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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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來說比較靠譜的是最後一個,對方三十八歲,有個兒子,和她湊在一起,正好兒女雙全。

     父母勸她:“差不多就行了,到底不是做姑娘那會兒了。

    ” 段斐點頭,其實心裡比黃連還苦——别人家三十歲的姑娘最多被人嫌棄年齡偏大,可到底還是姑娘家;輪到自己,也不過就三十歲,卻成了一汪泛着深色茶油的隔夜茶,隻要有人肯接手,爹媽已經千恩萬謝。

     真是好笑——結婚那天,宣誓要禍福與共的時候,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原來,還是那個看上去像長不大的顧小影透徹,她說的對:白頭偕老,至死不渝,這種話,要真到白了頭、咽了氣的那一天,才能論證。

    說早了,即便說得再真誠,可信度也不大。

     有些承諾,的确隻能用生命本身來度量。

     開學後不久,段斐去參加省高校工委的會議,很巧,往會場走的時候迎面遇見江嶽陽。

    其實如果沒有顧小影和許莘在一邊插科打诨,她是不願意看見他的——他曾經是她和孟旭的鄰居,現在依然算是孟旭的同事,聽他那意思也不可能成為她段斐的表妹夫了,那麼他倆之間所剩餘的,都不是美好的聯想或回憶。

     可江嶽陽還是高興地和她打招呼:“段斐,你也來了啊?” 段斐微笑着點點頭,那笑容有保留,隻在臉上,到不了眼底。

    江嶽陽有點疑惑,但也沒多想,反倒八卦得興緻勃勃:“我給你妹介紹了個男朋友。

    ” 段斐很驚訝:“誰啊?” “上次給你家果果看過病的那個醫生,杜屹北,中醫院的,”江嶽陽估計她當時也沒空對醫生産生什麼深刻印象,“有空大家一起坐坐,認識一下。

    ” 段斐想了想,點點頭:“隻要他倆願意,我沒問題。

    ” 江嶽陽笑一笑:“果果現在怎樣了?是不是快兩歲了?” “快了,”段斐提起女兒的時候臉上自然而然就有溫和的光芒,“我打算等她滿兩歲,就把她送到全日制的早教班去,先試試效果,不行的話就再回來。

    ” “這麼小的孩子送出去……放心嗎?”江嶽陽有點懷疑。

     “總要試試的,現在的早教班一個老師帶三個孩子,精力上顧得過來,比普通幼兒園的小小班要讓人放心一些。

    雖然價錢貴一點,好在我爸媽都有退休金,我的收入也能應付。

    ”段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

     江嶽陽看看她的表情,突然覺得有點心酸——三十歲,這麼年輕,按說她該有更溫暖的生活,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有讓人難過的堅強。

    她身邊,該有一個男人替她遮風擋雨,而不是那麼讓人難過地提起“我爸媽都有退休金”…… 恰在此時,段斐的手機響,她不好意思地朝江嶽陽笑笑,接起來。

     是許莘,在電話裡哇哩哇啦地投訴:“姐,你那個助理研究員又來約我!這次居然是去爬山!而且爬山就爬山吧,還不去爬要買門票的山,偏要去爬烈士陵園!還囑咐我别再穿高跟鞋了,上次那樣會太累——哎你說這人到底是粗心還是細心啊,他上次都注意到我穿高跟鞋了怎麼還帶着我在那麼大的一個廣場上來回走了三趟!姐,你這都什麼眼光啊!盡挑了些殘次品打發我!” 好不容易等許莘一鼓作氣發完牢騷,段斐憋不住地笑,還得安慰妹子:“你不要這麼刻薄,其實人家長得也不錯,不就是節約點嗎?烈士陵園嘛……你就當是接受愛國主義教育了,成不成?我跟你說,你千萬别把人家一棒子打死,得給人家機會,才能看出一個人到底适合還是不适合你……” “你們站着說話不腰疼!讓你們找個摳門摳成這樣的試試!不能因為我們都是單身就硬把我們劃拉到一起啊,除了這個,我倆哪裡還有共同點?”許莘大吼大叫,看來是氣得不輕,聲音太大,連江嶽陽都聽見了。

