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鹫殘鷹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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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廣場中央落下的灰衣人,生就一顆淨光光,片毛不長,三角形鬥大的腦袋,塌鼻,巨口,撩牙,無須無眉,雙目凹陷,兩耳尖削,臂長過膝,一隻右腿齊胯斷去,但仍能屹然而立。

     獨腳怪人,兩隻深陷的眼睛,泛射出森冷而令人顫栗的神光,向廣場出周環掃一匝,發出陣狼-似的桀笑,使人聽來,毛發倒豎,如聆鬼哭! 笑畢,也未見他如何走動,竟像一陣風似的則在了玄真道長鼻前。

    瞧了瞧垂死的元三青,聲如破钹般的喝道:“是那一個要死的,把我的徒弟打傷?青虛、玄真你們兩個給我快說!” 青虛道長向徐玉麟指了指,道:“老前輩就是此人把三青打傷的……” 他略微一停,把徐玉麟給他的那顆“佛首秘丹”,送給獨腿怪人道:“這粒丹藥,也是這人送的,請老前輩過目,看看能否把三青救好?” 獨腿怪人接過“佛首秘丹”,瞧了瞧,也不說話,便給元三青扒口服下,又向他“百會穴”上拍了一掌。

     接著掉身向徐玉麟喝道:“好小子,你敢打傷我的徒弟?念你送了這顆丹藥,老夫破例給你個全屍!”話落,呼地一掌拍去。

     一股陰寒勁風,急劇的向徐玉麟撞到。

     徐玉麟暗中一凜,忖道:此人既是元三青的師父,功力絕非等閑,倒要小心應付才是! 忖念中,未敢出手硬接,竟疾然旁躍,喝道:“老前輩暫請住手!” 獨腿怪人果然停下身來,未再出掌,桀笑聲道:“将死之人,還有什麼話說?” 徐玉麟微作沉忖,道:“令徒元三青,乃是同晚輩比武被打傷的,老前輩為何這般蠻不講理?” “哈哈哈哈……” 獨腿怪人的一陣仰天狂笑後,說道:“‘東海三魔’中我毒魔金山,幾曾和人講過理來?不管你是什麼,打傷我的徒弟,我就要你納命來償!” 毒魔金山自表姓名出來,不但使徐玉麟甚感吃驚,就是少林、昆侖兩派掌門方丈。

    也都為之駭然,而深深的覺得這個六十年前的一代巨魔,此番現身出來,且與武當派之間,似乎尚有一種攪不清的關系,這就不能不使人感到眼下問題之嚴重了! 要知“東海三魔”中的毒魔金山,為三魔之首,不但一身毒術,而武功也最強,淨心大師與空空方丈,雖未與此魔謀過面,但卻深知其人,隻因他此時出現,缺少了一腿,故而一時識之不出,而且在兩位長老的記憶中,“東海三魔”似是于六十年前死于泰山丈人峰下。

     兩位掌門方丈,心懷慈悲,一見毒魔出現,不由各自念了聲“阿彌陀佛”,意識到從此江湖之上,必将掀起一場滔天風浪,不知要有多少武林人物,難逃殺劫? 這時,場中的徐玉麟已然與毒魔打将起來,勁風激蕩,人影翻飛。

     徐玉麟因誤中青虛道長詭計,搬除了護身罡氣,幾乎喪命在元三青的毒镖之下。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一代毒魔金山,既是元三青的師父,必然渾身皆毒。

     是以徐玉麟和他一交上手,“佛門玄罡”已然發出。

     毒魔金山非但掌力雄渾,足可碎牌裂石,尤其是他那獨門“寒陰掌法”,更是歹毒無比,中者莫不周身抽筋而死! 他本想三招兩式,便可将徐玉麟擊斃掌下,那知事實大謬不然! 老魔揮出的掌力,雖然能将徐玉麟震退,但是卻傷不了他的分毫,而且每在拍出的掌勢擊上對手時,必然有一種回震之力,使他手掌發麻。

