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顔仲清婆心俠氣 田春航傲骨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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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春航的泰山,果是他的本家叔父。

    不過仲清在京久了,所以不知這門親戚。

    二人說的意氣相投,又系親戚,已十分相契,後來便談起肺腑來。

    仲清見春航去年服飾何等華美,如今已不似從前,再想高品的話說他精光,一無所有,也不知他所闊的是些什麼人?便問道:“聞足下頗有狎優之癖,但不知賞識的那幾個?可能不負品題否?”高品接口道:“他的賞識,與人不同,我說給你聽:“咭咭咯咯梆子腔,咿咿啞啞唱二簧。

     褲花白似秋雲薄,上得巫山屁亦香。

    ” 仲清大笑,春航漲紅了臉說道:“放屁!你這個屁,倒有些香。

    隻可惜白香山那句好詩,夾在你那三個屁裡頭。

    ”仲清笑道:“說正經話,吾兄賞識的到底是誰?”春航道:“各部名花,我未曾全覽,想亦妍媸不等。

    我也不過逢揚作戲,所謂未能免俗,聊複爾爾。

    大約諸名班中,要推登春的玉美、全福的翠寶,其餘聯珠的蓉官,也還可以,想都是有目共賞的。

    ”仲清笑了一笑道:“葉公好龍,未見真龍;鄭人夢鹿,終是假鹿。

    湘帆可惜有鬧相公之名,無鬧相公之實。

    天下相公出在京城,京城相公聚在聯錦班。

    史竹君的《曲台花選》,品題最允,如袁寶珠、蘇蕙芳等方配稱名花,而且詩詞書畫無一不佳,直可作我輩良友。

    若翠寶、玉美等,不過狐媚迎人,蛾眉善妒,視錢财為性命,以衣服作交情,今日迎新,明朝棄舊,湘帆何其孟浪用情若此?”春航聽了,半晌不語,俯首而思。

    仲清道:“足下莫非懊悔賞識錯了麼?” 春航道:“這有什麼錯不錯,原是一時寄興;況且各人賞識不同。

    大凡賞識兩字,須要自己做出眼力來,不必随聲附和。

    此輩中倒不必要他充斯文,一充斯文轉恐失之造作,倒不妨有相公習氣,方是天真爛漫。

    我如得志,便不惜黃金十萬,起金屋數重,輕裙長袖侍于前,粉白黛綠居于後,伺候我數年,然後将這班善男信女,配做了玉瑟瑤琴,還了普天下八萬三千大心願,成了個歡喜世界,我便如彌勒一笑,永不合口,豈不快活?”高品道:“你那金屋中,我必要送你副對子,” 即念道:月明瑤島三千裡,人在蓬萊第一峰。

    春航道:“這副對子,也題得不切。

    ”高品道:“切得很,上聯切你的粉白黛綠,下聯切你的長袖輕裙。

    ”仲清、春航都不甚解。

    高品道:“有了這副對子,人才知道他這金屋中,前面要開棚子,後面要開窯子。

    ”仲清大笑。

    春航道:“你擱起那貧嘴。

    ”三人談笑了半日,仲清回去,與王恂說起春航與他有親,就是去年酒樓題詞的少年,果然才貌雙全,但志願太奢,流而忘返。

    遲了幾日,又去看望春航,一連幾次,總未晤及。

    春航竟鬧得不堪回首。

    仲清憐其才,欲成全他,聞他窘得不堪,便張羅了二百兩銀子,寫了一封書,說聞其旅況不佳,少助買花之費,原是試他的心的。

    春航大喜,回書謝了,便又樂了十數天,依然空手。

    前日所贖的當,仍又當了。

    仲清聞知,甚為歎息。

     一日,春航又在戲園看戲,卻看的是聯珠班。

    一個人冷冷落落的,在下場門背暗的地方坐了。

    看見蓉官的戲,心上便又喜歡。

    正看到得意處,忽見前面一張桌子,來了一個三十來歲胖子,反穿着草上霜,同着一個二十幾歲伶伶俐俐的人坐下,背後站着一個跟班。

    那胖子是一口京話,那一個是南邊人,原來就是富三與魏聘才。

    不多一刻,蓉官卸了妝,已坐在對面樓上,與一個少年說話。

    下來又在樓下坐了一會,即走到這邊來,一路路請安照應人。

     忽然看見前面桌上那兩個,便搶步上來,照應了,就坐在中間。

    春航如今的衣服,大非從前可比,不過剩了家常所穿的幾件舊衣,又坐在背暗處;越覺得顔色黯淡,并不見蓉官過來照應他。

    隻聽得蓉官說道:“二老爺,昨日有人很感你的情。

    ”那胖子道:“是誰?” 蓉官道:“聯錦班的二喜 ,說你很疼他,給他好些東西,在你家住了一夜,有沒有?”那胖子道:“我倒不認識他。

    那日魏老爺同他進城喝了幾鐘酒,天晚了,出不了城,就留他住下。

    早上逛了廟,他要買了幾樣零碎東西,就出去的。

    這二喜倒罷了,肯巴結。

    ”蓉官道:“此刻是盡講究巴結了。

    我們的師傅不好,當年教戲時,就沒有教會巴結。

    ”那個後生 ,将手搭在蓉官肩上道:“你也隻要會巴結 ,富三老爺難道還不愛你麼?”蓉官道:“我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