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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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白發鬼母’蹤迹,但請田姑娘加以引見,再由尉遲景邀其參與便了。

    ” 丁玉霜笑道:“白發鬼母蕭瑛,如今何在?” 田翠翠答道:“她如今正在‘勾漏山’,苦練‘四煞陰魂砂’,‘白骨抓魂手’!” 獨孤策聽得不禁暗笑,但存心要讓這般絕世兇邪,跑趟冤枉長路,遂不肯說出“白發鬼母”蕭瑛,已離“勾漏”之事。

     丁玉霜果然蹙眉說道:“廣西勾漏,離此不近,田姑娘是否立即陪同我們前去,與‘白發鬼母’蕭瑛見面?” 這時,曙光又透,田翠翠意興闌珊地,看了獨孤策一眼,目光中滿含幽怨,似是深惜又複虛度春宵,獨孤策會意蹙眉,報以一絲苦笑。

     田翠翠略-盤算,向丁玉霜說道:“今日正是元宵,我因與人有約,必須在此略為等候,要到正月十八,才能陪同丁道友,及尉遲仙翁,同赴‘勾漏’。

    ” 她這樣說法,是因在“括蒼山西施谷”,與獨孤策定情之時,曾留書約定元宵前後,于太湖相見,但迄未見蹤迹,故想等到正月十八,再複離去。

     田翠翠平素對于任何面首,多半一度春風之後,便即加以殺害,如今這種異常舉措,是有兩種原因。

     第一種原因,自然是獨孤策雄偉英俊,不同于一般男子,是位能使田翠翠難忘難舍的少年豪俠。

     第二種原因,則是田翠翠自诩姿色,及能令人一經接觸便欲仙欲死的内媚妙術,不相信獨孤策竟不迷戀自己而不來赴約! 如今形成了一種可笑局面。

     田翠翠苦戀獨孤策,但不知道面前的靈通道長,便是獨孤策所扮就。

     獨孤策卻始終以為與自己在“括蒼山西施谷”内,雲雨荒唐的綠衣女子,是那女扮男裝的慕容碧,而不知是身邊的“綠衣幽靈‘田翠翠! 聽完田翠翠話後,獨孤策心中微動,故意裝出一副悶悶不樂神色! 田翠翠玲珑剔透。

    量擅于聆音察理,鑒貌辨色,見狀遂向獨孤策含笑問道:“靈通道兄,你怎的神色不樂。

    ” 獨孤策歎了一口氣道:“貧道要到四川邛蛛山有事,不能追随田姑娘同去廣西勾漏,好容易在此訂交,轉眼間卻又雲度寒塘,風來水上地,各自東西,聚短離長,怎不惆怅?” 同樣隻是一人,但儒裝的獨孤策,卻比道裝的靈通道長,更為倜傥風流!何況儒裝的獨孤策,已與田翠翠有過合體之緣,常言道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樣深”,故在田翠翠心中,儒裝的獨孤策的分量,自比道裝的靈通道長稍重。

     田翠翠不知獨孤策是一片虛情假意,聽他如此說法,遂認定這位靈通道長,業已對自己極為傾倒。

     魚與熊掌,不可得而兼,必須在兩者之中,作一選擇。

     田翠翠因漂泊已久,閱人已多,委實有點倦于風流,如今想在魚與熊掌之間,決定終身所屬! 她深一考慮以後,做了如下決定。

     括蒼山曾與自己颠鸾倒鳳的英俊書生,如在正月十八之前,趕來“太湖”赴約,則自己便決心委身以事! 對方倘若不來,則決不再複錯過姻緣,必在“天南大會”期前,“寰宇九煞”聚盟“野人山離魂谷”之際,嫁給這位靈通道長! 主意既已拿定,便把獨孤策拉到一旁,低聲媚笑說道:“靈通道兄,我們既然各有要事,不妨暫作小别,好在明年三月十五的‘天南大會’會期,并不太遠,隻要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則再度相逢以後,便可永不分别了呢!” 獨孤策裝出情思難禁。

