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人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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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添了無限光華! 她,蓮步輕移,柳腰吹擺,徐徐行至青雕身傍,回頭對相送人衆,斂衽為禮,然後櫻唇微動,貝齒展露,盈盈一笑,向著飛雲堡主——徐玉麟,道聲:“麟哥哥,各位前輩,各位姐姐,再見啦!”音如黃莺出谷,珠走玉盤,悅耳動人。

     衆人尚未來得及發出半句話來,忽見青雲平地升起,紅霞乍現,眨眼消失于雲端。

     她——天山神尼的唯一愛徒,公孫小倩姑娘,已經跨雕而去。

     他——飛雲堡堡主白猿秀士徐玉麟,仰望著天空,怅然若失! “哈………哈………哈………”萬裡瘋俠程百康,拍拍徐玉麟的肩頭,笑道:“小兄弟呀! 人已走啦,還呆什麼?” 徐玉麟如夢初醒,轉身對瘋俠露齒一笑,道:“我這位小師妹,豔麗得奪人眼目,嬌憨得令人楚楚堪憐,将來………” “堡主不好了!”一名丫環旋風似的飛來,将玉麟未完之話,便生生截斷。

     “什麼事情,這般大驚小怪?”玉麟看了看那跑來之驚惶失措丫環道。

     “堡主,她………她不見了!” “誰?” “是………是蘇姑娘呀!” “是她!她到那裡去了?………”玉麟環目一瞧,這才想起蘇玉嬌一早便未見過,自然也沒來與公孫姑娘送行。

     起先,他以為她必是在睡懶覺,時下一聽丫環禀報,情知事有蹊跷,話也不說,便向蘇玉嬌居室奔去。

     他奔進蘇玉嬌的卧室,一眼便看見房内各物依舊,妝台上放著一張素色信箋,急忙抓起,随口念道:“麟弟:我該走了,雖然我很愛你,但我比起她來,實在自慚弗如!此後,我将天涯海角,了度殘生,你勿須找我,找也無用,願你保重身體,和她締結良緣,薄命人今生素願難償,隻有來生再為君執箕奉帚吧!蘇玉嬌留筆。

    ” “她誤會了,她竟誤會得如此之深!連給我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唉!我害了她,對不起她,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把她找回來的………” 玉麟念畢蘇玉嬌的留字,直如當頭挨了重重的一擊! 他喃喃自語中,瘋俠,楊金萍,秦大川也便一同到來,看見蘇玉嬌不在,玉麟那付痛苦的神情,各人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眼下所發生的究為何為! 楊金萍睹狀,行前一步,對玉麟莫道:“堡主,蘇姑娘既然已經走啦,傷心地無用,還是保重身體要緊,這樣下去,怕不………” “楊姑娘說得對,堡主還是善自保重要緊。

    ”秦大川接道:“過幾天我們去找她回來,也就是了!” 玉麟本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他深深的覺得蘇玉嬌為他吃盡苦頭,甚至幾乎送掉性命,他不但對她深懷感浏,他更愛她。

     于今,她竟不辭而去,可見其誤會之深,芳心必碎!倘若她萬一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要使他負上個薄幸之名,而遺恨終生! 他痛苦的沉吟良久,對于楊金洋與秦大川所說的話,竟然一字未聽進耳中。

     倏然—— 他語音低啞,神色堅毅的對瘋俠道:“老哥哥,小弟有個請求,不知能否允諾?” “唉!小兄弟,你盡管說吧,要你老哥哥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也絕說不出半個不字來的。

    ” “老哥哥言重了!”玉麟對瘋俠這種幹雲豪氣,感激得幾乎流下淚來,繼道:“小弟是想請老哥哥照顧一下堡裡之事,我親自去把蘇姑娘找回來,即使她不肯回來,我也必須當面說個明白,不然………” “喚!原來是這麼一點芝麻小事,你老哥哥自當義不容辭,那老瘋子就過幾天堡主瘾吧!” 秦大川,楊金萍同聲道:“既是有程大俠在此,我們就同堡主一齊去吧?” “不要啦,兩位還是留在堡裡,好好整頓一番。