     段斐隻好再朝江嶽陽抱歉地笑笑,繼續安慰許莘:“莘莘你别挑肥揀瘦的,你再挑,連這樣的都沒有了。

    你姐夫當初倒不摳門,可最後還不是甩甩袖子就走了?女人這輩子無非是找個靠譜的男人啊!” “你覺得這麼摳門的男人靠譜嗎?我覺得與其和這人浪費時間,還不如跟小蒼蠅看上的那個醫生接觸呢,”許莘很痛苦,“可是我也不喜歡醫生啊!他們都是通藥理的人,萬一哪天想弄死我,神不知鬼不覺,我就已經over了……” “别胡說八道,”段斐哭笑不得地呵斥,“人家江老師好心好意地要給你介紹那個醫生呢,你就不能聯想點正常的?我跟你說,别這山看着那山高,你沒把這座山走遍,就永遠都沒有發言權。

    ” 說完了歎口氣,再換上和緩點的語氣:“莘莘,聽姐姐說,女人這輩子,嫁人就像投胎,嫁錯了後悔都來不及。

    長得好的、花錢大方的、家世好的或是職業好的……這樣的男人也不在少數,可是真的就能陪你走一輩子嗎?你拿這些标準去挑,就算挑來了,能不能長久?所以說到底,你也别強調這人多摳門,你要是真覺得不是一路人,那就算了,姐也不逼你,明天就幫你回絕他。

    可如果還算是一路上的,就别被硬件卡住。

    女人啊,青春太短暫,拖一天都在貶值,你别走姐的老路……” 她的語調裡有淡淡的凄涼,江嶽陽在一邊聽着,忍不住皺眉頭。

     他其實很想說“你何必妄自菲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樣的立場說這句話,又要怎樣說,才能寬慰眼前這個其實仍然年輕的女人。

     轉眼周一,上午,江嶽陽在校園裡看見了顧小影,他想招呼一聲,跟她說說段斐的事,可不知道怎麼開口,剛舉起的手就這麼又放下了。

    倒是他轉身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顧小影眼尖,一眼就捕捉到江嶽陽的背影。

     “江老師!”顧小影在他背後喊。

     江嶽陽回頭,看見顧小影抱着一摞書跑過來,眉開眼笑地問他:“事情辦得怎樣了?” “你說杜屹北?”江嶽陽很快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别急啊,咱們好歹是娘家人,太心急了顯得不矜持。

    ” 顧小影瞪大眼,很敬佩:“江老師,雖然你自己都沒找到結婚對象,但是不得不說你還真是個合格的媒人啊……” “還行吧,”江嶽陽低調地謙虛一下,瞄一眼顧小影,“看你這模樣挺容光煥發啊,怎麼樣,周末我師兄回來了吧,還和諧?” “啊……這個問題啊,”顧小影瞄江嶽陽一眼,想故作慈愛狀拍拍他肩膀,沒夠着,隻好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同志,你就算了解了皮毛,也體會不到精髓的。

    ” “你……”江嶽陽張了張嘴,瞪了瞪眼,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表達此時此刻他悲憤的心情,活脫脫就失語了。

     顧小影告别了悲憤失語的江嶽陽,樂呵呵地回教室上後兩節課,路上還想:江嶽陽也真好騙啊真好騙……真脆弱啊真脆弱…… 其實所謂皮毛和精髓的區别……唉,新婚燕爾時是有的啦!等變成老夫老妻,還是抱着“生孩子”這種功利想法的兩個老夫老妻的時候,哪裡還分什麼皮毛和精髓呢?所謂皮毛或者精髓,究其本質不過是個“功課”——要認真做功課,半個月後才能帶着希望和憧憬用一個小小的驗孕棒去“查成績”。

    如果是兩條紅線,那麼恭喜你,考試合格,等着九個月後發畢業證書吧;如果是一條紅線,呵呵,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而既然提升到了“做功課”的境界……十九年的求學生涯裡,她顧小影倒是挺喜歡讀書、學習、思考的,但是她最讨厭做功課了!不管什麼形式的功課,無論是聽寫、口算、背課文、寫論文……統統不喜歡! 唉,歸根結底,自己真不是個好學生啊……顧小影歎息一下。

