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屈方正成神托夢 侯太史假義恤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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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角峥嵘,英姿爽飒,走上階去,長揖不拜。

    又見那尊神似有怒容,連連的拍案,罵那童子,見那童子口裡也像分辨。

    兩人覺說了好一會話,然後見那尊神顔色稍和,那童子也就俯首而立。

    又見那尊神向右手站的一個侍女說了一句什麼,那侍女便入後殿。

    少頃,捧着一個古錦囊出來,走近童子身邊。

    那童子欲接不接似的,雙手将衣衿拽起,侍女把錦囊一抖,見大大小小的,新新舊舊,五顔六色,共有百十來枝筆,一齊倒入那童子衣兜裡。

    見那童子謝一聲,站了一會,尊神又與他講了好些話,那童子方徐行退下。

    琴仙看他一直出了廟門,心上想道:“這不知是什麼地方?那個童子好不兀傲,到了此處,還是那樣凜凜的神色,怎麼跪也不跪的,想是個有根氣的人,來曆不小。

    ”琴仙将要出去,隻見一個戴金幞頭穿紅袍的神人進來,仔細一看,就是他義父屈道翁。

    琴仙吃了一驚,心上卻不當他是死的。

    因為這個地方,不敢上前相見,仍躲在樹後。

    見他義父上階,打了一恭。

    那尊神也不回禮,略把手舉了一舉,見他義父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那尊神問了幾句話,便聽得一聲雲闆,兩邊鼓樂起來。

    尊神退入後殿去了,儀從亦紛紛各散。

    見他義父獨在階下徘徊,仰瞻殿宇。

    琴仙此時忽想他已身死,一陣傷心,上前牽住了衣哭起來。

    見他義父也覺凄然,便安慰他道:“琴兒,你受苦了,也是你命裡注定的。

    不過百日困苦,耐煩等候,自有個好人來帶你回去。

    ”琴仙想要問他幾件事情,卻一件也想不起,就記得方才那個童子,問道:“方才有個童子進來,那尊神給他許多筆,始而又罵他,這童子是什麼人?”道翁道:“這童子前身卻不小,從六朝時轉劫到此刻,想還罵他從前的罪孽。

    後來是個大作家,名傳不朽的。

    三十年後見他一部小小的著作,四十年後還有大著作出來。

    ”琴仙又問道:“這位尊神是何名号?”道翁道:“低聲。

    ”便左右顧盼了一會,用指頭在琴仙掌中寫了兩字,琴仙看是殿娥二字,也不甚明白,再要問時,道翁已望外走,琴仙随在後頭。

    見他出了廟門,上了馬,也有兩個皂隸跟着。

    道翁把鞭梢一指道:“那邊梅翰林來了。

    ”琴仙回頭一看,隻見江山如畫,是燕子矶邊,自己仍在船上,道翁也不知去向。

    忽見一個船靠攏來,見子玉坐在艙裡,長籲短歎。

    琴仙又觸起心事,欲要叫他,那船已與他的船相并。

    琴仙又見他艙裡走出一個美人來,豔妝華服,與子玉并坐。

    琴仙細看,卻又大駭,分明就是他扮戲的裝束,面貌一毫不錯。

    自己又看看自己,想不出緣故來。

    見他二人香肩相并,哝哝唧唧,好不情深意密,心上看出氣來。

    忽見那美人拿了一面鏡子,他們兩人同照,聽得那美人笑吟吟的說道:“一鏡分照兩人,心事不分明。

    ”聽得子玉笑道:“有甚不分明?”琴仙心上忍耐不住,便叫了一聲:“庾香好麼?”那子玉毫不聽見。

    琴仙又叫了一聲,隻聽子玉說道:“今日好耳熱,不知有誰罵我。

    ”那美人忽然望見琴仙,便說道:“什麼人在這裡偷看人?”便将鏡子望琴仙臉上擲來。

    琴仙一躲,落在艙裡,那邊的船也不見了。

    琴仙拾起鏡子來一照,見自己變了那莫愁湖裡采蓮船上的紅衣女子,心中大奇。

    忽又見許多人影,從鏡子裡過去,就是那一班名士與一班名旦。

    自己忽将鏡子反過來,隐隐的有好些人映在裡面,好像是魏聘才、奚十一等類。

    正看時,那鏡子忽轉旋起來,光明如月,成了一顆大珠,頗覺有趣。

    忽然船艙外伸進一隻藍手,滿臂的鱗甲,伸開五個大爪,把這面鏡子搶去了。

    琴仙“哎喲”一聲,原來是夢。

    睜眼看時,已是日高三丈,劉喜早已起身了。

     琴仙起來,得喜伺候洗臉。

    琴仙呆呆的想那夢,件件都記得逼清,将兩頭藏過,單将中間的夢與劉喜說了,老爺像成了神,但是位分也不甚大。

    劉喜道:“隻要成了神就是了,想必天上也會升轉的。

    ”劉喜一會兒就送上飯來,說要到侯老爺那裡去,告訴老爺這件事情,要他将文憑找出來。

    琴仙道:“文憑也在那個衣箱子裡,也偷了去了,怎樣好呢?”劉喜道:“偷去了麼?那隻好求侯老爺與制台講明,想人已死了,也沒有什麼要緊的。

    ”劉喜伺候了飯,脫了孝衫,便到鳳凰山侯石翁處來。

    那侯石翁自從見道翁跌了這一交,甚不放心。

    隔了一日,來找道翁的船,已不見了,當是開了船,隻道他已經到任,再不料他已經身故,心上又想起琴仙:“見了那首詩,不知是喜是惱,想來經我品題,自然歡喜。

    但看他生得這般妙麗,卻冷冰冰的,少些風趣。

    可惜如此美男,若能收他作個門生,足以娛此暮年。

    ”正在胡思亂想,隻見劉喜進來,在地下叩頭。

    石翁問道:“怎麼你又回來了,不曾跟去麼?”劉喜将道翁歸天之事,細細說了。

    又将遺言囑托并張貴等偷去衣箱、銀錢等物,并文憑也偷去了,如今少爺在寺裡守靈,連衣食将要不給起來。

    石翁聽大驚,道:“有這等事!我道是已經到任去了,那知道這個光景!”便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