    ”玉麟略微一頓,又道:“這事人多地無用,讓我自己去吧,不管找著與否,多則三月,少則一月,我便回來。

    ” 兩人都深知這位小堡主的意志堅決,行事果斷,與當年老堡主徐世憲實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便也不再多言。

     玉麟又對瘋俠道:“蘇姑娘大概行不甚遠,小弟想此刻就走。

    ” 瘋俠沉思半晌,正容道:“如此也好,不過,據我那和尚師侄所說,那救走褚呈祥老兒的正是當年“正巧”之一,想來這些老不死的怪物,既然出現,插手我們之事,自不會就此罷休………” 瘋俠稍停,繼道:“想當年武林中曾有這麼一句傳言:‘四絕五巧六不全,既難惹,又難纏。

    ’四絕自是白道俠義中人,可是那五巧六不全則是些亦正亦邪,行事乖僻的怪物,他們的毛頭,既能與‘宇内四絕’并列,其武功可想而知!不知令師曾否對小兄弟說過他們擅長武功?” 玉麟領首道:“師父老人家曾經逐一介紹說過,至于我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呢!” “這就好了,以小兄弟一身兼俱數門武功之長,即使逢到他們,就是不能取勝,自保則必有餘,不過一切遠望小兄弟多多小心才是。

    ” “多謝老哥哥金玉良言,小弟這就去了!” ※※※※※※ 晴雲萬裡,一聲孤雁長鳴,振翼南飛。

     日正當中,涼風習習,正是旅人的大好時節。

     幽靜的徂徕出的出口,突然縱出了兩條白影,向東北方向以迅快無比的速度奔馳著……… 不消片刻工夫,那兩條白影便越過了柳家寨,又進入了一座較大的鎮甸,便緩下了身形。

     一會,聚仙茶樓走進了一位身背古劍的白衣少年,後面緊緊跟随著一隻不滿三尺長的靈巧白猿。

     店家堆滿笑臉,對白衣少年招呼道:“客僧要吃什麼茶,請前樓上坐吧。

    ” 白衣少年向店家躬身道:“在下因有要事,請問掌櫃的前些日子,有位客人在貴店寄養的那匹白馬,不知現下還在否?” 店家對白衣少年略一打量,忙道:“客倌來遲了一步,那匹白馬于今天早晨,被一位姑娘騎走啦!” “那位姑娘甚麼模樣?” “那姑娘嘛,可漂亮極了,穿著一身紅襖紅褲,背後還帶著兩把寶劍………” 白衣少年打斷店家的話,急急問道:“請問那位姑娘向何方向走的?” “這………我可沒有留意。

    ” “那麼打擾了!” 白衣少年說畢,轉身走出茶樓,漫無目的的朝鎮外奔去。

     他走到鎮甸之外,一見路上行人稀少,于是也不辨南北東西,竟然展開絕頂輕功,一味的往前狂奔起來。

     奔………跑………隻有如此,才能消除他胸中的積郁! 他,不要說就是追趕白馬紅娘蘇玉嬌的徐玉麟。

     他忘記了饑渴,更不知馳驅了究竟有多少時間?…… 日影西沉,天已将近黃昏。

     奔馳中,擡眼發現官道前面有一座黑黝黝的松林。

     蓦然—— “希律律”一聲馬嘶,從前面松林中傳來,他精神為之一振,幾個起落,便躍進密林。

     果見杯中撒著一匹白馬,鞍蹬俱全,惟不見主人。

     徐玉麟一躍向前,對這匹白駒細一打量,驚自驚詫道:“這不正是她的馬呢!可是她的人呢?” 他忽然靈機一動,向白駒附耳道:“馬兒,你能帶我去尋找你的主人嗎?” 說也奇怪,白駒似通靈性,把頭一點,長嘶一聲,便向正北方馳聘起來。