    不過她也是很久後才明白,其實作業或者功課,本身并不讓人厭煩,人們厭煩的隻是作業和功課背後的“強制”性質。

    “生孩子”這件事情也一樣,本來挺美好的一件事,一旦變成了任務,變成了迫不及待需要完成的“功課”,想不煩都難。

     比如剛過去的那個周末……當然這事情得從頭說起。

     首先,是顧小影抱着試試看的心情買了十張“排卵試紙”。

    而事實證明,這個東西真的是很神奇啊——當兩條紅線出現的刹那,顧小影忍不住仰頭大笑! 兩條紅線啊!這就意味着未來24-72小時内将要排卵啊!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 那是周四,顧小影一邊滿意地端詳那兩條線,一邊對管桐下通牒:“你,必須周五晚上回來,你如果不回來,以後就不必再回來了!” 管桐吓一跳,以為這孩子又吃錯藥了,打聽一大圈才發現她那點昭然若揭的小念頭,哭笑不得,但還是妥協:“好,我下班就往回走。

    ” 顧小影很滿意。

     轉眼,就到了周五。

     周五晚上,管桐依照慣例,還是習慣性地在吃完晚飯後拿出了一份《南方周末》。

     顧小影很無奈。

    但為了保持良好的情緒,她還是和顔悅色地把報紙從管桐手裡抽走,然後拽他一起看電視。

    管桐向來不喜歡看浪費時間的綜藝節目,但是老婆像八爪章魚一樣纏在身上,這種久違的家庭感覺讓他覺得很溫暖,溫暖得令他不忍心拒絕。

    于是便以前所未有的耐心陪顧小影看電視,聽電視裡的綜藝主持人把電視内外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似乎是第一次,他發現,這種“無聊”的節目還真的具有舒緩神經、渲染溫情的作用。

     于是順理成章——等到看完電視洗完澡關上燈,當某人又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時候,管桐忍不住湊過去,從對方最怕癢的耳垂開始一點點地咬。

    某人不停地發出“唧唧咕咕”的笑聲,手腳都不老實,讓人很懷疑是不是有被踢殘廢了的可能。

    管桐好不容易才把面前礙事的衣服都剝掉,月光下女人白皙的皮膚像削了皮的白蘿蔔(很久很久以後,當顧小影聽到這個比喻時,怒:好歹也得是剝了殼的煮雞蛋吧?怎麼能是白蘿蔔呢?管桐你是學美學的嗎?)…… 但是不得不承認,“小别勝新婚”這句話到底還是很科學的——顧小影在依稀的光影裡伸手摸摸管桐的臉,看着管桐的眼睛,吻上他的臉頰。

    管桐側頭,在顧小影的脖頸上親一下,聽到細微的嘤咛聲,這聲音好像一小枚濺落的火星,頃刻間點燃冬天裡的暖意融融。

    内陸城市的冬天很幹燥,然而顧小影還是能感受到環抱着管桐的手臂上泛出淺淺的濕,有呼吸從胸前一路延伸開去,空氣裡的涼意遠不能抵擋體溫升高時燦爛灼熱的光芒。

    最動情的時刻,顧小影使勁咬一下面前的肩膀,管桐幾乎連停頓都沒有,仍然帶她在有光的地方飛翔。

     這不是個好習慣——咬完後顧小影就内疚了——她總是咬他,每次都咬他,他抗議過,可是她真的改不了。

    她需要這種活生生的存在感,有肌膚的彈性,汗水的氣息,黑夜裡,光芒膨脹成快速竄過的電流,她都能感受到腳趾彎曲的力量,讓她恨不得把胳膊收得緊一點、再緊一點,告訴自己,這是切實可擁的人,這是切實可擁的幸福…… 然而……似乎……這一次,在顧小影的幸福裡,出了點岔子。

