隻知它神效無比。

    ”說畢,倏的坐起,宛若曾未受傷一般。

     司馬武師颔首道:“令師真是位方外奇人,難怪能調教出老弟這等超群出衆的高徒!今日時間已經不早,我也不再打擾,你可好好休養休養,改日我們再談。

    ”言畢,起身告退。

     餘秀士送走司馬青山,望著他那胖大的身形,搖搖頭,暗自歎道:“這人雖系出身綠林,倒還不失為個義氣之士,可惜所事非人……” 忖想中,反手關上房門,回到床上,蒙上棉被,很想大睡一場。

     然而,這時他的思潮湧伏,怎麼也睡不著,一直到天黑交過初更,又交三更,依然大睜兩眼,毫無疲意! 猛可間,忽聽有輕微的敲門之聲,他蓦然警覺,翻身下床,蹑足走到房門之後,輕輕拙門闩拔掉,呀然聲警,門啟處,一條幽靈似的身影,張開雙臂迳向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