     玉麟同白猿拂拂,跟在白馬之後,又一路奔去。

     約莫三更時分,白馬帶著玉麟奔馳到一所莊院之前,忽然停下。

     玉麟向前打量一番這座莊院,隻見大門緊閉,圍牆甚高,氣勢極為雄偉,似是一個當戶人家。

     他心中忖道:“難道說她就在這裡嗎?她既然來此,為何又将坐騎撇在松林中,實在令人寶猜?” 忖至此,忽然機伶伶打了個寒襟,有一種不祥的預兆,襲上心頭。

     突然,一聲女子的慘嚎,由莊院裡傳出,那聲音充滿了恐懼,凄厲已極! 玉麟毫不猶豫的猛吸一口真氣,縱上院牆,凝神望去,目光觸處,不禁使他熱血沸騰,身軀搖晃,幾乎摔将下去! 原來這所巨大的莊院内,此刻正進行著一樁駭人聽聞,慘絕寰宇的事件。

     隻見一個妙齡少女,渾身點絲不挂,被縛在木架上,兩手平伸,兩腿岔開而成“大”字形,身前倦伏著兩條海碗口租的毒蟒,伸著兩隻三角形的頭,四目炯炯,注視著少女的下體陰部。

     那少女身旁,站著個樟目鷹鼻,颏下一绺山羊胡的老者,滿臉陰鸷的笑容,盯視著少女陰部消出的滴滴鮮血,被兩條巨蟒交互的吭吸。

     少女似乎已經暈死過去,粉頸低垂,亂發掩胸,故而看不見她的面貌,然而從那曲線玲珑的胴體上來看,必是個嬌豔佳人。

     玉麟睹狀,怒憤填膺,倘直覺得認為這被害少女,必為蘇玉嬌無疑,是以亢厲的長嘯一聲,縱身飛撲而下。

     隻見毫光閃處,兩隻血柱噴射,那二條海碗粗細的毒蟒,均從七寸要害上齊齊斬斷,身首異處。

     他這縱身、振劍、斬麟的動作,快速得簡直令人不敢置信!因此,使那個樟目鷹鼻老者,根本還未來得及看清是怎麼回事,就已濺血滿身! 此時,玉麟正得出手搶救木架上的垂死少女,突覺身後勁風襲體,微凜間反身揮出一掌。

     “蓬”然巨響中,空氣回旋,塵砂彌漫,樹木搖曳,兩條人影,都各後退正步,每一步腳印均入土三分! “嘿!小子還真有點道行哩!矚目當今武林,敢硬接老夫一掌的實乃風毛麟角!小子,報上名來,以便領死!”老者口裡雖如此說,心中卻被對方功力鎮懾得睹目打鼓,是以一掌擊出後,身形震退,便未繼續進攻。

     玉麟身形後退中,對眼下鷹鼻老者,掌力之雄渾,亦感到驚詫! 他情知已遇強敵,凝神戒備下,待老者話畢,九龍寶劍一指,喝道:“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飛雲堡堡主徐玉麟便是。

    老魔崽子,多行不義必自斃,報上萬兒來,少爺劍下不死無名之鬼!” 老者冷哼一聲,不屑而道:“難怪你小子竟連我‘五巧’之首的‘巧雲掌’邢剛也不認識,原來是個無名後輩!好吧,你既敢殺了老夫煉‘蛇女元陰功’的毒蟒,那就要你賠上一命吧!” 巧雲掌邢剛說畢,周身骨節一陣“格格”作響,兩掌倏然暴漲一倍,複又喝道:“小子,進招吧,老夫絕不以大欺小,先讓你三招,然後叫你死的心服口服。

    ” 徐玉麟一聽老者報出萬兒,原是當年曾與師父齊名的“五巧”之首——巧雲掌,心中凜然! 不禁暗自忖道:怪不得這老頭子有如此雄厚掌力,果然“五巧”已經出現,這下子可得要小心啦然而他乃是個心高氣傲,而又疾惡如仇之人,雖明知巧雲掌邢剛獨門所擅武功的厲害,卻絕不肯甘心示弱,何況眼下被害少女,又疑是自己心上人呢! 因此,乃雲掌邢剛話聲甫落,随即從容答道:“老怪,休要賣狂,才少爺這就要讨教幾招巧雲掌絕學。

    ”接著,左手劍訣一領,列出了太乙門的門戶。

     空氣聚形緊漲,雙方均以蓄集畢生功力,凝神以待。

     巧雲掌邢剛雖已百餘高齡,江湖經驗及各派武學見聞廣博,可是太乙門因單傳之故,一時即認不出對手少年所列門戶為何?不過他從對方那種氣凝神定上看,就知是個用劍能手,心下微凜,更加強了戒備。

