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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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究在何處?” 公羊壽答道:“她在‘大漢陽峰’谷下,被老弟的‘法華丹’,及‘大悲禅功’,祛除所中‘追魂白骨令’、‘七煞魔煙’傷毒,醒來以後,因過分傷感,負氣離去!誰也不知她如今何在?” 獨孤策歎道:“溫姑娘矢志母仇,費了一番苦心布置,結果被我魯莽破壞,所願成空,自然難免悲憤氣苦!” 淩霄在一旁聽得搖頭說道:“獨孤老弟,你猜錯了,溫姑娘與我們所設圈套,原無必成把握,故而雖然所願成空,倒并不會構成對她的十分氣苦!” 獨孤策聽出淩霄話中有話,愕然問道:“淩老前輩這樣說法,莫非溫姑娘又遇上什麼更足以令她氣苦之事?” 公羊壽搖頭歎道:“獨孤老弟怎的聰明一世,懵懂一時?溫姑娘人品武功,兩臻絕世,平紊何等高傲孤介?偏偏彼此緣分巧合,在‘大漢陽峰’頂上,與老弟邂逅,一見傾心地,對老弟付出了真摯感情! 結果發現竟是受了老弟捉弄,卻叫她怎的不悲?怎的不氣?深感無顔見人,才含着滿眶熱淚,獨自别去!“ 獨孤策聽得連連頓足地,愧然歎道:“那樁事兒,我确實做得荒唐透頂,愧對溫姑娘! 還請兩位老前輩設法為我解釋解釋……” 公羊壽不等獨孤策說完,便自笑道:“我們雖知老弟苦衷,但常言道得好:” 解鈴原是系鈴人‘! 最有效的方法,還是應該由你向溫姑娘親自解釋!“獨孤策俊臉通紅的連連點頭,說道:“我願意親自解釋!但海角天涯,伊人何處?” 淩霄笑道:“常言道得好:”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獨孤老弟既與溫姑娘有緣,則’咫尺天涯‘,有時會變成’天涯咫尺‘!“獨孤策仰頭看看谷上峰腰的如帶白雲,緩緩說道:“倘若真讓我遇上溫姑娘。

     我一定盡力向她解釋誤會!“ 公羊壽笑道:“溫姑娘高傲絕倫,性情不好,獨孤老弟能忍氣麼?” 獨孤策苦笑答道:“曲既在我,自然隻好忍受!溫姑娘氣若難出,便罵死我。

     我也決不還口;便打死我,我也決不還手!“公羊壽點頭笑道:“獨孤老弟倘若真能如此做法,則不僅誤會必然冰釋,并可能成就良緣,獲得一位如花美眷!” 獨孤策本來聽得心中一喜,但想起自己在“括蒼山西施谷”内那段荒唐經過,又不禁一身愧汗地,低頭說道:“獨孤策悖行敗德,哪裡敢唐突溫姑娘?兩位老前輩若無其他指示,晚輩便參谒家師,報告昔年九大兇邪之中,已有六兇複活一事去了!” 淩霄笑道:“老弟把此事禀告尊師以後,大悲尊者必有指示。

    那時還須煩老弟,通知我們一聲!” 獨孤策問道:“淩老前輩是否要我再走一趟‘都陽山萬笏坪’?” 公羊壽搖頭笑道:“不必,不必!老弟走後,我與淩老兄,也要分頭把這樁極關重要的武林密訊,通知有關好友!老弟若奉大悲尊者指示請到少林、武當、崆蛔、點蒼任何一派,或是竹枝幫中,通知-聲便可!” 獨孤策點頭領命,向公羊壽、淩霄二人,恭身告别,電疾馳去! 公羊壽目送獨孤策身形杳後,手拈颔下的山羊須,仰望白雲,若有思索。

     淩霄含笑問道:“公羊兄,你在想些什麼?” 公羊壽蹙眉說道:“我覺得獨孤策心中似乎有事!略嫌神情恍惚!” 淩霄笑道:“你是不是根據他所說的‘敗德悖行’四字,而作此想?” 公羊壽點頭答道:“這四個字兒之中,似有頗深含義?” 淩霄笑道:“公羊兄太多疑了!獨孤老弟既是大悲尊者的唯一弟子,人品可知。

