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造謠言徒遭冷眼 問衷曲暗泣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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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宅子裡來的,要看他的病,還有話說。

    ”那人進去說了,隻聽琴言在房裡咳嗽了兩聲,又聽得說,既是梅大人宅裡來的,就請進來。

    那人出來便笑嘻嘻的說:“相公請 !”聘才進了屋子,卻是三間,外面一間,擺了一張桌子,幾張凳子。

    跟班的揭開了簾子,進得房來,就覺得一股幽香藥味,甚是醒脾。

    這一間尚是卧室之外,聘才先且坐下,看那一帶綠玻璃窗,映着地下的白絨毯子,也是綠隐隐的。

    上面是炕,中間挂一幅《壽陽點額圖》。

     旁有一聯是:“心抱冰壺秋月,人依紙帳梅花。

    炕幾上一個膽瓶,插了一枝梅花。

    一邊是蕭次賢畫的四幅紅梅,一邊是徐子雲寫的四幅篆字。

    窗前放着一張古磚香梨木的琴桌,上有一張梅花古段文的瑤琴。

    裡頭一間是卧房了,卻垂着個月色秋羅繡花軟簾,繡的是各色梅花。

    聘才再欲進内,隻見琴言掀着簾子出來。

    聘才舉目看時,見他穿一件湖色紡綢夾襖,藍紗薄綿半臂,卻比從前消瘦了幾分,正似雪裡梅花,偏甘冷淡,越覺得動人憐愛。

    即讓聘才在上邊坐了,自己卻遠遠的坐在靠窗琴桌邊一張梅花式樣凳上,叫人送了一碗茶,又有個小孩子拿了一枝白銅水煙袋,與聘才裝了幾袋煙。

    聘才便道:“我聽得你身子不快,特地出城看你,近來可好些麼?”琴言聽得”出城”二字,即思想了一回,怪道庾香久不出來,原來搬進内城去了,因問道:“庾香幾時搬進城的?住在那一城?離此多遠?”聘才知琴言聽錯了,便道:“庾香是沒有搬家 ,如今我在城裡住,不在庾香處了。

    ”琴言聽了,便不言語,似覺精神不振,就有些煩悶光景。

    聘才想道:“他問庾香就高高興興的,對我就是這樣冰冷,實在可惡。

    橫豎他們不常見面,待我捏造些事哄他,且看他如何?”問琴言道:“這月内見過庾香沒有?”琴言道:“還是新年在怡園一叙後,直到如今沒有會見。

    ”聘才笑了一笑,又說道:“我曉得近來庾香是不記得你了。

    ”琴言聽了這句,着實詫異,便怔了一回,問道:“你說什麼不記得了?”聘才故作沉吟道:“沒有說什麼,我說庾香近來有事,自然也就記不得你了。

    ”琴言忙道:“他有什麼事呢?”聘才道:“他有什麼事,不過三朋四友,總在一塊兒聽戲吃酒的事,沒有别的事。

    ”琴言想了一想,覺得這話有些蹊跷,因又問道:“我聞庾香有病,又聽得他到過怡園幾次,我沒有遇着。

    ”聘才故意冷笑一聲,不言語。

    琴言心上更動了疑:“難道庾香近來真不記得我了,難道他與别人又相好麼?”因又想道:“那日玉齡這麼引他,他卻如此發氣,斷無與别人相好之理。

    聘才的話支支吾吾,半吞半吐,似乎又有些隐情在内。

    他說進城住了,是已不在庾香處,怎麼又曉得庾香的事呢,苦庾香竟沒一毫的事,他又何必來诳我呢。

    ”便怔怔的低了頭想,又想道:“這聘才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向來的話,是信不得的。

    我看庾香就是無心于我,也斷不緻在外胡鬧。

    ”心上雖如此想,卻又忍不住不問,問道:“我看庾香是個正人君子,不像愛鬧的人。

    ”聘才想道:“我若說他認得的人,他會訪問,便對出謊來。

    若說個與他不來往的人,就沒對證了。

    ”因慢慢的講道:“人的情欲是不定的。

    沒有引誘他的朋友,自然也想不起來。

    沒有嘗過這味兒,自然是不曉得。

    從來說‘近朱者赤,過黑者黑’,有那一班混賬人,引他上這條路,又吃了些甜頭,自然也就往裡鑽了。

    ”說到此,又歎了一口氣道:“我倒可惜庾香,起初倒是個正經人,講究些情緻,不肯胡鬧的。

    始而我聽得人家講,我還不信。

    及至今日我去看他,我進去是向來不用通報的,一直到他書房外間,就聽見笑聲。

     他的雲兒就忙的了不得,高高的喊一聲:‘有客來了!’ 及到我進去,庾香卻是卧在床上,臉上發紅,有些謊張的樣子。

    我看屋子裡又沒人,笑聲也不像他,也不理會了。

    與他講些話,他支支吾吾,所問都非所答。

    忽聽床帳後有些響動,似乎藏着個人似的,我又不好問他,如可以見得我,也不用躲了。

    我就在他床上坐了一坐,後面帳子又動了一動,偏偏我的扇子又落下地來,我就留心了。

    借着撿扇子,将他帳子揭開些兒,低頭一看,看見後面一雙靴子及衫子邊兒,是件白花绉綢的,我明白是個相公,倒猜着是你的。

    又想起你現病着,未必出來。

    又想道,是你,決不躲的。

    再看庾香滿臉飛紅,裝起瞌睡來,我怕他不好意思,隻好辭了出來。

    走到門房門口,見跟那聯珠班内蓉官的得子與那些三爺們講話,我知道是蓉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