     嗯,真是難以啟齒的岔子啊……事後,顧小影這樣想。

     事情是這樣的:剛才說過了,最動情的時刻,顧小影咬過管桐的肩膀,可是管桐幾乎連停頓都沒有,仍然帶着自己的小媳婦在光芒四射中飛翔……唉,當然飛翔是件美好的事,可是如果一直飛啊一直飛啊就是不落地,那多累啊…… 偏偏,顧小影覺得已經飛得很心滿意足了,可是有人還在飛啊飛啊飛啊……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按照顧小影對管桐做這件事情的全部程序的了解,現在都該落地很久了,可是為什麼他還在飛啊飛啊飛啊…… 漫長的飛行過程中,顧小影終于發現剛才所有的光芒啊、電流啊都瞬間彙集成一個大坑——蒼天啊,隻飛不停坑死人啊! 于是……很久很久以後,當管桐終于飛完了的時候,顧小影覺得連擡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悲憤了。

     她不明白:是因為自己很久沒有參加此項運動,所以缺乏鍛煉?還是管桐實在是老當益壯、老有所為?三十好幾的人了,他不累嗎? 按理說此時此刻她作為人家的老婆,應該由衷贊頌一下自家男人的“人老心不老、心老力不老”的,可是請原諒顧老師吧——在有氣無力、大腦缺氧的情況下,她脫口而出的隻能是她心底的那句話:“管桐,你就不能快點結束嗎?” 噗——滿屋風情,在管桐驚愕地擡起頭來的刹那,消失殆盡…… 可是,最讓人無奈的是,管處長你完全可以斥責你老婆的污蔑與诽謗的啊,你為什麼要說實話呢——寂靜的空氣裡,大約過了幾秒鐘,管桐偏偏很沮喪地說了句:“唉,我也想啊,可是很難啊!” 這回真的連點風情的影子都沒了…… 可是顧小影不是地球人,大家不能拿常理推斷她,因為她居然努力撐開眼皮,很坦然、很從容、很家常地問:“為什麼?” 管桐郁悶地搖頭:“不知道。

    ” “好在最後成功了……”顧小影想了想,閉上眼舒口氣,“成功就行!” 她是這樣想的:不管過程咋樣,有結果就好!要的就是這點“84消毒液”嘛!這是寶貴的“84消毒液”啊!雖然自己現在很想去洗手間,可是得忍着啊! 她這樣想着想着,大腦中就漸漸展開一副生動的3d動畫場景:一大群卡通小士兵,戴着小鋼盔,在隧道裡喊着口号、呼嘯着往前沖。

    前面一批累死了,後面一批踩着倒下的弟兄們繼續沖上去!又一批累死了,新的一批沖上去……終于,一個勇敢、堅強、有力量的小士兵成功地一跳——砰地一聲沖入一個白色大球的内部,于是,他新生了! 這樣遐想的功夫,管桐已經出出進進地把自己拾掇幹淨了,然後躺回來,很失落地把臉埋在他老婆的頸窩裡:“你還好吧?” “我是很好啦,”顧小影故作慈愛地摸摸管桐的頭,“不要有壓力,老公,我看網上說,如果太勞累,比較不容易達到很high的層次啦。

    ” “唉,”管桐歎口氣,皺眉頭,“難道我真的老了?” 顧小影努力撐着眼皮安慰他:“誰說的?你不是成功了嗎?而且你這個時間長啊——這是活生生的‘寶刀不老’啊!” 管桐瞥顧小影一眼,看她困得眼都快睜不開了,心裡泛起一陣柔軟的心疼,伸出胳膊攬過她:“睡吧,這幾天我不工作了,好好休息一下。

    ” “噢耶,”顧小影使勁打個哈欠,滿意地縮到管桐懷裡,嘟囔,“早就該這樣了。

    ” 說完這句話,她一秒鐘都沒耽擱,迅速奔往了通向甜蜜夢鄉的道路上——管桐在回頭的時候才發現,她居然已經睡着了! 他看看顧小影睡着的臉,再歎口氣,伸手給她掖好被子,這才轉身睡去。

