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關燈
生,潤生難堪地低下頭來。

    那幫青年卻故意起哄似的在地上搶奪曹五龍摔下的點心。

     長才大叔明顯地斜瞅着那個不通人性的家夥,同情地盯一眼潤娃,忽然提高嗓門,對衆人說:“大家昨日後晌說要成立‘協作會’,我剛才跟潤娃說了,問題不太大!借這個機會,大家商量商量吧!當着潤娃的面更好……” 潤生很感激地盯了長才大叔一眼,他把他從五龍示威的難堪中解救出來。

    話題一引到撈石頭的莊稼人的切身利益上,沒有誰再去盯那個短見識的家夥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起成立“撈石頭人的協作會”的事了。

     “咱們整天操心攔車,不是辦法!你追車追得越緊,那些司機越品麻!” “一個村子的鄉親,為攔車弄得紅鼻綠眼,失了和氣,實在難看!” “咱們都是下苦人,下苦人跟下苦人為賣石頭吵架鬧仗,倒是給人家司機淨陪笑臉,說騷情話,低三下四……” “我說——”長才大叔完全是主持者的角色,“要是咱的‘協作會’成立了,統一安排,一家賣了一家賣,咱們何苦要追車攔車呢?何苦要給人家遞煙陪笑說騷情話呢?咱有笑臉,給咱老婆看,把騷情話節省下晚上給咱婆娘說……” 長才嬸子送飯來了,早已站在男人背後,聽到此,捶了大嘴長舌頭男人一拳,嗔罵道:“你那豬臉,笑起來能把人吓死!” “長才有話醜,理端着哩!”曹七伯在衆人的笑聲中,鄭重地說,“隊長隻顧掙補貼款,不理民事喀。

    這樣,大家才想到舉出一個人來。

    有個公道人出面,大家按順序賣石頭……” 潤生瞅瞅長才大叔,他倒蹲在地上不吭聲,隻顧抽煙。

    他把話題引出來,自己就不出頭了,免得旁人說他讓潤生主事,看去粗笨的長才大叔,心數兒一個也不比旁人少。

    果然,有好幾個人先後喊起來:“讓潤娃當咱們會長!” “大家看咋樣?潤娃行不行?”長才大叔忽地站起,掃視一周,“有屁放出聲來!” “行!”衆人一哇聲喊起來。

     “我……不行!”潤生像被洪水卷着,身不由己了,他勉強地說,“我這人腦子簡單……” “事情本來就簡單!”長才大叔大聲說,“隻要你娃子公公道道辦事,我看啥事都不難辦!腦瓜太複雜的人,倒是光給自家往懷裡刨!公道兩字,本來就簡單嘛!” 又是一件不期而遇的事!他可真是沒有想到自己會當什麼“撈石頭人協會”的會長。

    既然遇到了,而且無法躲避,無法推卸,他懷着不安的心情應承下來了。

    他說:“大家得訂出幾條規矩來,我才好辦理這事……” “你提幾條出來,大家商量。

    ”長才大叔像早有準備,衆人七嘴八舌,亂口紛紛。

     “我拟幾條,大家再補充。

    ”潤生說,“關鍵是賣石頭的次序,我說咱們抓阄,大家同意了,立馬就抓,說不定一會就有汽車來。

    其餘的規矩,緩後再立。

    ” “抓阄最公道!” “抓啊!” 潤生低頭編制紙阄的時候,那些青年們已經把籠裡的糕點和紙煙搶劫一空了,酒瓶在大夥的手裡傳來搶去,有人把一塊點心送到他的膝蓋上,他不由地笑了,一口咬去了半個。

     長才大叔從他老伴手裡奪過一隻空碗,放進紙閻,伸到衆人面前,一隻隻被河灘上的北風吹得皴皺的黑手,伸進碗裡去了…… “二号,誰?”潤生喊着,記下了名字,依次記完之後,他站起來,面對着那麼多鄉親說:“一号我留下了,請大家原諒。

    ” 衆人一愣。

     潤生沒有解釋,走出人窩,徑直朝沙灘上邊走去,曹五龍現在獨自一人,揮鍁抛沙,沒有參加抓阄的活動。

    他堅定地朝他走去,手心裡捏着那個留下來的一号的紙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