    哪裡真會有甚‘敗德悖行’?我料想,他隻是心中覺得對溫姑娘負咎太深,才如此說法而已!” 公羊壽想了一想,點頭笑道:“你這樣想法,也有道理!因為以溫姑娘那等人品,獨孤策不會不對她有所傾心?起初或許懷疑對方是兇邪一流,不敢親近,等到弄清事實,鑄成大錯,心中自然分外負咎,愧作求凰之念的了!” 淩霄笑道:“獨孤老弟與溫姑娘,真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一對威鳳祥麟,我們應該撮成這段美滿良緣,并責成獨孤老弟的表姊謝仙子,要為此事特别盡力!” 公羊壽大笑說道:“淩霄老兒說得對,如今我們且去把六兇複活的這樁驚人秘訊,通告友好!你去少林、武當,我走點蒼,崆峒!” 淩霄失笑說道:“點蒼還好,崆峒路遠,你不是吃了虧嗎?” 公羊壽微笑說道:“我生就兩條快腿,專跑天下名山大川,多走點路不妨;何況我還想叨擾叨擾黃葉老牛鼻子當作寶貝般,珍藏多年的‘百花春色酒’呢?” 淩霄點頭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必有目的;否則哪肯自動跑這遠路?不但黃葉道人的‘百花春色酒’,是誘人生羨的絕世佳釀:恐怕連‘流雲仙子’謝逸姿的點蒼山特産,‘靈乳空青香茶’,也是你所垂涎之物?” 公羊壽一眯雙跟,拈着山羊胡須,怪笑道:“淩霄老兒,算你猜得對了!我為謝逸姿的表弟,設法作媒,難道她還吝啬得不肯請我吃點好東西麼?” 說到此處,手指淩霄,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我到‘點蒼山’,可以喝幾杯‘靈乳空青香茶’!到‘崆峒山’,可以飲幾斤‘百花春色酒’!至于少林、武當,則因自诩大派,必須戒律精嚴,你這老兒去時,至多能夠擾上那群苦和尚窮道士的一些粗茶淡飯罷了!” 說完,一陣得意狂笑,便即揮手别去! 淩霄看着這位慣以诙諧玩世的老友背影,不禁搖頭失笑,也就先赴福建少林,準備把六兇複活之事,告知少林掌教方丈 了塵大師! 公羊壽、淩霄兩位老俠,分赴點蒼,崆峒、少林、武當之事,暫不必提。

    且先叙述馳谒恩師大悲尊者的獨孤策方面。

     大悲頭陀蹤迹,世所不知。

    其實他并未潛身什麼窮邊大荒的人迹難到等處,隻在安徽九華山一座清靜小寺之中,獨參妙 谛! 小廟周圍,景色極幽,故而常有遊客,進入廟中;但誰也不知道廟内這位看來毫不起眼的邋遢老僧,竟是名滿江湖的武林聖僧大悲尊者! 獨孤策趕到“九華”,尚未進廟,便覺情形有異! 因為恩師平日雖然不修邊幅,邋裡邋遢地,形若濟颠;但每日卻必親自把廟宇周圍,打掃得幹幹淨淨! 今日不僅廟門以上蛛網塵封;廟外更是蔓草滋生。

    好似久無人迹! 獨孤策好生心疑。

    暗忖:恩師數十年來,蹤迹從不離廟,難道他老人家已告功行圓滿歸西示寂? 想至此處,心中一陣凄然!真氣微提,身形略閃;便自飄到了廟門以上! 但他身立門上,向廟中微一注目之下,不禁越發驚訝欲絕! 原來這座小廟,房宇雖少,隻有一間殿房,兩間小屋;但座院卻大,約占畝許。