     睡着前,管桐心裡有些難以言說的滋味,稍縱即逝,也不好形容。

     (4) 可是……如果……然而……假設顧老師如此辛苦,卻仍然在半個多月後再次迎接了“小隊長”的到來,那會怎樣呢? 大清早,顧小影死死盯着驗孕棒上的一條紅杠,第一個反應是難以置信!第二個反應是痛不欲生! 真是不能相信這個慘淡的事實啊——顧老師毅然拿出另外一根驗孕棒,可是蒼天可鑒,她的眼睛很好,沒有幻視,真的、真的仍然是一條杠杠啊! 顧小影崩潰了:所謂懷孕,不就是一顆精子和一顆卵子,它們于千千萬萬顆精子的包圍中相遇了,沒有早一秒,也沒有晚一秒,就那麼遇見了……于是,它們擁抱、滲透、合二為一……這有什麼難? 可是為什麼,當真正脫了小雨衣之後,才發現這件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欲哭無淚…… 于是,經過一夜的思考,第二天,顧小影給管桐布置了一個看似簡單的任務:“五一”前後的七天時間裡,必須每隔一天為生孩子這件事奮戰一次! 布置任務的時候,顧小影又忍不住想起上次飛啊飛卻死活不落地的悲慘遭遇,其實也有些發怵,但想想時間畢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自己也命令管桐必須保持充足的休息,從而重出江湖……按理說,這次應該不會讓人失望吧? 可管桐快愁死了——七天,機關裡缺一個科員或者幾個辦事員都沒問題,可是缺一個副縣長,這得耽誤多少事兒? 因為顧小影是發短信下達的這個命令,所以管桐看着自己的手機沒法不氣悶:不就是生孩子嗎?至于這麼興師動衆嗎?挺順其自然的一件事,每月都有一次機會,又不是高考,一年才一次,她急什麼? 你沒看見他家的台曆啊——隻要看看台曆就知道某天排卵試紙顯示是一深一淺還是隻深沒淺。

    按照台曆的指示,他再想老婆,也得掐着時間回家;再想随心所欲,也得在床上按照最标準、最保險的姿勢完成程序;就連他想給老婆個高xdx潮也被他老婆一句“抓緊點,弄出來就行”給堵得啞口無言。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他基本過着這樣的生活——回家要定時,一月一次的見面隻能選擇在他老婆的排卵期;做愛要頻繁,恨不得把所有精液都釋放在這充滿希望的幾天裡;射xx精要保量,隻要能達到這個終極目的,是否有快感早已經不重要;纏綿可取消,程序完成後他老婆立刻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打着哈欠閉上眼,沒等他說話她已經睡着了…… 管桐歎口氣:這到底做的是“愛”還是任務? 扣着個完成任務的大帽子,管桐第一次覺得,自己在他老婆眼中基本就隻是一個活動精子庫而已…… 然而管桐沒想到的是,他老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行動力! 五月中旬,剛好系裡有個老師要籌備婚禮,顧小影欣然與其換課,于是“五一”前夕的四天時間裡,顧小影就不需要到校上課了。

    四天啊!加上“五一”三天假,再參照自家台曆上的記錄表……顧小影掐指一算,頓時喜上眉梢! 于是,意料之中,幾天後,管桐在蒲蔭長途汽車站,懷着半腔震驚和半腔思念,迎接了顧小影的到來。

    因為當天還要上班,故而管桐安排好顧小影之後就回了辦公室上班,而顧小影休息了一下便自己溜達着去大街上閑逛。

     說到蒲蔭,它在省内的經濟情況屬于欠發達地區,所以縣城的水平也不過等于發達地區的鄉鎮效果:比如縣城主幹道上有家氣質很古老的商店,挂着的招牌上還是斑駁不堪的“供銷社”三個字……但不管怎麼說,這還是去過蒲蔭很多次的顧小影第一次如此快樂地在縣城的大街上逛。

     以前去的時候,因為時間短,管桐有時候還要加班,所以顧小影隻能自己在招待所的房間裡看電視。

    隻有等他加班完畢,才會帶她去縣城有特色的飯館裡吃飯,再在街上轉一轉。

    以管桐的氣質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本地人,所以盡管低調,本地老百姓也很少有人看縣裡的新聞,但很多人還是認得出他。

    顧小影不喜歡這種感覺——有人阿谀奉承,有人淳樸真摯,有人畏懼瑟縮……盡管形形色色都有,可惜她都不怎麼喜歡。

     她心裡的管桐,其實從來都是那個穿着白襯衫看書、看材料或奮筆疾書的管桐,是那個從遠處走來,一伸手便抱她滿懷的管桐——他其實更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而不是官員。

