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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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為神玉為骨?” 慕容碧的容貌風神之美,自使獨孤策無法否認,故在聽完蕭瑛所問以後,再度點了點頭。

     蕭瑛對于愛女慕容碧,一向珍如性命,見獨孤策對她點頭贊美,不禁笑逐顔開地,又複問道:“獨孤賢婿,你既知我女兒風華絕代,如今已訂了百世良緣,卻為何這等神色不豫呢?” 這時,獨孤策業已退到絕崖邊緣,因對蕭瑛所問,無法作答,竟心頭一陣迷糊,頓足浩歎,鋼牙猛挫,一式“細胸巧翻雲”,轉化“流雲歸壑”倒縱出四丈有餘,宛如隕電飛星,直墜千尺幽谷! 蕭瑛與謝逸姿,哪裡想得到獨孤策會有這出人意料之舉,雙雙失聲驚呼,但已攔阻不及。

     她們趕到崖邊,往下看時,隻見獨孤策業已化成一點黑影,飛墜入“冷雲崖”半腰以下的雲帶以内。

     假如沒有特殊解救,及絕世機緣,則獨孤策縱是銅澆鐵鑄,也必将在谷下的嵯峨怪石之間,摔成粉身碎骨! 故而,曾經百戰,曆經艱虞,身為“點蒼”一派掌門的“流雲仙子”謝逸姿,在這種情況之下,也急得兩手連抓,失聲淚下! 蕭瑛則臉色深沉到了極處,目光凝注深谷,口中喃喃自語說道:“蕭瑛第一次自‘天魔派’中,覺悟回頭,我丈夫慕容秋遭逢慘禍,如今再度改變行為,我女婿獨孤策,又這等收場,難道冥冥天心,運數早定,非叫我蕭瑛永為兇毒陰狠的‘白發鬼母’不可麼?” 謝逸姿聽得心内一寒,趕緊鎮定心神,向蕭瑛說道:“蕭大姊不要氣惱,我獨孤表弟不知為了何事,竟會有如此舉措?但他并非夭相,又有一身大悲尊者所傳的絕世武功,也許尚有生機,未必準死,我們且下谷一看。

    ” 蕭瑛長笑一聲,點頭說道:“下谷一看,自然應該,他若死了,我們替他收屍,他若未死,蕭瑛甯願取消這樁婚約,不必*得令表弟如此苦惱。

    ” 兩人計定,立自“冷雲峰”頭,動身下谷。

     謝逸姿不解問道:“蕭大姊,照你所說,慕容碧姑娘的人品才華,允誇絕代,為何我表弟竟會……” 蕭瑛不等謝逸姿說完,便自接口說道:“這件事委實令我百思莫解,但願獨孤老弟不死,蕭瑛可以允許他背棄此約,卻必須把其中隐蘊,問得清清白白。

    ” 謝逸姿一面施展絕世輕功,直下深谷,一面蹙眉探思,忽然向蕭瑛叫道:“蕭大姊,我想出一樁可能來了。

    ” 蕭瑛問道:“什麼可能?” 謝逸姿說道:“會不會是我獨孤策表弟,與令嫒慕容碧姑娘,江湖偶遇,結下了什麼難解深仇?如今突然羅浮定約,結為夫婦,才*得獨孤策表弟,進退兩難,投崖自盡!” 蕭瑛聽得瞿然說道:“謝仙子這種猜測,确實有幾分可能,但獨孤策老弟為何不吐露隐情,彼此設法解決,卻甯可出此拙見呢?” 謝逸姿苦笑說道:“假如我猜得不錯,則他們結仇之因,必然錯在我表弟,他才會那等滿面窘色,話難出口!” 兩人一陣猜測,落身谷底,不禁又複失驚相顧,滿腹疑雲。

     原來,她們搜遍谷底,也未發現獨孤策的半絲蹤迹。

     蕭瑛皺眉叫道:“不可思議之事,哪來這多?獨孤老弟若死,這谷底應有屍身血漬,獨孤老弟若傷,也應該在谷下呻吟待救,如今居然毫無蹤迹,我就不信他從那高峰崖頭墜下,竟會不傷不死地,業已飄然走去!” 謝逸姿下谷以後,不曾尋見表弟屍體“心中大寬,向蕭瑛含笑說道:”蕭大姊,這件事兒雖然神秘難解,但既然不見我表弟屍身,則便可斷定他未曾死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我們暫時且把這啞謎兒悶在心中,謝逸姿必然負責還給蕭大姊一個公道就是。

