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陽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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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别莊”的“九幽地府”! 此際,正有兩條一大一小的照衣人影,在此“九幽地府”之中,東竄西縱,南奔北走他們兩個,幾乎走遍了每個方向,但最後還是離不開那星羅棋布的房屋中央!—— 他們正是神劍北童與歐陽青。

     原來:他們兩人,進入“九幽地府”的密道之後,行走了數十丈遠,竟然未發現任何異象,神劍北童正自疑惑趑趨間,歐陽青卻出聲罵道:“九幽地府,也不過如此!” 那知他此言再出,突覺腳下一滑,兩人剛欲躍進,身後“嘩”的聲響,堕下一道石壁,堵住去路! 于是兩人隻好縱身前躍,猛可中,不知不覺的使飄落在一排排房屋之間,流目四顧,景象全非! 這時兩人也不知究竟亂沖亂撞了好久,直累得氣喘呼呼,依然毫無辦法! 他們雖然走遍了每個角落,到頭來仍是又走回原處,惟一的就是尚未進入那些式樣不一,骷髅把門的房屋。

     神劍北童不由歎息道:“這‘不歸别莊’的主人翁,不是個蓋代奇才異士,必是個混世魔王!師弟,這下子當可服氣了吧!” 說罷,竟自就地坐下,閉目調息起來。

     歐陽青此刻确是心服口服了,因此,明知神劍北童乃是故意出言相譏,但自己既無能出此“九幽地府”,也就隻有悶聲不響的份兒,依樣畫葫蘆,盤膝跌坐起來。

     誰知他剛剛坐下,心神甫定,使立即覺得不妙! 隻聽那頗有旋律的音響,傳入耳鼓之後,使似萬蟻鑽心,奇癢,奇痛,難過無比! 睜眼瞧神劍北童時,卻是鼻息均勻,似是毫無所覺,不禁既感錯愕,又複凜懼。

     他雖然盡力運功抵拒,依然毫無效果,不一刻工夫,更額角汗流如雨,可是他素知神劍北童之性情,在其行功調息時,又不敢吭聲相擾。

     他那裡知道神劍北童在盤坐之初,亦有同感,隻是此老已有近百年之内功修為,臻于上乘化境,而且所使用的又是玄門打坐之無上心法,是以略以行功,便進入“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不為任何外物所擾之境。

     歐陽青抵禦了一陣,累得筋疲力竭,暗自駭道:如此下去,豈不要心肺碎裂而死! 無可奈何之下,隻好複行站起,四處走動。

     奇怪!那聲音在他走動時,雖然仍舊振響如故,但入耳聽來,卻沒有難過的感覺了。

     他在走動中,忽的心生一念;于是便向著一棟房屋,大步走去。

     歐陽青列在這棟房舍門前,距離那守門的兩具枯骨,尚有數尺,便停下來,往裡凝神一視,但見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再看兩具守門骷髅時,則是一駝一矮,狀至可怖! 駝骷髅手持一柄月牙斧,使出一招“大匠運行”。

     矮骷髅則是一支狼牙棒,雙手緊握棒,列成“橫掃千軍”。

     歐陽青雖是北雁老人之徒,但這不過是三兩年内之事,他原是江湖上的一個亦黑亦白的獨行客,自然對于各派門的武學路數,知道的不少,說起來也算是位頗有經驗的人物,論武功也在一二流之間,再加上有一柄斷金切玉的“九龍劍”,相得益彰,足以博得了“三才劍”的渾号。

     這時,他細看那兩具枯骨,所出的招數,雖則平淡無奇,卻非當今武林任何門派之式,再一揣摹,頓覺這兩式妙用非凡,獨成一學! 他乃是個心機伶俐之人,倏然間大悟,随将枯骨擺成的兩個招式,逐一摹仿了數遍,默記心中。

     然後,他又走至另一握前,依樣學了兩招。

     如此的學習下去,他竟自走過六座房舍,也學會了十二招無以名之的怪招異式,心中竊竊自喜,按心要在神劍北童行功之際,偷偷的學會這骷髅一百零八式。

     他暗自喜道:假若這一百零八式,乃是一套神奇的武功,那不是天大機緣,因禍得福! 他想到這裡,于是更加緊的學習起來,待摹仿到第十八式時,已自覺得這些招式,一招比一招難學,而也一招比一招神奇奧妙! 這第十八具骷髅架,使的是一種外門兵刃,約有三尺來長,通體烏黑,兒臂粗細,圓中帶棱,沒有護手,尖端呈海螺狀,鋒利無比,似鞭非鞭,一時竟認不出這是一種什麼兵器? 他正自端詳這具骷髅施展的招式與兵刃,忽聞身後飒飒風響,一掠而至,心中一凜,反手“風掃落葉”,疾然一劍劈出。