    官員,在她的印象裡,是把持權力的、威嚴的人,相比之下管桐太溫和了,她怎麼都想象不出這樣一個大學生感覺的人怎麼能管一個縣裡的一大攤子事? 唉,算了算了,不想了。

    管桐再書生氣,也已經在此地紮根一年。

    一年裡,他有時候也會說起現今基層官場“少帥老将胡子兵”的種種難為之處,要一邊想着怎麼與其他的副縣長協調,一邊琢磨着怎麼和因為自己的空降而被阻了前路的幾個“老人們”交涉……有時候顧小影也會把從爸媽那裡聽來的案例說上一兩個,但絕大多數時候是傾聽——聽他說基層的酒風如何盛行,聽他說有些實事多麼難辦,聽他說跪在縣政府門口的老百姓怎樣涕淚橫流,聽他說他也無法避免的震撼、心酸以及很多時候的無能為力。

     她知道,他隻是需要一個傾聽者。

     晚上的時候管桐回來了,他進門的時候顧小影正倚在床頭看電視。

    電視裡在播放一個關于被拐賣兒童尋親的故事,顧小影看得淚水漣漣,正撕着一卷衛生紙擦臉。

    中間看見管桐進門,隻淚汪汪地送給他一個“回來了”的眼神。

     管桐好奇地探頭看電視,恰好看見被拐賣兒童的生母掙脫若幹人的攙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着喊着給救孩子回來的民警磕頭的場景。

    被拐賣的孩子站在一邊,木然地看着身邊激動的人群,那眼神竟然是陌生而疏遠的。

     顧小影哭得眼都腫了,看着管桐說:“真可憐,自己的孩子被拐賣了,回來的時候都不認識自己,可憐她和她老公快找遍一個中國,找了六年才把孩子等回家。

    養父養母那邊也舍不得孩子,孩子還覺得警察和生父母拆散了他的家。

    嗚嗚,我還沒當媽,都能想象到,誰要是把我的寶寶偷走了,我會瘋了的,嗚嗚……” 她咬牙切齒:“這些殺千刀的人販子,還算是人嗎?怎麼不槍斃?要我說死十回都罪有應得!最好死了再鞭屍,埋了再掘墳!” 管桐吓一跳,回頭看顧小影,隻看見兩隻核桃一樣的眼,隻好歎口氣,伸手關了電視,再去拿塊冷毛巾,一邊把她攬進懷裡捂着眼一邊說:“不哭了,以後一定要把自家孩子看好。

    ” 顧小影啜泣兩聲,扯掉毛巾,擡頭看管桐,一臉可憐相:“可是,老公,咱自家孩子還沒影呢。

    ” “遲早會有的,”管桐拍拍她的臉,“洗澡去,睡覺。

    ” 顧小影“哦”一聲,爬起來往洗手間走。

    管桐看着顧小影的背影,再恍惚着想起那天晚上賓館裡小夜燈下蔣曼琳的身影,突然有點感慨——似乎,也不過就是兩年,雖然他們都還很年輕,卻仍然不由自主地找到一種感覺,叫做“相濡以沫”。

     至于這個晚上的最終成果,說起來還算順遂——雖然也折騰了很久,不過顧小影總算在筋疲力盡之前懷着滿腔忐忑盼到了“84消毒液”的降臨。

    睡着前,她有點恍惚,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逼管桐逼得這麼緊,似乎隻是一種下意識,是一種她自己都掙脫不了的渴望,就好像一個蠱一樣,帶着濃烈的期待,把她深深吸進去……對此,她隻能解釋為自己是個急性子,想要做什麼事情就要趕緊去做。

    可是偏偏,這件事,急也急不得。

     然而,他倆到底還是沒有躲過這個預料中的劫。

     七天裡,盡管還有三天假期,但管桐一共上了六天班,加班四次:據說節後省裡在蒲蔭有個現場會,所以縣委縣政府相關人員誰也沒把這個節過好。

     連管桐自己都搖頭歎氣說:“以前隻知道省委定期組織調研、考察、現場會是給地方展示工作成果的機會,現在才知道,活動多了,不是擾民而是‘擾吏’——說起來,地方小吏也不容易啊!” 顧小影沒辦法,隻能自己陪自己玩:看看電視,逛逛大街,上上網……縣城裡隻有一個老式的電影院,正在演的是省城裡已經下線很久的一部電影,顧小影當懷舊,居然也進去看了兩遍。