     蓦然—— 一股劍氣沖天而起,嗡嗡龍吟中,閃電奔馳,兩條人影乍合又分。

     石火間,徐玉麟已然向巧雲掌邢剛連攻三招,身法動作,快速絕倫,駭人之至! 巧雲掌邢剛雖然在漫天劍氣中避過三招,脫身而出,但也駭得微現冷汗。

     “三招已過,小子看掌!”邢剛話落,人影微晃,“風起雲湧”、“白雲出岫”、“巧匠運斤”,連環三武,一氣呵成,掌力出神入化,乃、妙、狠、疾! 徐玉麟一見來勢,那敢大意,疊運“佛門玄罡”,護住周身要穴,寶劍一揮,幻起萬朵銀花,太乙門十三劍式,盡情施為而出,身輕如無,迳向漫天掌影中撞去。

     夜空被烏雲蓋住,沒有星月,漆黑一片。

     然而,此刻這所莊院裡,卻是風起雲湧,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人影飄動,砂石飛揚。

     啊!這算是一場瓦絕古今的拼鬥! 鬥場裡一個是藝出名門,疊逢奇遇,所造就成的武林奇葩;一個是七十年前即已威懾江湖的“五巧”之首,各展絕藝,堪稱半斤八兩。

     要非此時已夜深寂靜,這所莊院裡又别無人蹤,這場龍争虎鬥,當不知要招來多少觀衆? 要知這巧雲掌邢剛,既能獲得巧雲掌之綽号,複列為正巧之首,其掌法自有其獨到精微奧妙之處。

     七十年前邢剛以一套巧雲掌法,打遍大江南北,難遇敵手,堪稱武林中之一絕,後來遇上東道——上清真人,大戰一晝夜,終于敗在“五行掌”下。

    由此“五巧”一氣之下,便也遁迹深山,潛研克制“五行掌”之功夫。

     然而武學一道,雖如浩翰之水,無窮無盡,可是一個人的智慧與精力,終歸有限,故而武功造詣,達于某一階段,再欲其精進一步,殊為不易。

     正途武學既不能更上層樓,是以巧雲掌邢剛乃走偏鋒,而入左道旁門,研究了一種“蛇女元陰功”。

     所謂“蛇女元陰功”,是以産自緬境的兩條巨毒雌蛇,吸取少女元陰,然後,邢剛再将毒蛇腹内之元陰毒氣,吸之入腹,納于丹田,一到遇敵應用之時,将此元陰毒氣,以内功導于雙掌,揮出掌風,奇毒無比,中者于二十四個時辰内,必化為一灘黃水,歹毒至極! 邢剛練此毒功,時下已有七八成火候,犧牲無辜少女,不知凡幾?他因欲報當年敗北之恥,所以未待爐火純青,便潛離深山,與四個臭味相投的夥伴,複行出現江湖。

     那及時出手救走黑衣教主褚呈祥的,便是二巧“神行無影”令狐孤。

    這大巧邢剛則攜蛇來此莊院,意欲一面煉功,一面打探上清真人下落,而後共同行動,以報當年之辱,進而争霸武林。

     想不到這老怪甫出,而且正在煉功之時,竟被徐玉麟撞上,出手就将其視之如命的兩隻毒蟒斬殺,其心中之憤恨程度,不言而喻。

     此刻,乃雲掌邢剛一見對手如此年輕,竟俱備了這般超人武功,不免甚為凜駭,拼鬥中不住的呐啜道:今日如不能将此少年除去,未來争霸武林,必是一大強敵! 他情知僅以這套雖曾震驚江湖一時的“巧雲掌”,對眼下少年極難取勝,必須使用煞手,始克奏功。

     心忖至此,殺機頓生! 隻見他一招“推波助瀾”揮出,将玉麟猛進身形略微迫退,随疾然橫躍三丈。

     徐玉麟正自疾政猛打中,條見邢剛未敗而退,且觀其面色凝重,兩掌緩緩上舉,身形不動,似是在運集功力?他目光何等敏銳,突見邢剛隻掌,刹那間變為火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