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鹫殘鷹飛

關燈
” 鐵劍真人沉吟片晌,望望那個白衣少年,答道:“那是因為他們的裝束模樣酷似之故。

    ” “如此說來,既有面貌相似,衣著相同的人,難道天底下就沒有相同的寶劍嗎?” 瘋俠說到這裡,略一沉思,接道:“以老瘋子所知,我那徐老弟的寶劍,原是雌雄雙鋒,但他隻得到雄劍,雌劍則不知落于何人之手?難道說………” 鐵劍真人哂然而道:“敝派與少林相交素厚,程大俠怎的卻處處為白猿秀士尋找理由?” 程百康面色倏地一流,道:“老牛鼻子你以為我是有意幫他嗎?” “這………貧道倒管不了那許多!” “憑老瘋子在江湖上的臭名擔保,我這位小老弟決非闖你們道童的人,這是老瘋子最後一言,信不信悉聽尊便!” 萬裡瘋俠言罷,竟然一改焦急之色,雙手後背,悠閑自在的仰望起青天來了。

     他這态度的突然轉變,卻便鐵劍真人一時摸不著頭腦,暗自想道:這老瘋子一向難纏,看來是又在搗什麼鬼? 其實瘋俠之所以如此,實在是想著崆峒派的丢醜;他料定徐玉麟所俱武功,絕非崆峒派二十人的敵手,時間一久,性子發了,看你鐵劍真人那時又将怎樣處置?而且那八名少年,和自己之人的戰鬥,一對一的打法,更用不著他擔心,落個袖手旁觀,看場熟鬧,豈非是好? 鐵劍真人究竟不失為個老江湖,此時他已逐漸發覺徐玉麟的身法以及劍術路數,與那日的白猿秀士大不相同,而且眼下的白猿秀士,武功也高出多多,應付二十個崆峒高手,竟能遊刃有裕,于是心中不勉暗自咕啜起來。

     他倏地又想起白猿秀士适才與飛雲堡主的對話,顯然這個叫做飛雲堡主的少年,似是故意化裝白猿秀士的模樣……… 想到此,他不期然的将目光轉移到那個兀自旁觀的飛雲堡主身上,隻見他氣态從容,對眼下的激鬥,像是毫不關心的一般,而面部竟連半點表情也沒有! 鐵劍真人幹枯的身軀微微一震,仿佛猛地豁然大悟;暗自心中抱愧道:活了這把年紀,經過多少江湖風浪,今日竟然這般大意,和人家打了半天,連這點跷徑都沒察覺,平白的送上兩個門人的性命,慚愧! 他正自思緒轉變,對眼下問題有了個概略的初步認識,蓦見白猿秀士劍光暴盛,奇招百出,竟将崆峒高手二十人殺得連連後退,心中微然一凜,竟被對方劍術所吸引,而将旁事忘掉。

     原來徐玉麟果不出瘋俠所料,已是打得性發,同時眼見那八個武功高強的少年,又和自己人動了手,于是心中著急,煞招送出。

     說也奇怪,那個自稱為飛雲堡主的白衣少年,一見徐玉麟煞手施出,竟然撮口清嘯一聲,首先往北飛奔而去。

    臨行時卻回頭對瘋俠與鐵劍真人喊道:“本堡主乃‘東瀛一姬’十使者之長,今日無暇奉陪,各位有興不妨到九頂連環山一會。

    ” 話音内力充沛,人已去遠,猶自缭繞空中,經久始絕。

     那八個少年幾乎是在同時,竟也收勢不打,緊随而去。

     徐玉麟欲要追趕,但卻被崆峒門下纏住,一時脫身不得。

     那九名少年似乎輕功都在一流之上,去勢快極,霎眼之間,便失去蹤影。

     萬裡瘋俠、鐵劍真人同時被那少年的話音怔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究竟是聽到了些什麼? 然而,“東瀛一姬”四字,卻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震撼著兩人的心弦! 要知“東瀛一姬”乃是百年前的一個古怪老物,武功高深莫測,自恨世無匹敵,曾經走遍天涯,遍找高手比試,竟沒有人能在她手下走過三招,後來遇上“天地一尊”,據說兩人大戰了一晝夜,“東瀛姬”始敗了一掌,從此不再出現。

