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顔仲清婆心俠氣 田春航傲骨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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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載酒 ,隻可偶然 ,要像足下之忘身舍命。

    刻苦勞神,隻怕黃龍洞未會歃血之盟;白兔園早受噬臍之害。

    此餘所不解也。

    ”春航啞然一笑道:“我始以閣下為達人 ,今聽你這些話 ,你尚未達。

    你談二十年書,連性理二字都不解,也來論白道黑,我替你說了。

    ”高品道:“倒要請教。

    ”春航道:“真實無妄便是誠,自誠而明便是性。

    有一分假處,有一分虛處,便不得謂誠了。

    ”高品道:“自然。

    難道真實無妄,指鬧相公的麼?”春航道:“縱橫十萬裡,上下五千年,那有比相公好的東西?不愛相公 ,這等人也不足比數了 。

    若說愛相公有一分假處,此人便通身是假的。

    于此而不用吾真,惡乎用吾真?既愛相公有一分虛處,此人便通身是虛的,于此而不用吾實,惡乎用吾實?況性即理,理即天,不安其性,何處索理?不得其理,何處言天。

    造物既費大氣力生了這些相公,是造物于相公不為不厚。

    造物尚于相公不辭勞苦,一一布置如此面貌,如此眉目,如此肌膚身體,如此巧笑工颦,嬌柔宛轉,若不要人愛他,何不生于大荒之世,廣漠之間,與世隔絕,一任風煙磨滅,使人世不知有此等美人,不亦省了許多事麼?既不許他投閑置散,而必聚于京華冠蓋之地,是造物之心,必欲使缙紳先生及海内知名之士品題品題,賞識賞識,庶不埋沒這片苦心。

    譬如時花美女,皎月纖雲,奇書名圃,一切極美的玩好,是無人不好的,往往不能聚在一處,得了一樣已足快心。

    隻有相公如時花,卻非草木;如美玉。

    不假鉛華;如皎月纖雲,卻又可接而可玩;如奇書名畫,卻又能語而能言;如極精極美的玩好,卻又有千嬌百媚的變态出來。

    失一相公,得古今之美物,不足為奇;得一相公,失古今之美物 ,不必介意 。

    《孟子》雲:‘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仕則慕君。

    ’ 我輩—介青衿,無從上聖主賢臣之頌;而吳天燕地,定省既虛;惟少艾二宇,聖賢于數千載前已派定我們思慕的了。

    就是聖賢亦何常不是過來人,不然,那能說得如此精切?我最不解今人好女色則以為常,好男色則以為異,究竟色就是了,又何必分出男女來?好女而不好男,終是好婬,而非好色。

    彼既好婬,便不論色。

    若既重色,自不敢婬。

    又最不解的是财色二字并重。

    既愛人之色,而又吝已之财。

    以爛臭之糞土,換奇香之寶花,孰輕孰重?卓然當能辨之。

    ”高品聽了這一席話,卻也無處可駁。

    便道:“情之所鐘,正在我輩,難道我是不通人道的麼?所以勸你者,以君床頭金盡,我又無囊可解。

    足下将來,雖能封到荥陽郡公,恐此輩中,競無國夫人。

    烏巾少年,縱馳名于酒肆。

     而鹑衣小丐,恐忽餓于花街。

    竊恐為鄭元和所笑耳。

    ”春航笑道:“大丈夫豈與守錢虜同日語?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複何憾?”二人正講得熱鬧,忽見高品的下人來說:“顔少爺來拜老爺。

    ”高品即出去,到了自己屋裡,見了仲清坐下,問有好幾日不見,仲清道:“自從燈節逛燈之後,便着了涼,病了好幾日,已有半個多月不曾出門,在家也悶。

    ”就說起燈節晚上南湘的醉态來,高品笑道:“那一天我也在坐,也醉得了不得了。

    我是乘間脫逃,不然也要波及無辜,難道去向酒糟頭索命麼?”于是大家又講起怡園的燈,與那些燈謎來。

    高品道:“有兩個好燈謎,是兩封情書:一封是花名,一封是藥名,都被我們同廟住的一位叫田湘帆打着了,真是好心思。

    ”仲清聽得湘帆二字,便想起去年酒樓賞雪那個題詞少年,款是湘帆,便問高品道:“這湘帆怎樣的人?”高品道:“也是我輩。

    我去年對你說過的:樣樣精緻,是個精品。

    如今是樣樣精光了。

    ”仲清笑問:“怎樣?”高品便将他方才的議論,與到京所為的事,一一說了。

    又道:“此人卻真可惜,才貌雙全,胸襟闊大,就是愛鬧,太無收束。

    他也是你們金陵人,此時住家揚州。

     他說他的夫人母家姓顔,或者是你的本家,你何不會會他?”仲清道:“也好。

    你為我先容。

    ”高品即同了仲清進去,仲清先已望見一個少年,神光似玉,寶氣如珠,可不就是去年酒樓上所見的?高品與他們介紹了。

    春航見了仲清,也覺面熟。

    仲清說起去年在酒樓見了那首詞,傾倒至今,真恨相見之晚。

    春航也想起那日相見,便彼此說些仰慕的話。

    仲清把他的家世細細問了一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