     在這種情形之下,徐玉麟雖能仗身法輕靈,不時的相機發掌,但卻盡量避免與老魔近身相搏,惟恐中了歹毒暗器。

     他那裡知道毒魔金山,此番現身江湖,非但不帶暗器,連兵刃也沒有—— 這自然是在毒魔的想象中,他那“寒陰掌”已是天下無雙! 轉眼之間,兩人已是搏鬥了百多回合。

     毒魔金山愈戰愈覺不妙,以其百多年的功力修為,竟然連個弱冠少年,都無法擊敗,豈不是陰溝裡翻了船,直把他氣得“哇哇”大叫! 青虛道長與毒魔日前曾有一面之緣,毒魔因見青虛将其于年前派遣江湖的十名弟子之一元三青,收為俗家記名弟子,心中甚樂,答應協助青虛道長争霸武林,并相約于今日先毀少林。

     隻因毒魔來遲,緻将整個計劃全部破壞,而不堪收拾。

     玄真道長見大勢已去,毒魔又未及時莅臨,随心生一計,叫元三青與徐玉麟比鬥,其用意有二:第一、以元三青出戰徐玉麟,藉以拖延時間,等待毒魔或可趕到,以扭轉大局;第二、元三青側身武當年餘,生性狠鸷,有“武當之鹫”之綽号,頗不為武當門下歡迎,此番令其出戰,能擊敗徐玉麟更好,倘若被徐玉麟擊斃,則必引起“東海三魔”的尋仇報複,而武當派便可坐收漁人之利。

     這計謀可以說是不為不狠,而在徐玉麟擊傷元三青之時,恰巧毒魔出現,正中其下懷。

     青虛道長衡度眼下情勢,惟一勁敵便是徐玉麟,而自己這方面惟一強手,便是毒魔金山,如何能将徐玉麟除去,将毒魔謄出身來,揣以對付少林,則全盤勝局仍可扭轉。

     然而,想不到徐玉麟的功力如此之強,竟連毒魔也莫之奈何于他,所以現下隻有靜觀變化,卻不敢冒然行事,而緻一錯再錯! 就在此時,突見服下“佛首秘丹”的元三青,已自雀然躍起。

     隻見他微一怔神,竟向鬥場中撞去,出手就是三掌,劈向酣戰中的徐玉麟。

     老魔正自苦于制服不下對手,有失體面,既見元三青傷愈前來接鬥,正好藉坡下台,随疾然躍退。

     當然,在老魔的想法上,元三青即使仍然打不過對手,也不算是有失體面之事。

     徐玉麟閃身避過元三青的迅猛攻勢,心不暗自驚詫,想不到那“佛首秘丹”,竟然有此宏效這裡徐玉麟再次和元三青交手,彼此各展絕學。

     元三青欲報一掌之仇,此番挾恨出手,自是毫不留情。

     然而,他那裡知道徐玉麟此刻,正有罡氣護體,是以幾招對實之後,已使兩臂麻痛,力不從心。

     徐玉麟對元三青那絲好感,已自因其毒镖暗算而消失,代之而起的一股憤怒難過。

    因此,煞手盡施。

     青虛道長見老魔退下,徐玉麟由元三青纏住,千載難蓬之良機已到,那肯錯過?随向毒魔嘀咕了幾句。

     毒魔點了幾點頭,一陣夜枭悲啼似的桀笑之下,竟向少林寺門之前的淨心大師飛撲而去。

     青虛,玄真寶劍揮動,同時發難,率領著兩百多名門下,向少林僧隊殺來。

     這場即将上忌的門派惡戰,又因毒魔的出現,展開了序幕! 淨心大師宣聲佛号,命“四金剛”以及“降魔杖”、“撥火棒”兩隊寺僧,迎拒青虛、玄真所率領的武當道上,自己則接下了毒魔金山。

     于是—— 這處佛門情淨之地上,喊殺震天中,染上了空前的血腥! 淨心大師雖功力深厚,無奈毒魔“寒陰擎”歹毒無倫,幾十招下來,已被寒氣拂中,要非根基良好,仗“般若大法”,将體内寒氣,逐漸迫出,恐怕早已不支而倒。

     饒是如此,這位少林掌門,也被金山迫得手慌腳亂。

     正在緊要關頭,萬裡瘋俠閃身躍至,向毒魔搗出了威猛無倫的一拳,才将淨心大師危機解除應付這種惡魔,便為自保之計,當然也顧不了什麼武林規矩,昆侖掌門空空方丈,也參加了戰鬥。