     在這種工作強度下,顧小影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變成了事實——第五天的時候,饒是管桐滿頭汗,自己都撐不住了轟然躺倒,也沒把顧小影期待的“84消毒液”盼出來。

     朦朦胧胧的夜燈下,顧小影盤腿愣愣地坐在管桐身邊,看看管桐筋疲力盡的神情,不相信似的伸手摸一摸,差點哭出來:開始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可是現在,怎麼比蝴蝶結還軟啊…… 她忍住心頭的失望,也不敢告訴管桐今天是“危險期裡的危險期”,她有點後悔了——如果把前幾天的精力攢到今天,該多好? 可問題是,攢着就有用嗎? 她扭頭看看管桐疲憊的臉,心裡一陣矛盾、一陣内疚,再聽見管桐悶聲悶氣地問“你還好嗎”的時候,她除了縮到他懷裡,安慰他“我很好,不急”之外,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因為,她知道,他都不信她“不急”。

     可是,她能做什麼呢? 壯陽藥?這不至于吧……管桐才三十四歲。

     食補?似乎可行……可是,也太昭然若揭了。

     若無其事等下次?似乎……也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就這樣,顧小影終于在胡思亂想中睡着了。

     是她睡着之後,管桐側頭看她一眼,才深深歎口氣,皺起眉。

     他有點恐懼地想起一個詞,一個是男人都忌諱的詞——ed。

     他想起顧小影剛才在燈光下一閃而過的沮喪,想起她臨睡前故作不在乎的笑臉,她甚至安慰他:“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 他是中文系畢業,以前倒不知道,嶽飛的《滿江紅》還可以引申成這種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廢了……可是,前陣子不是還好好的? 想到這裡,他不自覺地哆嗦一下,想起以前很多個濃情蜜意的夜晚裡,當火花散去後,顧小影趴在他身上,伸出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繞一下、再繞一下,然後擡頭,眼神亮晶晶地笑:“好軟,讓我抻抻,打個蝴蝶結……” 那時候,這是他們私密的暗語,象征大團圓的美好結局。

     而如今這個“蝴蝶結”……她會怎麼想? 帶一點朦胧月光的黑夜裡,管桐把胳膊從顧小影脖子下面抽出來,煩躁地翻個身,再歎口氣。

     他其實更理不清的是:他自己要怎麼想? 就這樣,七天假期結束,管桐到底還是沒有完成顧小影期待中的任務:因為從那天以後,“蝴蝶結”就一直是且隻是“蝴蝶結”了…… 回省城的長途車上,顧小影半睡半醒間想起了管利明的指責、爸媽的期待和周圍人貌似好心但實際上壓力重重地關懷,再想到那讓自己滿懷期待、屢次煽動卻仍然保持柔軟本色不動搖的“蝴蝶結”……忍不住,眼眶就濕潤了。

     她都沒法告訴任何人:這一刻,絕望好像洪水,鋪天蓋地,将她淹沒。

     (5) 就在顧小影經曆着一場對她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的大事件的時候,她不知道,省城裡,段斐和許莘的生活也算是電閃雷鳴了。

     起因是四月末,果果一直咳嗽不止。

    症狀也奇怪,有點像感冒,但是不流鼻涕不打噴嚏不發燒。

    可是如果不是感冒,也找不出病根,反正就是咳嗽,且咳得當媽的人心都碎了。

    眼見着咳嗽了好久,能用的食療偏方都用了一遍,還是不見康複,段斐沒辦法,隻好又抱果果去了醫院。

    還是省中醫的兒科,許莘提前給杜屹北打了招呼,結果本來不是杜屹北的班,他也急匆匆趕過去親自給果果看病。

    段斐急歸急,但很感動,而許莘似乎也是第一次發現——居然被顧小影說對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