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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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的實踐經驗的人并不多嘛,讓姓錢的做個文化局局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嘛。

    姓錢的就這樣成了文化局局長。

    這段逸事可能傳得神了一點,趙部長不可能拿這樣的理由來提拔他,但錢局長做文化局局長前做過文具店經理和化肥廠廠長卻是人所共知的,組織部也有檔案可查。

    這一陣錢局長見趙部長表态在先,自己不拿出些姿态,實在對不起趙部長多年的栽培,也不像一個做部下的。

    何況自己還是文化局局長,總得顯示一下自己的文化品味吧,也就鼓着勇氣道:“趙部長的指示非常英明,這幾個字實在是妙,簡直妙不可言。

    我看這四個字不是孔子說的,就是孟子說的,或是秦始皇說的,一句話,肯定是先哲聖賢說的,不可能是現在那些文化不高,張口就是錯字别字的歌星笑星影星這星那星說的。

    ” 孫主席看上去就知道是同行幾個人中最有學養的。

    事實是不久前他就出過正兒八經的個人著作。

    而且這部著作他沒掏過一分錢,是企業贊助印出來的。

    不是文壇領袖,誰出書不要自己出錢?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他身價和著作的不同一般。

    孫主席也經常是這麼自诩的。

    其著作還不薄,足有三百頁之多。

    結集前都是見過報的,内容極其豐富,其中一百頁是表揚抓革命促生産的押了韻的詩歌,一百頁是記叙孫主席本人被各級領導親切接見的激情散文,一百頁是報道各類會議和表揚好人好事的通訊。

    孫主席就是憑這部著作被趙部長慧眼識珠,無可非議地做上文聯主席的。

    他因此有充足的理由看不起當過文具店經理和化肥廠廠長的錢局長,覺得自己的著作才是文化。

    孫主席也就滿懷了優越感,将牆上四個字反複咂巴了幾遍,爾後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拖長聲音誦道:“意閱者,意悅也,同已者,已同也,天下已同,不亦悅乎?不亦樂乎?”要補充的是,孫主席将此處的“樂”誦作成了yuè,音同閱和悅,足見他還是知道“樂”至少是有兩個以上讀音的。

     一直不太吱聲的老郭聽得直想發笑,悄悄踢了楊登科一腳。

    楊登科瞥他一眼,做了個鬼臉。

    楊登科知道除了自己和康局長本人外,也就老郭知道這四個字的來曆。

    老郭是笑那些人拿着雞毛當了令箭。

    不過楊登科還是能夠理解人家,他們都是文化方面的官員,對着滿牆的“文化”,他們不顯示一下自己的“文化”,是說不過去的。

     那幾個人議論了幾句,往另一頭去了。

    康局長和姚老師他們還有些不舍,結合剛才幾位文化官員的高見,又對着這四個字端詳琢磨了好一陣,越端詳越琢磨越覺得這四個字高深莫測,意義幽遠,令人回味無窮。

     這時後面走過來一位年輕婦女,身旁還牽着一個小女孩。

    女孩長着一雙幽黑的充滿靈性的大眼睛,兩條小辮子在腦後一甩一甩的,煞是可愛。

    看上去女孩也就六七歲的樣子,大概剛讀小學。

    她随着母親一路走來,發現有認得的字,就興奮地大聲讀出來。

     來到康局長那幅字下面,小女孩站住了,搖着母親的手,說:“媽你認得那四個字嗎?”母親故作認真地瞧瞧牆上,然後晃晃腦袋,歎息一聲,說:“不認識,還真的不認識,看來媽年紀大了,記性不行了。

    ” 那婦女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她這麼說,看來是要把優越感讓給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果然一臉的神氣,很是得意地說道:“那是同——意……” 開始楊登科也沒在意母女倆的到來,更沒聽見她們的對話,隻顧和吳衛東他們争先恐後誇獎康局長的大作。

    直到小女孩說出“同意”兩個字,他才吓了一大跳,連魂都要驚掉似的。

    好在楊登科還算機靈,沒等小女孩念出另外兩個字來,他就彈到她前面,用身體遮住她的視線,指着自己鼻子道:“小朋友,你還認識叔叔嗎?” 小女孩伸手去扒楊登科,同時左右擺動着腦袋,要繼續認讀牆上的字。

    楊登科沒讓她得逞,把她拉到一邊,說:“你不認得叔叔,叔叔可認得你。

    ” 也是沒法,小女孩隻得放棄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