     所謂好漢難敵四手,毒魔武功再高,再強,被這三位名重武林的當代高手,全力圍攻之下,也是占不到半點上風。

     可是這三人要想擊敗老魔也确非易事,而且老魔的“寒陰掌”,他們更是大為顧忌,而不敢出手硬接。

     毒魔果是厲害,雖則僅有一隻獨腿,但行動如風,内力無窮,愈戰愈勇。

     淨心、空空、瘋俠三人,勉強維持了個不敗之局,可是持久下去,恐怕将要吃虧。

     此刻,瘋俠才暗自測知徐玉麟所具功力,究竟是何程度了! 由于他這一忖度,竟被毒魔觑了個良機,呼地一掌劈出,瘋俠躲之不及,一條身子披震飛去丈外,要非他功力深厚,恐怕必将當場喪命! 瘋俠一交跌坐地上,頓感五髒翻騰髒,氣血逆行,四肢發冷,情知中毒,趕緊盤膝調息,試将毒寒迫出。

     徐玉麟在職元三青堪堪就要制勝之時,遙見瘋俠受傷坐地,心中一急,連揮數掌,将對手逼退,疾掠而去。

     元三青正待追上,突被一條白影,撞至身後,重重的抓了一爪,連衣帶肉,撕去了大片。

     他痛得咬牙切齒,反身掌腿齊出,卻見是一隻潔白而輕巧的白猿! 驚天動地的激鬥中,蓦然—— 少室峰巅上,響起兩聲情嘯,兩隻大鳥似的人影,向鬥場中瀉來! 毒魔金山倏的神色大變,甩下淨心、空空,一溜灰煙般,迳朝山峰下急奔疾馳,仿佛驚弓之鳥! 場中兩條人影,甫落又起,竟尾随毒魔之後,窮追而去。

     這兩人來去之速,鬥場上那多高手,竟未看清其面目! 毒魔金山被來人震逃的受化,使少林群僧以及武當道上們,齊都為之愕然! 就在這刹那間的住手中,青虛、玄真兩個武當領袖,厲嘯一聲,率領著武當殘餘,竟向少室峰下狂奔,狼突! 少林群僧方待追趕,卻聽掌門人宣道:“我佛慈悲,讓他們去吧!” ※※※※※※ 少林寺中。

     飛雲堡主徐玉麟,昆侖掌門空空長老與師弟“昆侖雙傑”,以及青城一劍顧天南暨弟子夏侯之聲,齊都做了淨心大師的坐上客。

     一場門戶之間的紛争殘殺,總算去釀成浩劫,而暫時息止下去。

     但是,這場浩劫的息止之功,應該歸屬于誰呢? 隻見淨心大師,于齋筵上向徐玉麟起身合掌緻謝道:“徐少施主,雖非我佛弟子,但是你這種歸惡己身,代人受過,以平息武林殘殺之行為,實乃心懷大慈大悲,大仁大勇,殊為老衲衷心敬佩與感激,但不知少施主于泰山聚會之前,行止若何?” 徐玉麟欠身還禮道:“蒙掌門大師垂愛過獎,使晚輩甚感慚愧!晚輩拟于泰山之曾向,為失竊亡人之各大門派,追索真兇,以明是非真像,平息因晚輩所引起之門戶紛争,但不知大師能否賜以明智指引?” 陪坐的瘋俠忽然“哈哈”笑道:“掌門師兄與徐老弟不說起此事,我還真的被-在鼓裡,而莫明其妙哩!” 淨心大師微微笑道:“師弟既非三寶中人,怎可叫你預知禅機!” 他這話,實是對瘋俠打趣而言,但便在坐之人,無不覺得這位少林掌門,非但能見微知著,察往觀來,機智不凡,尚是位頗有風趣的高僧。

     瘋俠抓抓蓬發,方待說話隻見淨心大師微一擺手,又道:“徐少施主,既是有此計劃,若初願鼎力以助,除‘了因’之外,另派‘心、同、日、月’四弟子同行………” 說至此,稍微一頓,接道:“其實,這也是敝寺之事,也算不了有助于施主………唉!如今三魔複出,今日毒魔金山,雖被兩位高人及時驅走,可是從此江湖上恐無甯日矣!少施主武功卓絕,胸懷磊落,今後……”倏然住口不言。

