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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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有些面紅耳熱了,猴子說:“登科你那次到侯家村去看我,我剛好沒在家,回到村裡才聽鄰居說起。

    真對不起了。

    後來我一直想來感謝你的,卻總是閑不下來。

    ” 楊登科想說自己是專門去給他送錢的,可這已是廢話,提它何用?也就不多說什麼,力勸猴子喝酒。

    猴子刹不住話頭,說:“我掰了一下指頭,貴都市幾個戰友裡面,還是登科你混得好啊,堂堂國家機關公務員,我們都羨慕死你了。

    ” 猴子此話倒不假,在他們幾位複員回了農村的戰友面前,楊登科的确算是風光的了。

    想起自己在單位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司機,不像那些局長科長們可以人前人後地耍派頭,卻同樣端着鐵飯碗,旱澇無憂,衣食不愁,比起還在農村苦煎苦熬的戰友要強多少有多少。

     人也是怪,比上不足時,氣不順心難平,比下有餘時,優越感就無緣無故地冒了出來。

    優越感其實跟壯陽藥差不多,于身體無補,卻能提神。

    不過楊登科不想在猴子前面顯示自己的優越感,說:“一個小小司機,無職無權,跟過去的轎夫有什麼差别?” 猴子有些微醺了,望着杯中之物,搖了搖頭,歎道:“這樣的轎夫,也不是誰想做就做得上的。

    在我們這些土農民眼裡,你這是大貴人了。

    登科你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如今做個農民不易啊,農副産品不起價不說,推車瓜挑擔菜進城,腳跟還沒立穩,什麼工商稅務城管環衛街道辦事處一哄而上,連帶着紅袖套的老婆婆老爺爺也來湊熱鬧,不是這稅就是那費,說是執法,其實跟攔路搶劫又有什麼區别?” 一旁吃完飯,放下碗準備離桌的聶小菊聽猴子這麼一說,也插話道:“可不是?前幾天有一對夫婦推着一車西瓜剛進城,一個瓜都還沒賣掉,幾個穿着制服的工商人員就咋咋呼呼圍了過去,伸手要他們出什麼管理費,夫婦倆央求他們緩兩個小時,等賣了錢再出,那幾個工商人員二話不說,上前将闆車掀翻在地,西瓜破的破,爛的爛,滾了半條街,夫婦倆又急又痛心,嚎啕大哭起來,工商人員這才甩甩手,揚長而去。

    ” 猴子和聶小菊說的這些,楊登科也常常碰到,不免歎道:“是呀,現在的人就是欺善怕惡,要不怎麼流行語說,八個大蓋帽管一個破草帽?”猴子一臉的無奈,說:“誰讓我們是破草帽呢?破草帽就是受人欺的命。

    ”又說:“我就是因為考慮到種瓜菜既費時費力又不起價,進城出售還要飽受欺淩,去年才改種水稻,隻求自給,好騰出時間外出做工賺點小錢,不想又被種子公司的假種害慘了,連自家吃糧也沒法保障,還要另外掏錢購糧。

    ” 楊登科這才想起猴子跑到他這裡來,決不僅僅是來向他訴苦說冤的,于是說:“猴子你還有什麼事吧?”猴子這才把來意說給楊登科。

    原來為向種子公司索要法院宣判的賠款,猴子他們多次到政府人大上訪,領導們每次都答應跟種子公司交涉,要他們以後隻管找種子公司就是,沒必要老是跑政府和人大。

    可他們回頭去找種子公司,種子公司說他們手頭确實沒錢,有了錢肯定會兌現的。

    這麼來來回回跑了不下十回了,路上車費花了不少,卻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沒拿到一分錢。

    卻聽說有些農戶通過關系,暗地裡從種子公司要到了部分賠款,所以猴子想請楊登科出馬,農業局究竟是種子公司的直管部門,好說話些。

     楊登科知道現在時興公事私辦,好多通過正當渠道解決不了的事情,隻有搞曲線救國才辦得到。

    他不好推卸,毫不猶豫答應道:“這事猴子算你運氣不錯。

    農業局是種子公司直管部門,平時跟公司的經理們經常見面,彼此熟悉。

    記得過去陪局裡領導到公司去搞現場辦公,經理們不論對領導還是對我們司機總是客客氣氣,臨走給領導紅包和禮品什麼的,也少不了要給我們一份。

    就憑了這份舊情,經理們也會買賬的。

    何況魏經理是陳局長主政農業局時提拔的,當時他跟陳局長并沒多少瓜葛,還是我在他們之間牽的線呢。

    ” 想不到楊登科跟種子公司魏經理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