     當時,這個老怪物,雖然功高莫測,但是除了遍找武林頂尖高手比試武功之外,絕不過問江湖中任何事端,是以當時武林中相傳的“一尊”、“二奇”、“三魔”、“四絕”、“五巧”、“六不全”的人物中,并沒有“東瀛一姬”。

     萬裡瘋俠、鐵劍真人都是年已屆百的武林人物,對于這些事情,在傳聞中自是知之頗詳,所以那白衣少年說出“東海一姬”之名,直尖兩人驚呆得不敢置信! 除此二人之外,青城一劍顧天南也為之震驚,暗道:怪不得以自己一套“青城遁劍”,竟然對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年,都不能取勝! 徐玉麟雖然聽到那白衣少年的話音,但卻不知“東海一姬”乃為何人?而“九頂連環山”又在何處? 他剛剛對少林,武當等派,發生之事,得到了一點端倪,卻不料崆峒無緣無故的竟向他尋起仇來,橫裡插刀,攔阻他揭開那白衣少年的真面目! 他越想越氣,越氣出手也越狠辣,但他依然不願染上血腥,所以點到即上,而未傷及一個崆峒門人。

     夏侯芝馨對徐玉麟關心之至,早就對崆峒派這種蠻不講理,聯手群毆的作風,大為不滿,但她卻被一個藍衣藍劍少年纏上,以故無法出手幹涉。

     此刻,她的對手已去,那能再按捺得住?竟然嬌叱一聲,人影閃動,躍進了戰圈。

     這位矢志手刃親仇的姑娘,存心一試新學會的“風雷掌”,躍入戰圈,運足了十成功力,出手就是一招“雷霆四震”! 隻聽一聲轟然巨響,崆峒五龍的出雲龍馮振武,首當其沖,悶哼未出,連人帶劍被震出四五丈遠,砰的一聲摔在塵埃。

     入雲龍周其東凜然吃驚之下,又被夏侯芝馨一招“雷電交馳”,打得連翻帶滾倒出戰圈。

     崆峒五能在江湖上已堪列入一流高手,竟塑夏侯芝馨出手之間,連傷兩人,這種功力技業,直把崆峒派所有人手,齊都震懾得自動停下手來。

     連夏侯芝馨自己也覺得大出意外,想不到這“風雷掌”竟有此等威力,一時也為之怔住。

     “夏侯姑娘你………” 徐玉麟望著夏侯芝馨,說了半句話,倏然住口。

     夏侯芝馨冰雪般聰穎,徐玉麟始終未展絕學,自然是不願與崆峒派結冤。

    她本來也沒有殺人之意,但她那會料到“風雷掌”在自己手上竟能有這大的威力呢? 因此,她見徐玉麟喊了她一聲,便條然住口不語,心知必是為了她傷了崆峒人手之故。

    心念微忖,暗自說道:我這豈不是給他幫了個倒忙? 這時幾個崆峒門人,已分别跑去将“出雲”、“入雲”二龍,攙扶起來,但見兩人嘴角流血,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内俯已受了嚴重震傷,奄奄一息了! 要知“風雷掌”乃是一種陽剛絕學,倘非夏侯姑娘火候欠差,以及身為女性大受陰勁之限制,恐怕兩龍早已五髒碎裂而死! 鐵劍真人向夏侯芝馨望了一眼,悲憤的問道:“姑娘可是‘神州二奇’的傳人?敝派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出手這等狠毒?” 夏侯芝馨心念微轉,毅然答道:“我乃青城門下,也可以說是‘神州二奇’兩位.老前輩的間接傳人,打傷你們兩個人,你就覺得别人出手歹毒,可是你們以二十人圍毆一個,就不以為是下流惡毒嗎?” 她這幾句話說得自然不無道理,直把個涵養有素的鐵劍真人頂撞得一時無言可對! 半天,鐵劍真人向顧天南冷峻的掃了一眼,道:“顧掌門人,既不願管教令徒,可是要貧道代你約束她嗎?” 顧天南微微一笑道:“夏侯芝馨雖是青城門中弟子,但打傷貴派的武功,卻非敝派所傳,是以老夫不便過問,倘若道兒有意替老夫約束門徒,任由尊便。