    無可奈何地,長歎一聲,轉身向尉遲景、丁玉霜稽首為禮,含笑說道:“尉遲三哥,丁五姊,小弟身有要事,暫且告别,明年三月十五以前,在‘野人山離魂谷’中,再相見吧。

    ” 說完,又向田翠翠故作情深的看了幾眼,道袍微飄,便欲離去! 尉遲景忽似想起甚事?揚聲叫道:“靈通道長留步。

    ” 獨孤策以為被對方看出什麼破綻?不禁心中一跳,轉身笑道:“尉遲三哥,有什麼話兒,要對小弟囑咐?” 尉遲景笑道:“野人山離魂谷門戶極嚴,道長倘若單獨前去,萬一有甚周折,易生誤會,我應該交件表記給你。

    ” 一面說話,一面自腰中取出一面上镌九個惡鬼頭顱的小小鐵質令牌,向獨孤策含笑遞去。

     獨孤策接過令牌,略一審視,便自笑道:“小弟趕到‘野人山離魂谷’之際,倘遇阻攔,隻要出示這面令牌,便可通過了麼?” 尉遲景笑道:“除了出示‘九煞敕令’以外,并須将是誰引介,及引介經過說明,方能順利入谷。

    ” 獨孤策揣起那面“九煞敕令”,點頭笑道:“野人山離魂谷的門戶,自然應該極度緊密,因為現欲與舉世武林人物争雄,必須先行安定内部!” 話完,向衆人稽首為禮,并特别對“綠衣幽靈”田翠翠,滿含情意地,多看幾跟,然後道袍飄處,躍登小舟,沖波駛去。

     他這一走,竟起了百丈雄心! 因為他無意中探出了一件絕大秘密! 這件絕大秘密;就是得知“寰宇九煞”中武功最高的第二煞“毒手天尊”祝少寬,因欲對付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釋道雙絕”,竟以三十年苦功,參究“天魔血訣”。

     并因苦參“天魔血訣”之故,竟告走火入魔,下半身不能轉動,要到明年元宵前後,才可完全複原。

     “天魔血訣”是旁門武學中,最為厲害功力,倘苦聽任“毒手天尊”祝少寬練成,将來“天南大會”之上,不知要有多少奇俠豪雄,在這種惡毒功力以下,慘遭劫數! 自己現獲“九煞敕令”,又自“金扇書生”江子奇身邊,取下那柄金扇,必然可以混入“野人山離魂谷”内。

     趁着“鐵掌笑仙翁”尉遲景,“九毒徐妃‘丁五霜,與田翠翠同往廣西勾漏,”金扇書生“江于奇已死,”離魂谷“内,隻剩三煞之際,倘能徹底摧毀魔巢,豈非弭禍無形,替武林群雄,挽回了不少劫難。

     即令此願難成,但把握“毒手天尊”祝少寬,走火入魔,下半身無法轉動的最好良機,加以下手除掉,也可為恩師及南門師叔,在未來的“天南大會”之上,減少一名辣手勁敵。

     獨孤策雄心一起,主意遂定,欲在小舟攏岸以後,立即往“雲南野人山”的“離魂谷” 魔巢趕去。

     但他還未離開太湖,便又遇上岔事。

     獨孤策獨駕小舟,駛出數十丈後,便即悄悄掉槳,往太湖西岸靠去。

     太湖範圍極廣,要想駛船靠岸,自需不少時間,就在這段時間之内,獨孤策竟又遇見了另一位前生孽障。

     獨孤策正獨自蕩雙漿,忽然瞥見前面煙波迷茫之中,也駛來一葉扁舟,舟中并有人縱歌,唱的是: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如今識得愁滋味,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獨孤策聽得唱歌人話音,并不陌生,忽然想起,自己在“括蒼山”中,便是高歌此詞,才結了那位風流藹佚的慕容碧。

     “西施谷‘巫襄豔夢,雖然使獨孤策時覺汗顔,但他心中雪亮,倘無這段露水姻緣,自己早因身中”西施舌“奇毒,要被欲火煎熬得精盡髓枯,化作”西施谷“中的第十八具骷髅白骨! 他既把與自己雲雨巫山的田翠翠,誤當慕容碧,心中自然對于慕容碧,既覺慚愧,又頗銜恩,所厭惡的隻是在回憶之内無法淡忘對方舉措過分淫蕩而已。