     “ 事情弄到這般地步,蕭瑛自也無可如何地苦笑說道:“謝仙子,我們再上‘冷雲峰’去,順便察看峰壁之間,可有未經注意的遺漏之處?” 謝逸姿點頭一笑,兩人重又提氣上峰,沿路并仔細察看獨孤策是否摔死摔傷在壁間的亂石藤蔓之内? 直到峰頂,仍無所見,謝逸姿遂向蕭瑛笑道:“蕭大姊,隻要我獨孤表弟未死,此事終必水落石出,我們不妨把他暫且撇開,蕭大姊應該先決定于離開這‘羅浮山冷雲峰’後,是先找溫冰,示以白绫血書,解釋冤仇,還是先找慕容碧,問問她與獨孤策之間,究竟有甚糾纏瓜葛?” 蕭瑛歎了一口氣,苦笑道:“謝仙子,我認為這件事兒,應該等到明日此時,再作決定!” 謝逸姿含笑問故,蕭瑛揚眉笑道:“楊叔度,楚綠珠夫婦,委實太以難鬥,我雖練有頗為厲害歹毒的‘白骨抓魂手’、‘四煞陰魂砂’,恐怕最多也隻有五成把握,倘若明日一戰,死在‘陰陽雙魔’手内,豈不萬般恩怨,一筆勾锖,還要找尋什麼溫冰與慕容碧呢?” 謝逸姿搖手笑道:“蕭大姊,明日之事,我打算獨任其難,你身上兒女恩仇,煩惱已多,不必再……” 蕭瑛口笑道:“謝仙子,無論你表弟獨孤策是否成為我的東床快婿,明日的這個忙兒,我也決心幫你,我們聯手應付,尚恐不敵,你人縱然功力再高,又怎能獨自打發了那等名震乾坤的兇神惡煞?” 謝逸姿見蕭瑛意出至誠,遂也不再推辭,暗自決定盡力把她與溫冰之間的仇怨化消,以為答報。

     兩位當代武林的巾帼奇傑,靜心攝慮,在“羅浮山冷雲峰” 頭,等待“陰陽雙魔”赴約。

     八月十五之夜,在一種疑惑、焦慮,及頗為沉重的心情以下,悄悄逝去。

     展現在眼前的,自然是八月十六清晨。

     清晨過了是正午,正午過了是黃昏。

     夜,又來了!但号稱“陰陽雙魔”的楊叔度、楚綠珠夫婦,卻尚未見到。

     蕭瑛微皺雙眉,訝然說道:“陰陽雙魔一向不輕然諾,今日這場約會,關系他們索報獨生愛女被殺之仇,怎會直到此刻,尚未見到?” 語音剛落,一聲宛若鳳哕龍吟的長嘯起處,自“冷雲峰” 下,縱起一條來勢驚人的矯捷無倫黑影。

     來人是不是“三烈陽魔”楊叔度,“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之一?及為何一人獨來?均暫且慢提,先行表叙那位墜身幽谷,而不知生死,神秘失蹤的獨孤策。

     獨孤策當時是因驟知蕭瑛之女,竟是自己極為厭惡的慕容碧,深感進退兩難,萬般無奈,才糊裡糊塗地,來了一手跳崖自盡! 但人在空中,卻忽然又覺自己不應該這樣死去。

     因為?“括蒼山西施谷”之事,是中了“西施舌”奇毒,并非自己荒唐堕落,則大可坦然向蕭瑛指責慕容碧品格欠端,要求取消婚約。

     何況恩師大悲尊者門下,僅有自己一人,平日教誨諄諄,深期自己彈劍江湖,扶正氣、鏟不平,為武林中放一異彩,如今竟這等糊塗地,墜崖殒身,不但對“括蒼山西施谷”之事,清白難辯,并将使恩師心碎! 即令自己尊重蕭瑛改邪歸正,太以難能,不忍心再指責她目為聖女,愛如性命的慕容碧,淫蕩不堪,使蕭瑛遭受心靈打擊,願意舍自全人,也應該暫時虛與委蛇,等拼鬥“陰陽雙魔”,或是明春“天南大會”,掃蕩“寰宇九煞”之際,奮勇殲惡,不惜身殉,豈不比這毫無價值的白死,有若泰山鴻毛,輕重之間,相去天壤!“但獨孤策心中雖已想通,卻告身難自主,宛如隕電飛星,一墜百丈。

