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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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會引來非議,因此找了一種堕胎的草藥胡亂服下,結果孩子沒了,命也差點掉了,我和她的事因此爆發……” 他記得氣爆如牛的學長忽地給他一拳,兩眼赤紅的怒責他沒義氣,豬狗不如,強暴了他的女友還讓她懷孕卻不認帳,其行令人發指。

     而被揍一拳的他十分不甘心,自視高人一等不願承認自己的惡行,反唇相稽他識人不清,聽信謠言錯把妓女當聖女膜拜。

     兩人一言不和的打了起來,旁人怎麼勸也勸不聽。

     “我不知道當時淩亂的現場為何會出現一把刀,正在氣頭上的我一心想赢,好證實自己并非他口中的那種人,因而将刀一握,接連捅了他好幾刀,直到他睜大眼吐出鮮血,虛軟地癱在我懷中斷氣。

    ” 他當場傻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事。

     那腥膻惡甜的汁液噴了他一身,握刀的手滿是學長的血,瞬時寒意由腦門直灌脊髓,他頓時醒悟的回過神,丢下刀。

     但是已來不及了,了無生息的生命毀在他手中,而他也毀了自己。

     “那女孩呢?”他做了補償嗎? 微微一怔的魏天揚不太能接受方靜湖平靜的一問。

    “你應該關心我殺人一事,而不是那個嫁給石油大王的女人。

    ” “她嫁人了?”幸好。

    老天是公平的,沒有遺忘她的幸福。

     “她嫁不嫁人不重要,難道你都在打盹沒聽見我的話?”她到底有沒有用心在聽? 方靜湖拉下他的頭一吻。

     “男人在意男人的問題,女人用心在女人的問題,你的心結在于殺了親如手足的學長,你認為對不起他,不該為了‘無關緊要’的女人而毀了兩人的情誼。

     “可是你想到沒,你真正虧欠的是那個女孩,潛意識裡為沒機會出世的孩子感到愧疚,但是你太驕傲了,不願承認會為你眼中一文不名的母子而悲傷,因此把罪願轉嫁到他人身上。

    ” “你……你胡說,我給了她一筆令她生活無虞的錢……”為什麼他的心會因她的分析而起了浮動? “錢是萬能的嗎?”唉!他不了解女人。

     “這……” “它買不到心安理得吧!”她目光清澈的反映出他的迷惘。

     “我殺了人是事實……”魏天揚掙紮在心牢之中,用無形的荊棘紮裹着全身。

     帶着撫慰笑容的方靜湖走向她的白色鋼琴。

    “聽我彈首曲子吧!我很久沒用音樂治療人心了。

    ” 沒人發現她的手微微顫抖着,深吸了口氣在鋼琴前坐下,随手翻了一頁久違的樂譜。

     先試了個音,她的表情是極度神聖的,像要開啟潘朵拉的盒子,既惶恐又帶着興奮的期許,期望希望不落空,留下希望的種子。

     不能再做音樂的逃兵,她不去試怎知是否能找回信心,她不是隻會彈琴的彈琴機器,音符是有生命的,它在琴鍵上飛躍。

     按下第一個音,悲傷的氣氛蓦然輕染,眼前浮掠着盡是不幸的面孔,肅穆的禮堂,白色的花束,戀人哀戚的哭聲。

     琴音一轉,忽高忽低仿佛出席一場葬禮,牧師的祝禱詞冉冉,哀傷的小提琴正悠揚地發出斷腸聲,聲聲切切的表達出舒曼的心情。

     “亡靈幻想曲”。

     鼻一酸的魏天揚無可抑止地紅了眼眶,慢慢的阖上眼融入琴音之中,感動于音樂的震撼人心。

     黑暗中他看見一具褚紅色棺木,熟悉的親友一臉哀戚的擡起它走向陰冷墓地,沉重的負荷讓人幾乎邁不開腳步,一步拖着一步地來到死亡。

     冬雨乍寒,冷風蕭蕭,棺木的蓋子無端的飛起,年輕飛揚的臉映入眼中。

     他詫異的退了一步,那是二十一歲時的他。

     他死了嗎? 一陣輕飄飄的白霧袅袅升起,他的身體也跟着變輕,心中的重擔在一瞬間化為烏有,輕得他想飛向雲層引吭高歌。

     阖上的眼流下兩行淚,他告别了過去的自己,原諒原來并不難,他親手在年輕的他臉上灑下第一把泥土。

     他,埋葬了自己。

     “謝謝你,吾愛。

    ” 豁然開明的心是一片清澈無雲,魏天揚輕聲地向他的愛人道謝,她所彈的琴音釋放了他囚禁的靈魂。

     殊不知他的愛人也同樣獲得解脫。

     兩人的心一起升華。

     在貝多芬降E大調第二十六号鋼琴奏鳴曲之下。

     名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