     前塵方幻心頭,作歌人所駕輕舟,業已臨近。

     舟中儒生,一襲綠色長衫,玉貌朱顔,風神絕世,正是獨孤策剛剛念及的慕容碧。

     時值元宵,地是太湖,慕容碧突在此時此地現身,正與田翠翠留書所訂約會,恰恰吻合。

     獨孤策失驚之下,忘了自己已易道裝,覺得既然相逢,不便置諸不理,遂一抱雙拳,含羞叫道:“慕容兄!” 他已知慕容碧易钗而弁,而仍稱呼“慕容兄”之故,是為了倘若改稱“慕容姑娘”,則一開口可能便扯到荒唐舊夢之上,令自己不易應付。

     但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慕容兄”,倒真把慕容碧吓了一跳,心中立起了兩團疑雲! 第一團疑雲是此人身着道裝,為何行的卻是俗家禮節? 第二團疑雲則是自己在江湖間,素少交遊,“慕容”雙姓,又不普遍,對方卻怎會認識自己? 疑雲雖起,不得不答,遂也抱拳為禮含笑問道:“道長與在下素昧生平,怎知敝姓?” 适才獨孤策的一聲“慕容兄”,把慕容碧吓了一跳,但如今慕容碧的一聲“道長”,卻又使獨孤策感覺奇窘。

     因為聽了這聲“道長”稱呼,獨孤策方想起自己業已易容變服,是位三清弟子模樣。

     既是三清弟子,為何行俗家禮節? 既已易容變服。

    為何一口便能叫出慕容碧的姓氏? 這兩點絕大矛盾,使獨孤策無法自圓其說,隻得奇窘無比的膛目不語。

     慕容碧雙槳一停,使兩舟相并,目光微注獨孤策,被他這副奇窘神情,引得失笑問道: “道長怎的如此發窘?莫非你是認錯人了麼?” 這句話兒,倒給了獨孤策不少啟示,靈機一動,稽首當胸,念了聲“無量佛”号笑道: “容貌絕似,語音不同,貧道真是認錯人了,尚請施主見諒!” 慕容碧聽說有人與自己容貌絕似,不由引起興趣,含笑問道:“道長把我認成誰了?” 獨孤策見對方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倉卒間隻好借用心中念念難忘的溫冰姑娘芳名,應聲答道:“貧道錯把施主認成我一位方外好友慕容冰了!” 慕容碧聞言笑道:“我叫慕容碧,他叫慕容冰,面貌再略有相同,難怪道長适才一聲‘慕容兄’,叫得我大為迷惑了呢!” 說到此處,因覺獨孤策豐渠夷沖,滿身道氣,令人一見之下,極有好感,遂又複笑道: “小弟也真是粗疏失禮,與道長交談這久,怎的還不曾請教道長法号,如何稱謂?” 獨孤策含笑答道:“貧道靈通。

    ” 但他一面答話,一面又自心中起了萬分疑惑。

     因為他在括蒼山中初遇慕容碧之際,就由于對方一雙大眼的湛湛神光,朗澈無邪,才敢萍水訂交,如今再度相逢,對方朗澈無邪的目光依舊,隻是多了一些極其隐微難察的幽愁薄怨而已! 眼為心之苗,稍有江湖閱曆之人,多半均可從對方的眼神以内,分辨出此人的忠奸善惡! 獨孤策萬分疑惑的是“西施谷”雲雨荒唐之際,慕容碧的淫浪瘋狂程度,簡直勝過了青樓蕩妓! 如今這雙湛然如水的朗澈眼神,分明是位無垢聖女! 蕩妓、聖女,是兩個極端。

     一個人會具有這種兩個極端的雙重性格麼? 獨孤策不信。

     既然不信,他就想設法探悉究竟。

     而欲探悉究竟之道,莫如以靈通道長身分,與慕容碧另行訂交,旁敲側擊,冷眼偷觀。

     基于這種心理,獨孤策遂故意找話地,向慕容碧含笑說道:“慕容兄,倘欲遊湖,最好不必到馬迹山去!” 慕容碧果然聽得雙眉一挑,訝聲問道:“小弟正是想去‘馬迹山’,道長這樣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