     徐玉麟對淨心大師欲言又上的态度,并未加以思索,因其腦海中正為另一個問題所困擾。

    随沉吟片刻,說道:“晚輩實在想不出這個真兇是誰?不知掌門大師能否将貴寺莊經樓上那人留言,告知晚輩,或可由此尋出些蛛絲馬迹,也未可知?” 夏侯芝馨忽然向青城一劍顧天南道:“師父,弟子………”竟自沉思不語。

     在坐諸人,于是都将目光集中于這位面罩青紗的青城女弟子,不知她要說些什麼? 淨心大師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倘若認方便,有話不妨說出。

    ” 夏侯芝馨面紗微拂,話尚未出,隻聽顧天南道:“馨兒,你可是要問我本派失落何物嗎?” 夏侯芝馨不答反問道:“師父,本派鎮山之寶,‘青城鏽劍’不知………” 顧天南神色微變,急急問道:“你離開之後,可是曾見到這柄劍來?………唉!事到如今,也用不著怕丢什麼門面啦,師父未曾告訴你,本派所失之物,就是這柄祖傳寶劍!” 夏侯芝馨道:“弟子在來嵩山之前,曾經看到一位前輩人物,身背之劍,那猩紅長穗,極似本派‘青城鏽劍’,因為………” 徐玉麟頓有所悟似的,截住夏侯芝馨的話,道:“夏侯姑娘可是指的神行無影尚君嗎?” 夏侯芝馨螓首微點,以動作代替了語言。

     淨心大師似是地想起了一件什麼事來,慈眉軒動,道:“據禅心報告昨夜敝寺佛祖手上撚珠失竊之事,描述來人之輕功身法,老衲就曾經往神行無影尚君身上推測,今聽夏侯女施主所言,益使者衲堅信判斷不錯,縱觀當今武林,有此身手者,除‘五巧’中的神行無影外,實在不多……看來……這實是一種‘嫁禍東吳’的陰謀,至其最終目的,徐施主在此,即使老納不說,各位也當能明白。

    ” 徐玉麟聽罷,面上泛過一陣殺機,忿然道:“此種陰謀,實在令人可恨!他們既是按心挑起各大門派對晚輩的仇恨,争殺,那麼自是志在‘紫玉狸’之圖謀,哼!晚輩迫不得已時,甯可玉石俱焚,也不能讓此寶落于他們之手!” 淨心大師低低宣聲佛号道:“徐少施主,暫息雷霆!如今真兇既已斷定,不知少施主尚需得知敝寺藏經樓中之留言否?” 徐玉麟微作沉思,見淨心大師不願将藏經樓上之留言相告,情知那必是對少林侮辱之詞,自然也就不願令人尴尬。

    于是答道:“既然她如此,晚輩也就無須知道了。

    ” 一直未曾出言的昆侖掌門空空長老,忽然容包肅穆的插口說道:“久久不莅中土的西域密宗僧侶,今亦大舉東來,據悉對太乙門的‘紫玉狸’,亦是志在必得,此事尚牽扯了一件數百年來的仇怨在内。

    想來中原武林,必将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老僧取道東來,意在通知各大門派預作準備,以遏上殺劫,想不到中原武林,卻在自行相殘起來!阿彌陀佛,也許是天意安排,而有此劫數!”言下不勝唏噓! 淨心待空空說完,肅容而道:“武當派青虛掌門,剛便自用,志在稱雄武林,不顧大局,與敝寺為敵,今雖暫息幹戈,但中原兩大門派援手合作,平衡武林大勢之局,從此分裂,而西域番僧恰與此時深入中上,勢必與中原同道為敵,這問題愈來愈複雜起來了………” 他說到這裡,微一停頓,又轉向徐玉麟道:“徐少施主,身懷絕藝,技業超群,今後勢必将為中原武林之重心,主宰大局,務必行事能本今日之胸懷,則老衲所望幸甚,武林同道幸甚!” 徐玉麟對淨心大師,這般諄諄告誡,甚感不解,暗自忖道:難道說他對我不甚放心嗎?不然……萬裡瘋俠忽的“哈哈”笑道:“徐老弟,你今日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