     “師弟你莫非是被此‘九幽地府’,困得發瘋啦!” 歐陽青已自辦出正是神劍北童的聲音,倏将掃出劍勢,疊忙收回,暗罵道:你自己行動鬼鬼祟祟,怨得了誰! 他心裡雖然如此想,但口中卻依然歉然答道:“我以為是什麼敵人偷襲,一時未辦清楚,萬請師兄恕罪。

    ” 神劍北童道:“老朽行功起來,忽然發現你不知何去,找了好久,才見你在此………” 他略一停頓,瞧了瞧那具外門刃雙的人體骨骼,又接道:“你可是覺得這具骷髅骨架,手中兵刃很是奇怪嗎?” 歐陽青答道:“師兄可識得這種乒刃嗎?” 他本來以為神劍北童已經看到他練習骷髅架的行動了,正猶豫是否要以實情相告,今聽神劍北童話語,如是自己所料錯誤,故而不答反問,以使藉此沖淡對方對其行動的懷疑,這樣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中,學得一套神奇武功,也好使神劍北童對他刮目相看。

     要知歐陽青在劍術的造詣上,雖然夠不上是上上之選,但一套三才劍法,已是神出鬼沒,堪稱一二流劍手,其所以對神劍北童貌恭言順,本非出于自誠;這其中因素,容待後述外,主要的是他想向神劍北童讨教“秘劍快斬”之術。

     不過神劍北童也非易與之輩,對歐陽青那種陽是除非的恭順,豈有不察之理,是以始終未将其堪稱一絕的“秘劍快斬”傳授與他。

     但是歐陽青卻并不死心,他想在暗中劍學,以故,神劍北童出手用劍時,他總是特别留意,無奈神劍北童撤劍的動作快逾雷火,總是在他似察不察的瞬間,所以他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此際,他既發現這一百零八具枯骨,乃是一套神妙武學,怎肯向神劍北童輕易洩露。

     他想,即使此刻神劍北童在旁,無法繼續學習,隻要保住秘密,以後再找機會,倒也不遲。

     這時神劍北童見歐陽青不咎反問,冷笑一聲,道:“老朽自是識得,這乒刃名叫‘烏龍奪’,普天之下,能用此兵者,隻有百年前昆侖派掌門人青松子一人而已,但此人亦在‘死亡之車’的事件中失蹤。

    此後,這種兵學便失傳于江湖,想不到竟在此‘九幽地府’中遇到………” 神劍北童話到此處,倏然停住,雙目精光電射,面容肅穆中充滿了悲怆、憤慨、威淩懾人,直把個歐陽青看得心下一陣凜駭,不知這位性情冷僻的老童子,又要出什麼花樣? 但見神劍北童環目掃視了四周一眼,複又向那手持“烏龍奪”的骷髅架,仔細的打量了起來。

     審視了一番之後,微微颔首,又向另一具骨架走去。

     這一具骼體骨架,身高八尺,頭大如鬥,手持一根“降魔杖”,見臂粗,丈二長,列成一式“力撼山嶽”,狀至威猛,看來此人生前,必為一位威武力士! 神劍北童忽的似是喃喃自語道:“這位必是少林寺的大和尚之遺骸!” 少林派以十八路“降魔杖法”,威鎮武林,江湖人物,那個不知,是以歐陽青在聽了神劍北童的自語,心中方甚了然。

     神劍北童看完了這具高大的遺骸,接著又舉步向附近另一悚黑屋走去,歐陽青自是後面緊緊跟随。

     歐陽青跟随神劍北童,走過一棟一棟的黑屋,看遍一具一真的骨骸………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他們兩人幾将五十四棟黑屋全數走過,一百零八具骨骸,盡皆看完。