     世間投河自盡的人,往往在水将沒頂之際攙恨,服毒自盡之人,往往在毒已下喉之後,大萌貪生之念!但幽明一線,鑄錯難回,靈智雖清,此身已殁,故而先聖先賢才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的垂世深戒。

     獨孤策如今便是這等情形,他在明白自己太蠢,所行至愚之際,身軀業已墜入“冷雲峰” 下,幽谷半空的白雲之内! 但不知是他命不該死,五行有救?還是有人早就對他暗中防護?竟在獨孤策身軀墜約三十來丈之際,有股無形大力,從峰壁一面,淩空沖來,把他沖得曲直墜變為斜飛,并略微緩和了下落之勢。

     獨孤策一身絕藝,既得這突來助力,遂真氣微提,以“飛絮-風身法”,趁勢往下斜飛,并在接近峭壁之時,順手撈住一把壁間藤蔓。

     這種藤蔓,多半又韌又長,獨孤策人更聰明,他藤蔓入手似乎深恐禁不住身軀重墜,故而并非立即停身,隻是借勁略卸由高空墜落之勢,依然緩緩往下墜去。

     等到墜勢将盡,手中再微一用力,遂僥幸萬分地,逃過這場大劫,站在一方壁間突石以上,但衣裳皮肉,自然業已無可避免地,磨損破爛多處。

     獨孤策驚魂初定,自然立即擡頭注視對面崖壁,想看看究竟是何人發出無形罡氣,救了自己? 崖壁如削,靜寂無人,隻看見斜上方十來丈上的蒼松古藤之間,仿佛有處洞穴。

     獨孤策知道搭救自己的人,必在洞中,遂利用手内百丈長藤助勁,雙足猛蹬身後山石,一式“老猿過枝”,橫飛十三四丈,到了洞面壁上。

     這時謝逸姿與蕭瑛,正在雙雙施展輕功,下谷探望獨孤策的生死。

     獨孤策慚惶交進,哪好意思現身相見,遂藏在藤蔓之中,等謝逸姿及蕭瑛下到谷底以後,再往上土攀登,到了所見的洞穴以外。

     這洞穴不大,但卻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淺。

     獨孤策既認定搭救自己主人,必在洞中,又欲與謝逸姿、蕭瑛等,避不見面,自然立即進入洞内。

     誰知入洞不久,便嗅得一種起初極淡,随後極濃的奇異香味。

     異香入鼻,獨孤策神智立昏,便告不知人事。

     等他從渾渾噩噩中,恢複知覺,一睜雙目以後,不禁吓了一跳。

     因為四外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是身卧一座古洞之中。

     獨孤策“咦”了一聲,翻身坐起,暗影中突然有個蒼老口音說道:“老弟,你醒了麼? 你且深深吸上一口氣兒,試試胸腹之間,作不作痛?” 獨孤策如言吸氣,覺得無甚異狀,便向暗影之中,抱拳笑道:“老人家,在下胸腹之間,無甚痛楚。

    ” 那蒼老口音,訝然歎道:“老弟所嗅香味,是條奇毒孽龍所發,常人中毒以後,縱然不死,胸腹之間,也将作痛數日,老弟僅僅昏睡了十八時辰,便告痊愈,委實可以稱得上是罕世異禀!” 獨孤策失驚叫道:“我已經昏睡了十八時辰?” 那口音蒼老之人答道:“老弟是在中秋中毒昏迷,如今已是八月十七。

    ” 獨孤策聽得如今已是八月十七日,知道表姊“流雲仙子” 謝逸姿,與蕭瑛二人,已于昨日在“冷雲峰”上,鬥過“陰陽雙魔”,不禁好生懸心,揣測不出這場罕世惡鬥的結果,究竟是誰勝誰負?誰兇誰吉? 那口音蒼老之人,見獨孤策沉吟不語,又複問道:“老弟,你是否覺得還有什麼不大舒适?” 獨孤策搖頭笑道:“多謝老人家兩度相救,在下業已痊愈,并無不适。

    ” 那口音蒼老之人詫道:“我僅曾為老弟喂藥解毒,并無其他效勞之處,老弟怎說是‘兩度相救’?” 獨孤策遂把自己中秋墜崖之事,說了一遍,并訝然問道:“難道那片援救我不緻直墜百丈,碎骨粉身的無形罡氣,竟不是老人家所發的麼?” 那口音蒼老之人,長歎一聲說道:“老弟尊姓大名,你千萬好自為之,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