     廟外蔓草滋生,院内自然也是一片無人收拾情狀! 但殿房階上的塵土之中;卻有四隻腳印! 這腳印不是僧鞋,而是弓鞋! 其中一雙鞋印,看來似還不及三寸。

     另一雙雖系天足,但鞋樣纖纖,令人一看便知,必是女子腳印! 獨孤策見狀,心中暗想:恩師參經禮佛的寶殿之中,竟會出現婦女腳印,豈非不可思議怪事? 由于這種怪事,獨孤策也就斷定了恩師若非功行圓滿,證果升西;便是因事他去,久已不在廟内! 目前情況,如此怪誕,他自然不必再按常禮通名求谒、隻是施展絕頂輕功,宛若墜絮飛花般,毫無聲息地,縱落殿房以外! 殿内毫無人聲,沉寂若死! 獨孤策不肯魯莽進殿,蹑足潛蹤地,悄悄走近窗棂,利用棂上破孔,偷窺殿内動靜! 這一看,又把他吓了一跳! 殿中佛像,早巳被人搬到一旁,供桌也變成床榻,榻上躺着一位紅衣女子! 這紅衣女子,似已睡熟,因半面向裡,容貌無法看全,但就那所見到的半邊臉龐看來,肌膚如雪,鬓發如雲,是位二十來歲的絕美少婦! 獨孤策看在眼内,心頭疑雲如海! 第一點難解的,自然是大悲尊者何在? 第二點難解的,是這紅衣絕美少婦是誰? 第三點難解韻,是适才分明看見四隻鞋印,這紅衣少婦裙下一雙窄小蓮鈎,則另一雙天足鞋印,又是何人所有? 獨孤策越想越覺不覺,遂又複湊向窗棂破孔,再往殿中看了一眼! 看第一眼時,隻把他吓了一跳,這看第二眼時,卻使獨孤策驚訝欲絕! 原來就這片工夫,殿中已有令人難以相信劇變! 劇變的不是事,不是物,是人! 那紅衣少婦,适才是半面向裡地微側仰卧,如今卻變了半面向外地俯卧在榻! 說來這紅衣少婦,隻不過翻了一個身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之處? 紅衣仍是紅衣,卧榻仍是卧榻,但榻上人兒的那張臉龐就非适才所見! 适才,獨孤策所看到的,是一位肌膚如雪,鬓發如雲的絕美少婦!如今,俯卧榻上的,則是一位皺紋滿面,白發蕭蕭的年老婆婆! 獨孤策怎得不驚奇萬分? 暗想,這刹那間的變化原因何在,究竟是榻上換了一人? 抑是未曾換人,隻在臉上除下一副面具或加上一副面具? 這種意念,奇甚于驚!但轉瞬間,獨孤策的心中,又複驚比奇甚! 因為他想起憑自己的耳力,丈許方圓内金針落地,宛若雷鳴,怎地對這榻上女子翻了個身兒之事,竟未聞絲毫聲息? 心中方正驚奇交加之際,突然聽得殿内有一絲衣衫飄風之聲! 獨孤策身形尚未及退,殿門以内,便響起了一陣銀鈴似的語聲,嬌笑說道:“小妹子,你回來了麼?怎不進殿,卻站在殿外這久則甚?” 語音剛了,殿門立開,一位身材婀娜的紅衣女子,當門俏立,正是适才所見榻上之人,隻在頭上,蒙了一大塊厚厚紅紗,把頭發臉龐,完全遮住! 獨孤策見了她,隻覺得對方又添了一大塊罩頭厚紗,但紅衣少婦見了獨孤策,卻大感意外地,微退半步,沉聲問道:“朋友怎麼稱呼?你為何來此窺探?” 獨孤策微抱雙拳,哈哈笑道:“姑娘,這兩句話兒,似乎應該由我來問你。

    ” 紅衣女子愕然問道:“為什麼?” 獨孤策笑道:“在下自幼随侍家師,在這‘無垢寺’中攻讀詩、賦、詞、章,經、史、子集,研習兵刃、掌法、軟硬輕功,今日回寺參師,似乎不應該落得‘窺探’二字?” 紅衣女子聞言,失笑說道:“這樣說來,你是主人我是客了?” 獨孤策道:“我也本能算是完全主人,家師……” 紅衣女子接口問道:“朋友适才由廟門縱落此處,輕功委實不俗,請教尊師是哪位方外高人?” 獨孤策因恩師不喜以“大悲尊者”炫耀,遂隻好随口編造地,恭身答道:“家師‘邋遢上人’!” 紅衣女子點頭笑道:“這個法号,倒真名副其實,你看,到處皆是蛛網塵封,蔓草茁長,哪裡配稱‘無垢寺’?真應該叫作‘邋遢廟’了!” 獨孤策不理會對方嘲笑,卻向紅衣女子問道:“照姑娘這樣說法,你們來此之時,家師業已離去?” 紅衣女子笑道:“我們不曾看見你的師傅,隻以為是所無人廢廟,才想暫時借居……” 話猶未了,忽然想起對方語中的“你們”兩字,遂目注獨孤策,訝然阿道:“你怎麼會知道我還有同伴?” 獨孤策指着那四隻腳印,含笑說道:“鞋印兩雙,姑娘又非天足,何況你适才還把在下當作你的‘小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