     神劍北童在每看過一具骨骸之後,必在兵刃上反覆的審慎研究一番,有的他很快的便道出了那些遺骸,乃是屬于何門何派;有的則望著怔怔的出神半天,一語不發。

     在他說出的這些骨骸之中,竟然包括了中原九大門派,另外還有一些奇人異士,綠林枭雄。

     這些自然都是從他們的兵刃上認出,歐陽青對神劍北童自言自語的說出一些姓名,有的則是熟知的轟轟烈烈人物,但有些則根本未曾聽聞過。

     神劍北童率領著歐陽青,直似幽靈般,在“九幽地府”中遊來遊去,看遍了每具骨骸,最後依然踱至那手持“烏龍奪”與“降魔杖”的骨骷之前。

     他面容一整,對歐陽青道:“師弟已學會了幾招?” 歐陽青心事被他突然一語揭穿,身軀微微一震,嗫嚅的答道:“我………我學會了十………十七招………” “你可是要想學這‘烏龍奪’法嗎?” “是的,我覺得這招‘烏龍奪’,施展待至為神奇奧妙,所以………” “那你就學吧,老朽自是不便相阻!” 神劍北童說罷,垂手肅立,不再言語。

     歐陽青一想,這事反正已經披他窺破,幹脆我就悉數學下去吧,于是便摹仿起那“烏龍奪”的招式來。

     神劍北童直待歐陽青把那奪招學會,才啟口道:“師弟,這些招式,即使我們能夠生出此‘九幽地府’,也必給你招緻無邊苦惱………甚至………唉!” 他本是要說甚至殺身大禍,但他未經說出,隻是微指一聲,使戛然住口。

     歐陽青心中-然一動,急問道:“師兄此言何意,能否以見告?” 神劍北童并未答覆他的詢問,仰臉長長一歎,蓦然縱聲長笑起來……… 他這笑聲,乃是挾以數十年修為而發,宛若山崩海嘯,律音激蕩,曆久不絕,直把那些一具一具的骨骸,震動得搖搖擺擺婆-作響,益發使這鬼氣森森的“九幽地府”倍增恐怖! 突的—— 笑聲中斷,神劍北童雙眉微聳,直向黑屋射去……… 白猿秀士徐玉麟,自進入“回旋之路”後,果然不出他之所料,行不多遠,面前使出現了三條歧道。

     仔細分辨那三條歧道是,雖是一列并排,但寬狹一緻,每條暗道的入口的石壁上,均題著四個大字。

    右面是“不歸别途”,左面是“亡魂之路”,居中則是“輪回九轉”。

     這十二個大字,構成了三支歧路的名稱;名稱雖然各異,但涵義則是殊途同歸——入此無生。

     徐玉麟面對這三岔歧途入口,思考了一番三個不同的名詞,覺得并無多大區别,“不歸”“亡魂”,同是暗示一個死字,至于“輪回九轉”,顧名思義,絕也不是個易與之處! 他心念一轉,暗道:我既進入你“不歸别莊”,眼下何不再走走你這“不歸别途”,倒要看看“不歸”二字,是否當真名符其實? 行想至此,真氣一凝,使舉步向最右的那條“不歸别途”邁進。

     他剛剛進入不到數丈,暗道使曲曲折折轉了數個方向,他邊走邊在每個轉折之處的石壁上,以“金剛指”力,刻劃下一個暗記,以便作退出時的指示。

     那知當他又轉折了幾個彎後,一步踏進了一個豁然開朗的所在,凝目流顧,原是一所地下廣場! 這所廣場成圓形,約有二十幾丈的面積,四周圍牆、地面、頂蓋,一律粉白,賽似個雪洞。

     圓場的中央,有一根三人合抱的白色圓柱;柱上四周嵌著四顆龍眼大小綠色明珠,散發著淡淡的綠色光芒,白綠輝映,竟使這座圓場甚為明亮! 那光線柔和極了,令人如置身一所和平、美妙的境界;又似進入繡樓閨閣,頓生無限遐思…… 徐玉麟對此地下的美妙處所,流顧了一陣,不由暗自贊歎,當初設計此地之人之精思,以及工程之浩大,竟然一時忘卻了身在何處? 他不期然的竟自向那圓柱緩緩走去,當他走至圓柱之旁,回首一看,心中不由大震! 原來這圓場的四周石壁之上,竟是一座一座的孔洞,那些孔洞,非但大小一緻,而且間隔如一,而他也就是從一所孔洞中,進入的這個圓場,可是他從那一個孔洞進來的,已經無法辨認。