    ” 他這話答得可以說是巧妙之極,既不把本派拉進與崆峒派結冤的漩渦,亦不責備愛徒。

    但在鐵劍真人聽來,卻是句句刺耳,情知顧天南托詞诿責。

     “既是如此說來,顧掌門可到怨貧道以老欺小,出手狠辣了!”鐵劍真人說罷,竟自滑步向夏侯芝馨欺近。

     “道長且慢!” 徐玉麟大喝一聲,閃身擋在了夏侯芝馨前面,對鐵劍真人又道:“夏侯姑娘的‘風雷掌’,乃是在下所傳,一切責任雁由在下承擔。

    ” 鐵劍真人微微一怔,道:“‘風雷掌’是你所傳?” 徐玉麟答道:“不錯,如果是在下出手的話,恐怕貴派兩人性命已經無救!” 鐵劍真人轉身瞧了瞧兩個受傷師弟的神色,霍然問道:“他們兩人難道說還有救嗎?” “當然有救,不過道長須依在下一事………” “你說吧。

    ” “請道長約束貴派門下,待我将兩人救好之後,再請道長把與在下結怨之事說明,聽在下解釋完了,是非當有公論,不知道長意下若何?” 鐵劍真人微作沉忖,莫可奈何的答道:“好吧,隻要你真有本能将貧道兩個師弟救好,貧道當洗耳恭聽。

    ”言畢,退後數步。

     徐玉麟疊忙解下腰間的紅葫蘆,走到受傷兩龍之旁,每人給他服下兩滴千年靈芝液,向幾個崆峒門下道:“過一會便會好的。

    ” 言畢,正待抽身向鐵劍真人走去,蓦地一條黑衣人影,一閃撲來,出手就向他-著的那隻紅葫蘆抓了一把。

     來人身法快得簡直令人不可思議,在場那麼多高手,竟然事先都未察覺,要非徐玉麟身法敏捷,迅疾躍開,那隻盛千年靈芝液的葫蘆,必然被他奪去。

     那人一抓未著,便又如影随形般向徐玉麟撲到。

     徐玉麟匆忙中返身拍出一掌,猶如雷鳴似的一聲巨震,才将那人硬生生震得旁躍數丈,怔然停住。

     在場衆人齊都向來人授以驚奇的目光! 但見這人乃是一個五短身材,古銅面皮,長發飄拂的青袍老者,背後一柄寶劍,猩紅長穗,迎風擺動。

     青城一劍顧天南一見老者那柄寶劍飄動的長稱,正待出言喝問,隻聽徐玉麟哂笑一聲,向那老者道:“想不到響當當的前輩人物,‘五巧’中的神行無影尚君,竟地做起搶奪的勾當來啦! 哈哈!你既是想要我的這葫蘆千年靈芝液,簡單得很,亮你的兵刃吧,隻要能勝得過在下一招半著,當即奉贈,決不打诳。

    ” 行說著,把手中的紅葫蘆系在腰間,九龍神劍“嗆”然出鞘。

     神行無影狂傲的一笑道:“千年靈芝液乃世上難尋之物,老夫志在必得,但要老夫和你動手嘛,嘿嘿!尚非其時。

    你可不要忘啦,老夫弟子褚呈祥的照本教基業,被你一手所毀,此仇焉能不報,小過老夫既是與你有約在先,泰山大會之前,對你絕不有所幹擾………” 青城一劍顧天南向前移了兩步,對神行無影抱拳一禮道:“尚老前輩能否把你的寶劍………” 神行無影哈哈笑道:“你失落了‘青城鏽劍’,可是懷疑老夫所為嗎?這個容易。

    ” 說畢,竟将長劍撤出,迎風一擺,耀目生輝,根本并非是“青城鏽劍”。

     顧天南望著那條尺長紅穗,迷惘的一怔,隻見神行無影把寶劍歸還鞘中,嘿嘿笑道:“老夫這柄寶劍,雖非‘青城鏽劍’,但是………” 顧天南急急問道:“尚老前輩可是知道敝派‘青城鏽劍’被何人竊去嗎?” 神行無影向徐玉麟瞧了一.眼,道:“這個……你可問問飛雲堡主白猿秀士吧!” 言畢,竟自轉身欲走。

