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嫣

關燈
執着的相信,她已經成了一個結婚狂了。

    婚禮是無所不在的。

    金嫣每時每刻都在婚禮上。

    就說吃飯。

    為了方便,金嫣以前一直都在用勺子,現如今,金嫣不再用勺子。

    她選擇了筷子。

    金嫣在筷子粗頭的頂端刻了一道淺淺的凹槽,然後,用一根線系上,再把它拴到另外的一隻筷子上去。

    它們就結婚了。

    金嫣為筷子舉辦了一個十分隆重的婚禮,所用的場景是電影《茜茜公主》上的,是皇家的場景,富麗堂皇了。

    金嫣用一頓午飯的工夫主持了這場婚禮,她的心思盛大而又華貴,她的咀嚼充滿了管弦樂的回響。

     火罐也可以結婚。

    在推拿的輔助理療上,拔火罐是一個最為普通的手段了。

    中醫很講“氣”——人體的内部有火氣,也有寒氣。

    有了寒氣怎麼辦?把它“拔”出來,這也就是所謂的拔火罐了。

    金嫣給客人拔火罐的時候往往很特别,她總是成雙成對地使用。

    有時候是四對,有時候是五對,有時候也用六對。

    這一來客人的背脊就成了一個巨大的禮堂,剛好可以舉辦一場集體婚禮。

    集體婚禮不好,可也有它的樂趣,主持起來很有成就感的。

    它體現了中國的特色,再個人的事情也能夠洋溢出集體主義的精神。

     滋味也可以結婚。

    最為般配的有兩樣,甜與酸,麻和辣。

    甜是一個女人,也有男人的一面,酸是一個男人,也有女人的一面。

    它們的婚禮無疑是糖醋排骨。

    又酸又甜,酸酸甜甜。

    這是貧寒人家的婚禮,寒酸,卻懂得感恩,知道滿足。

    它們最容易體現生活的滋味。

    是窮秀才娶了小家碧玉,幼兒園的老師嫁給了出租車的司機。

    婚禮并不鋪張,兩個人卻幸福,心心相印的,最終把緊巴巴的日子過成一道家常菜。

     麻是一個不講理的男人,辣卻是一個胡攪蠻纏的女人。

    它們是冤家,前世的對頭,從道理上來說它們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沒有人看得好它們。

    可生活的樂趣和豐富性就在這裡,麻和辣有緣。

    它們從戀愛的那一天起就相互不買賬,我挖苦你,你擠對我。

    每個人都怕它們。

    可它們呢,越吵越靠近,越打越黏糊,終于有一天,結婚了。

    到了婚禮上它們自己都不相信,它們怎麼會有這一天的呢?還是吵。

    是和事佬把它們勸下來的。

    婚禮不歡而散,各自都做好了離婚的準備。

    奇怪了,就是離不掉。

    到老一看,天哪,都金婚了。

    打了一輩子,吵了一輩子,鄰居們都嫌它們煩,它們自己卻不煩了,越嚼越有滋味。

    它們自己都不知道,它們就是生活裡的大多數,類似于馬路邊上的羊肉串。

    它們一輩子都不滿意,就是離不開。

    它們永遠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婚禮,最後的一口了,風燭殘年了,後悔卻上來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老是對老伴說,我那時候怎麼就沒有對你好一點。

    “再來一串”。

    其實是想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還是這樣的,生活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場景。

     最為有趣的還是自行車的婚禮了。

    兩個輪子稀裡糊塗的,不是男方糊塗就是女人糊塗,娶了,或者嫁了。

    雖說新娘和新郎是平等的,骨子裡卻不平等,永遠是一個在前面,一個在後面。

    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裡面。

    即使到了婚禮也還是這樣,一個行動了,另一個就乖乖地跟上去。

    它們始終有距離,後面的那一個卻從來都是亦步亦趨的,步步緊随,是随雞随狗的樣子。

    仔細一看,一琢磨,又不對了。

    後面的那一個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它一直在推動。

    前面的那一個隻是傀儡罷了。

    但是,由于心甘、情願,知道後面的那一個對它好,它認。

    這樣的婚禮決定了大街上的風景,滿大街都是自行車的車輪,一前一後的,成雙成對的。

    分開的也有,往往是後面的那一個要到前面去了,這一去,麻煩了,一定是後面的那一個推得太猛了,災難就是這麼來的。

     相比較而言,金嫣喜歡花生的婚禮。

    在大部分的情況下,每一個花生都有兩顆花生米,它們是鄰居,近在咫尺,卻靜悄悄的,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

    這怎麼可以呢?金嫣就把花生剝開了,一個是金童,一個是玉女,你們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呢?金嫣幫着它們撮合了。

    就在金嫣的巴掌上,金嫣幫它們舉辦了一個秘密的小婚禮。

    它們真的很合适,雙方的條件都差不多。

    就是害羞。

    金嫣一直把它們送進洞房,替它們把衣服都脫光了。

    兩個新人赤裸裸的,光溜溜的,性感死了。

    是男歡女愛的樣子。

    是天地一合春的樣子。

    金嫣招惹過泰來一次,她把泰來的手拉過來了,把這一對新人送到泰來的掌心。

    泰來說: “你吃。

    ” 呆子!呆子!個呆——子! 當然,想過來想過去,金嫣不可能隻是為别人張羅婚禮,她想得更多的還是自己的。

    她哪裡是在想,她是在猶豫,比較,衡量。

    是中式婚禮好呢還是西式婚禮好?拿不定主意了。

    但是,拿不定主意又有什麼關系?金嫣瘋狂了。

    她兩個婚禮都要!誰說一對夫婦隻可以結一次婚?這又不是基本國策。

    金嫣決定,先穿着婚紗把自己“嫁”出去,然後,再讓泰來在風月無邊的燭光當中把自己“娶”回來。

    兩個婚禮有什麼?不就是錢麼?她舍得。

    花呗。

    “花錢”的“花”為什麼是“花朵”的“花”?意思很明确了,錢就是花骨朵,是含苞欲放的花瓣。

    隻要“花”出去,每一分錢都可以怦然綻放。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