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梅侍郎獨建屈公祠 屈少君重返都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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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兩銀子,還有個金镯與零星幾樣玩器,便有恃不恐,與劉喜說葬事盤費都已有了,劉喜也甚喜歡。

    琴仙因是綢緞細毛衣服不好穿,就拿出幾十兩銀子,隻得自己同了劉喜,到衣鋪裡去買兩套素面羔皮的稱身衣服,劉喜也買了一身。

     這兩日,梅侍郎托人找買墳地,尚無回信。

    晚間睡了,夢見屈道翁紗帽紅袍,欣然而來。

    士燮見了大奇,便問他為何這樣打扮?道翁也不講明,執着士燮的手道:“明公不忘故舊,仗義恤孤,泉下人銜環難報,小女現寓莫愁湖畔,乞以骸骨付之,死且不朽。

    小兒流落無所依栖,想萬間廣廈,可借一枝,諸祈憐憫。

    ”說罷便拜,慌得士燮也答拜了。

    道翁起辭而去,忽又進來,手執蓮花一枝,對士燮道:“此花出于淤泥而臨清波,豈得以淤泥為辱?既往不咎,明公幸勿鄙此花之所自出也。

    ”說畢,足起煙雲,冉冉淩空而去。

    士燮醒來,把這夢中的言語細細詳了一會,心裡已有幾分明白:“出于淤泥而臨清”與“既往不咎”,想他這個義子必是個小旦出身。

    這也不必論他,隻要人好,總是一樣。

    又想:“看這道翁像成了神,莫非莫愁湖畔果有他女兒的墳麼?昨琴仙請仙之說,又見什麼杜仙女,竟是真的了。

    ”半夜竟不能寐。

    天一明就起來,着人去請了屈大爺過來,有話商量。

     不多一會,琴仙過來,就同他吃了早飯,梅侍郎且不說夢,要他同去逛莫愁湖,琴仙欣然,梅侍郎與琴仙各坐了轎,家人騎馬,出了城,沿着城牆走去,約有二裡路已到了。

    此時正是嚴冬天氣,已下過了幾場大雪,梅侍郎恐曠野寒冷,轎中披了玄狐鬥篷。

    及進了斑竹林中,反覺春風和煦,如二月間天氣,絕不寒冷。

    那些竹樹花草依然流青撲翠,芳馥如前。

    最奇的那盤淩霄花,開了數百朵,地下的蘭蕙齊芳,那馬纓花是盛夏時開的,也複含苞吐萼,一時就開了許多花出來。

    倒将個梅侍郎看得心驚,唯有肅然起敬。

    琴仙見墓門間多了四棵小樹,已有三四尺高,仔細看時,就是杜仙女種的蘋、梨、桃、李,每棵樹上開了一朵花,芳豔無比,心中甚駭:“怎麼已經開花了?”梅侍郎看了,連連稱異,歎為真神仙福地,便問家人道:“此處大約是官地,沒有地主的?”家人道:“凡靠城一帶,俱系官地。

    ”梅侍郎才定了主意,在左右徘徊了一會,見苕花叢中飛出許多翠雀來,啁啁啾啾,望着梅侍郎、琴仙鳴個不已,飛來飛去,在他們身邊旋繞了無數,然後飛往湖邊去了。

    梅侍郎連連贊歎,對琴仙道:“這裡真是個仙地。

    我素來不信神仙之說,如今眼見,不得不信。

    我并要與你尊公建一個祠,并供這女仙牌位。

    你說可好麼?”琴仙聽了,淌下淚來,就跪下叩謝。

    梅侍郎一發感慨起來,連忙挽起,說道:“我為這事倒多耽擱幾天,雖等不及完工,也須籌畫好了,方可起身。

    ”便叫琴仙回去。

    他就到江甯縣中與縣尹商量建祠之說。

    知縣一口應承,即傳了工房丈量了地,喚了工頭,鸠工庀材,就在那裡搭了廠,動起工來。

    士燮擇了二十四日下葬,那與他做了墓志,趕緊刻了,又寫了神道碑,勒于石。

     到了二十四日,江甯諸紳士聞了士燮這個義舉,來送葬者數百人,或作詩,或作歌行,或作文,或題祠中聯額,士燮一一看了,等祠成之後,一齊刻在祠内。

    是日祠已豎了梁柱,頭門、二門、正上廳三楹,兩廂房後樓三楹,餘平廈六間。

    規模粗定,士燮不能等待,發了二千金與家中老總管梅成督造,又畫了杜仙女像,命塑泥身彩畫。

    一一分撥定了,那日就請琴仙過來商量,要帶他進京。

    琴仙喜出望外,又複謝了,即算清房租,一直搬到梅侍郎的船上,并将領回之銀,送與梅侍郎,梅侍郎仍叫他收了。

    此番琴仙感激,真到二十分。

    梅侍郎因道翁夢中之語,絕不查問琴仙根底,因劉喜稱呼大爺,便命家下人也稱呼為屈大爺。

    梅侍郎要他叔侄稱呼,琴仙不敢,仍稱大人,自稱名字,梅侍郎也隻好由他了。

     送葬之日,侯石翁被紳士拉了同去,也來走了一走。

    見琴仙尚是有氣,話也不與他講,石翁不樂,心裡既恨琴仙,又妒士燮,一到就走,拜也沒有拜一拜。

    後來諸紳士又有高興的出來倡捐,這個十兩,那個二十,集腋成裘,又湊了數千金。

    把這屈公祠擴充起來,起了好些亭台樓閣。

    莫愁湖中造了湖心亭、九曲紅橋,又造了幾個船,以為春夏遊湖之樂。

    屈公墓、杜仙女墓前,都建石牌坊、華表柱、翁仲,餘外又圍了一個園,種些花木,堆些假山,竟成了一個名勝。

    這屈公祠竟與孫楚樓、江令宅齊名不朽了。

     梅侍郎于二十八日開船在船上也是寂寞,倒将琴仙當着子玉一樣,朝夕相依。

    又見他穩重靈警,十分契愛,又試他書本上雖未用過功,而詩詞雜藝頗覺聰明,因想到京後,慢慢的再教他讀書,學作文字。

    惟琴仙絕不敢題起認得子玉,心裡還怕問他的出身,如果問他,隻好撒兩句謊,支吾遮飾,再不知道乃尊夢中已囑咐了他。

    船到王家營子起旱,已是臘月初八了,計日要到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