     他究竟是個聰明的少年,見此光景,于是腳下不再移動,迳向來時的相反方向,疾然躍去。

     由于他進入這圓場之前,一時忘記在孔洞上作下暗記,所以此刻竟自找不出那是來路?不過,他心想走向圓柱時的方向既未曾移動,那麼這時返身走回,當面也僅是三四個通往外面的洞口而已,倘若每所洞口都試試,必然找到來時的退路。

     他自以為這想法極為合理,可是他怎知果然如此輕進場退,那此“不歸别莊”,“回旋之路”,“不歸别途”,等等的一切,豈不是故弄玄虛? 徐玉麟沉忖半晌,終于走進了一座認為極可能是來時的孔洞,前行丈許,便被一睹堅硬的石壁阻住,然而卻有一條夾道通往兩旁,于是沿夾道向右再行,不幾步遠,夾道未盡,而右邊卻發現了一所通往圓場的孔洞,調頭再向回走,所見依然如此。

     這樣以來,顯然認為極可能是退出的洞口,都已經變成不可能了! 他索興沿著夾道走去,所經過之處,都是一般無二,雖然他是朝著一個方向前進,但最後仍是回到原處。

     這時他才明白,這所夾道,乃是環繞著圓場而築,夾道一邊是數不清的孔洞,一邊則是堅厚的石壁,孔洞僅能通往圓場,但卻無任何通過石壁的出路。

     然則,他來時的暗道,究竟那裡去了?難道說這環繞圓場的石壁,竟能無聲無息的自行旋轉不成?…… 想到“旋轉”二字,似是若有所悟,他竟自呢喃道:“旋轉………不錯的,一定能夠旋轉,不然也就不會叫做‘回旋之路’與‘不歸别途’啦!” 徐玉麟雖然跟随上清真人那般蓋代絕才,春風化雨十數年,對武學涉獵至廣,奇門八卦,九宮易理,以及五行生克之道,知之甚詳,可是無奈這所地下圓場,既不按九宮八卦,亦不合五行生克,是以真使英雄無用武之地! 此際,他才深知這“回旋之路”中的“不歸别途”的奧妙與厲害了! 他,身負數門絕學,超人藝業,而今卻被困于此! 想到他之所以“死亡之車”,進入這所神秘莫測的“不歸别莊”,原是因發現了楊金萍在密林中,遺留下的一條綠衣之帶,由此推測飛雲堡中,在其走後的這段時間裡,可能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是以和神劍北童、歐陽青三人,急于趕返徂徕山去。

     然而,人生一切遭遇,往往是出乎逆料之外,想不到途中竟會遇上那載勞什子的“死亡之車”! 而今,狒狒失蹤,飛雲堡裡消息渺然,“五巧”會聚魔群,企圖向太乙門古墓發動,掠奪紫玉狸,尋找“玄天秘岌”,以争霸武林…… 這些,在在都是需要他去擔當的大貢重任,而父母家人的血海深仇,猶未能報,更使他寝食難安! 徐玉麟此際的腦海中思潮湧伏,千頭萬緒…… 他倒并不太擔心自己的生死,而是對他有恩之人,尚未圖報萬一,以及那些艱钜的,未完成的諸般事務,怎能使他甘心受困在此,而坐以待斃呢? 可是,倘卻是實實在在的被困住了! 他在圓場中盤膝默生,沉思良久,霍然躍起,大聲疾呼道:“我不能在此活活的被困而死,我有很多事要辦呀!要辦呀………我必須出去啊!………”餘音回蕩,經久不絕! 呼叫之聲甫停,蓦的一種潛在的求生本能,在他的腦際中倏然一現,他終于握住了這稍縱即逝的一線靈機,推理思考下去…… 世上凡百難事,前人既能想出,後人亦何嘗不然;徐玉麟情急智生之下,終于憑仗其銳敏的判斷,觀察,推想到圓場中央那根白色石柱上去。

     他以為那支石柱,如非是多餘,那便極可能是此圓場操縱樞扭,何不仔細過去瞧瞧,或許能尋出望眉目來,也不一定。

     于是他走至圓柱近傍,環繞審視一匝,但卻未發現任何可疑迹象,他又以雙手,繞石柱遍處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