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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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副師等度脫争競衣缽的和尚,轉回殿庑,稽首阿羅尊者,皆是高僧與佛心一體。

    忽然起了這一陣狂風,怎見得風狂,但見:黃昏天色暗,忽地一聲來。

    穿窗入戶響如雷,折樹飛沙狠似箭。

    炎天六月冷飕飕,寶殿三層開扇扇。

    紅日刮西沉,星鬥摧昏亂,行見燈燭影搖紅,一剎滿堂滅去焰。

    驚得敲鐘長老閉雙眸,打鼓沙彌遮着面。

    頭上吹去瓢帽兒,個個光光明月現。

     狂風刮處,衆僧人個個驚魂喪膽,惟有三師心和意平,色相如舊,毫厘不變。

    三師進得靜室,見了祖師,把僧人争競回心的事情說了一遍。

    祖師道:“我于光照中已知其事,隻是大風刮處,我等前行,恐于海舟不便。

    還有一端有情怪事,未免又要我等演化一番。

    ”道副乃問:“有何怪事幹犯師尊?”祖師道:“風雖天地吹噓,大塊噫氣,但清和曰風,狂烈曰暴,有暴風便有妖怪。

    汝等道力,諒能降伏其妖,驅除其怪,且自靜聽。

    ”祖師說罷,師徒各于室中入定。

     卻說近寺山門,有一妪年近六旬,止有一子,擔柴為業,名喚力生,娶了遠村一女為妻,卻也賢德,事夫敬姑,無半點兒過失。

    一日,力生擔了柴到遠村去賣,遇着一個朋友,兩相叙情,遂到一個酒肆,吃了些沒菜的寡酒,不覺醉倒在深林靜處。

    天色黃昏,其妻不見夫回,乃走到遠村尋找。

    不知這深林靜處原有一個妖狐,隻因變了個婦女,引誘了村間一個流蕩子弟,吸了他那風流精血,遂作妖弄怪。

    有時變女子迷人,有時變男子迷婦。

    力生倒在深林夜靜,其妻入林,看見丈夫卧地,醉叫不醒。

    正在那裡獨自一個力不能支,口叫無人,隻得坐地,等夫醉醒。

    看看月上柳梢,忽然一陣大風,風過處,月朗星稀。

    忽然一個青年漢子走近婦前。

    他打扮得風流俊俏,怎見得,但見:眉清目秀,五短身材,色嫩顔嬌,一腔豐韻。

    戴一頂蘇吳小帽,盡是風流;穿一領绮羅輕裳,果是标緻。

    說句甜甜美美話兒,賣個斯斯文文腔子。

     這漢子上得前來問道:“娘子,這夜靜林深,人家離遠,卻守着一個不省的漢子做甚?”婦人見了也不答,站起身來往林外立着,道:“男女自有分别,且各守嫌,何必問我來曆?”漢子道:“我好意問你,隻恐這卧着的是你丈夫或兄妹醉倒在此。

    你孤懦無力,不能扶架他去。

    便是問知住處,幫你扶他,也是個與人方便。

    你為何說拒人千裡之話?”婦人見漢子說的話近情理,乃說道:“我丈夫擔柴賣,想是貪多酒醉,倒卧在此。

    我婦女力弱不能扶去。

    望乞替我扶出林間,待少醒走罷。

    ”漢子聽得,把他丈夫推了幾推,打了幾下,力生哪裡得醒?這漢子卻走近婦前,賣乖使俏,說道:“娘子,夜靜林深,無人知覺,你丈夫不醒。

    不瞞你說,我家赀頗富,前邊高樓大屋就是我家。

    你若肯與我諧個伉俪,成個歡好,大則瞞了丈夫,躲藏我家。

    小則結個長久,早晚到你家行走,贈你些金珠财寶。

    就是你丈夫知道,也強如擔柴營生。

    ”婦人聽得,暴躁起來,說道:“漢子差矣。

    你道夜靜林深無人知覺,無形無聲的是鬼神,有眼有知的是天地。

    你道不醒的丈夫可瞞,不道睜眼的男子可愧。

    你誇富有家赀,我守婦女節操。

    ”漢子聽了,笑道:“娘子莫要錯過風流,你看你這等妖娆美貌,嫁了這個醜陋柴夫,怎如我少年才調。

    若成就個姻緣,卻也是個佳會。

    ”婦人怒起,連叫了幾聲丈夫,卻又指着漢子罵道:“是哪裡無知惡少,不明道理村夫,不畏神明的癡漢,怎麼清平世界淫亂綱常。

    快走出林,莫讨禍害。

    倘我丈夫醒來,斷不饒你!”漢子道:“你丈夫斷然不醒。

    ”婦人道:“你若不去,定有禍害。

    ”漢子道:“風流事兒,有甚禍害?”婦人道:“我拼一命,你禍害即生。

    ”婦人言詞真是個賢良,哪裡知道這漢子卻是妖狐變化。

    他見婦人堅執不允,便生出惡狠心腸,地下抓了一把土泥,把力生滿眼鼻塗了,卻又取力生捆柴一根索子,往婦人身上一丢,看看婦人被妖縛倒。

     豈料世事邪正,都有個神靈感應。

    人若心地歪斜,一時起了個奸心、盜心、邪心、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