     徐玉麟大喝一聲:“站住!”縱身攔住了神行無影的去路,喝道:“想走嘛,可沒有那麼容易!” 神行無影怒道:“老夫來去自如,相信當今之士,還沒有人能阻得住我,不過………” 徐玉麟沉聲問道:“少林、武當、點蒼之事,可是你幹的嗎?” “嘿嘿!小夥子,問得真妙!你不問自己與十使者,卻問起老夫來啦!” “問我自己?………你不要往我身上硬栽贓,這裡無人能相信你的!” “信不信由你!” “阿彌陀佛!” 禅心大師低宣了聲佛号,來到神行無影跟前,合掌道:“敝寺佛祖撚珠何在?” 神行無影面色微變,哈哈大笑中,身形一掠而杳! 徐玉麟怅然若失,深長的歎息一聲。

     鐵劍真人見兩位師弟已自傷愈,随将那日崆峒山中所發生之事,又對徐玉麟說了一遍,然後語音深痛的道:“貧道兩位師弟,蒙你靈藥相救,自是甚為感激,但你對無理取鬧敝宮之事,當作何解釋?” 徐玉麟并未立即作答,他隻是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愈攪愈攪不清,世上那來這多的白猿秀上,飛雲堡主?撲朔迷離,使他陷于沉思之中……… 夏侯芝馨見徐玉麟沉思不語,向鐵劍真人問道:“不知道長貴派‘鎮南宮’中發生事,是在什麼時間?” 鐵劍真人看了看她,沉忖片晌,答道:“那是在十一月初旨的事情,你問這些做甚?” 夏侯芝馨不答鐵劍真人,卻向徐玉麟問道:“徐少俠,那時你在何處?” 徐玉麟被夏侯芝馨如此一問,大夢方醒似的毅然答道:“十一月初旬,在下猶在山東,曾到沂山,又去過莫邪島。

    ” “這就是了。

    ”夏侯芝馨轉向鐵劍真人道:“那時他既未出山東,如何到崆峒?可是鬧你們‘紫虛洞’的,必然是另有其人了。

    ” 鐵劍真人怫然不悅道:“就憑這句話,貧道肯相信鬧敝派的不是他嗎?” 一直未從出言的萬裡瘋俠,忽然面色一沉,道:“老瘋子敢證明徐老弟那時确如其言,鐵劍牛鼻子,難道說你沒有看見适才還有個飛雲堡主,你敢斷定就不能再有個白猿秀士嗎?好話對你說盡了,怎樣你才肯相信?” 鐵劍真人雖然覺得瘋俠之言,未免氣勢淩人,然而他實在不願與少林派反目成仇,況且其言也不無道埋,所以,一時竟自容不出請來。

     徐玉麟沉思一會,若有所悟的向鐵劍真人道:“道長既是說到貴派鬧事之人,也有與在下相同的一柄寶劍,在下倒想起一個人來——” 鐵劍真人道:“是那一個?” 徐玉麟答道:“在下之友,‘北雁老人’之徒,三才劍歐陽青!” 萬裡瘋俠容色一整,搶先問道:“老弟你可是說那‘九龍劍之雌’,是在此人手中嗎?” 徐玉麟道:“正是。

    ” 萬裡瘋俠忽的仰大一陣“哈哈”長笑,笑聲宏亮,震人耳鼓,使在場群豪齊都為之一怔,不知他又在發什麼瘋癞? 隻見瘋俠笑畢,斂容說道:“小老弟,怪不得神行無影尚君那老兒,叫你問問自己,看來各大門派一連發生之事,除了‘東瀛一姬’十使者之外,可能就是你這位歐陽朋友所作,你想想看,他有沒有理由陷害于你?” 徐玉麟略一凝思,道:“三才劍歐陽青為人如何,小弟并小太清楚,不過他乃是‘北雁老人’老前輩命他與神劍北童下山來協助我的,同時,我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來,使他設計陷害于我?” 徐玉麟說到這裡,突然頭上飒飒風響,擡頭一看,但見一團黑影,遮天蓋地的疾沖而來! 所有人衆,不欺然的也都仰臉看去,齊都凜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