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魂 第十八章 對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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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耳。

    彼以此一紙來,言此外尚有函紙數頁。

    餘遣秋兒向彼索取,故靳不與,謂此函關系重大,必親交于受信人之手,否則甯存我處,以交還于寄信者。

    夫向生人而索其情人之書,此雖至卑賤之滢娃蕩婦,亦知有所羞愧,餘獨何人,而能出此。

    餘知彼之終不與餘也,即亦不索,蓋個中内容已為奸人洞悉,此秘密函件即盡喪其珍貴之價值。

    餘不恨彼之無情,而惟怨君之不慎,緻彼此名譽,決裂破壞于一朝。

    想後思前,惟有一死。

    顧懷疑而死,死不能甘,一塊肉又複相累,故郵召君來,證明其事之虛實。

    餘心碎矣,君複何言?” 梨娘語時,含悲帶憤,淚随聲出,頃刻間懷滿瓊瑤,若梨花之戰雨。

    夢霞泫然答曰:“冤哉,卿以此事為果真耶?此紙實為餘所手書,但詩非餘作,且非書以寄卿者耳。

    餘閑居無聊,辄喜弄筆,襟袖間常污墨漬。

    此紙乃餘在校中課餘時戲作,所錄乃餘友某君無題詩四律也。

    書後即已棄諸敗簏,彼乃拾而藏之,即假此以欺我知己。

    當作此時,漫不經意,距料此無聊之遣興,即深種夫禍根。

    奸人設計之險毒,真有為人意想所不到者。

    一筆鑄成大錯,此亦餘疏忽之咎,緻卿遭此奇辱,餘實無以對卿矣。

    ”梨娘乃如夢醒,拭淚言曰:“餘固疑君決不至躁率若此,孰知其中竟有如許變幻,今已水落石出,則君複何罪?餘複何怨?但終有所不解者,彼必先知兩人之秘密而後設計相欺,是果誰與之隙,又誰為之諜耶?”夢霞曰:“然,容徐思之。

    ” 俯首沉思者良久,忽憬然悟曰:“餘憶之。

    方餘病卧,彼日來視餘,來時必與鵬郎戲,或攜果餌以饷鵬郎。

    鵬郎因是樂就之,每晚必同至門外遊散,餘亦未之禁。

    後李忽一去絕迹,餘固甚疑之,意者此數日中,鵬郎年幼無知,為彼以計誘,以言饣舌,或竟将秘密洩露其一二。

    彼既探得其情于小兒之口,遂思設計以相欺,故去而不來。

    餘家中之僞書,即發現于三日之後,此中情節固已灼然。

    餘不意此無情之病魔,竟為引進奸人之導線,此可愛之鵬郎,竟為破壞好事之罪魁。

    要之皆由于餘無知人之明,日與虎狼相處,而夷然坦然,一再不慎,釀此大禍。

    彼鵬郎固何知者,望卿恕此可憐之孤兒。

    ”梨娘長歎曰:“餘安忍責兒?餘惟自疚!未亡人不能割情斷愛,守節撫孤。

    雖未作琵琶之别抱,而已多瓜李之嫌疑,贻玷女界,辱沒家聲。

    亡者有知,烏能餘恕?若更以不可告人之事,責及彼所愛之兒,不益以重餘之罪?更何以見餘夫于地下乎!” 夢霞聞言,心怦然驚。

    念梨娘既自怨,則己烏能不自愧。

    一念難安,如芒刺背,恍惚間如見梨娘之夫之魂,現形于燈光之下,怒目而相視。

    而鵬郎之鼾聲與梨娘之泣聲,聲聲刺耳,益覺魂悸神傷,舉動改其常度。

    天下最難安之事,生平最難處之境,實無有逾于此時者。

    既而曰:“餘誤卿,餘誤卿,願卿恕餘,并願卿絕餘,勿再戀戀于餘。

    一重公案乘此可以了結,還卿冰清玉潔之身,安卿慰死撫生之素,而餘亦從此逝矣。

    ”梨娘止泣言曰:“霞郎,霞郎,若意殆怨餘乎?餘言非怨君,幸君恕餘。

    ”梨娘泣,夢霞亦泣曰:“非也,餘亦自怨耳。

    然兩情至于如此,欲決撒也難矣。

    天乎無情,既合之矣,複多方以為之障礙,俾惡魔得遂其謀,後此之磨折,正未有窮期也。

    ”繼又作恨聲曰:“餘與此賊誓不兩立,餘必去此眼中釘,以免後來之再陷。

    ” 梨娘色變曰:“是奚可者!是奚可者!君欲彼一人知之耶?抑欲使盡人皆知耶?彼既百計偵知餘等之秘密,固決無能代餘等守此秘密之德義,則此事之宣布,在彼一啟唇、一掉舌之間耳。

    君若不與之較,交以道,接以禮,一如平日,若不知此事也者,彼尚有人心,必受君之感化力,而生其愧悔之心,知偵人秘密之不當,因之終身箝口,以贖前愆。

    若必欲去之以洩憤,則彼之仇君将益深,謀君且益甚,是速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