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楊柳岸奇逢麗女 玉凫舟巧合新詩

關燈
相國老頭兒驚醒了,莫說我空坐了這半夜工夫,連那女子适才那幾句歌兒,都做了一場虛話。

    我如今趁此四下無人,那女子還未進去,不免将幾句情詩便暗暗挑逗他。

    倘他果然有心到我杜開先身上,決然自有回報。

    隻是我便做得個操琴的司馬,他卻不能得如私奔的文君。

    也罷,待我做個無意而吟,看他怎麼回我。

    ”你看那杜開先便歎了一聲,斜倚闌幹,緊緊把韓玉姿觑定,遂低低吟道: 畫舫同依岸,關情兩處看。

     無緣通片語,長歎倚欄幹。

     韓玉姿聽罷,暗自道:“這分明是一首情詩,字字鐘情,言言屬意,敢是那個書生有意為我而吟。

    哎,這果然是對面關情,無計可通一語。

    我若不酬和幾句,何以慰彼情懷?”田和雲: 草木知春意,誰人不解情。

     心中無别念,隻虛此舟行。

     杜開先聽他所和詩中,竟有十分好意,便把兩隻手雙雙撲在闌幹上面,正待要道姓通名,說幾句知心話兒,叵耐韓相國那老頭兒忒不着趣,剛一覺醒轉來,厲聲叫道:“女侍們都睡着了麼?快起來烹茶伺候。

    ” 這韓玉姿唬得魂不附體,香汗淋漓,隻恐事情敗露,沒奈何把杜開先觑了幾眼,輕輕掩上窗兒,轉身進去不提。

     杜開先見韓玉姿閉窗進去,暗自道:“原來我杜開先如此緣悭分淺,正欲與那女子接談幾句,問個姓名,不想又被那老頭這叫聲攪散。

    我想他既有心,決不把我奚落。

    但是,侯門似海,音問難通,自今以後,不知何時再有相會的日子。

    罷,罷!今夜且待我和衣睡,到天明早早起來,看他上岸的時節,還有心回顧我這船中否?”說罷,便把窗兒輕輕掩上,就坐倒和衣睡在康公子旁邊。

     你看這杜開先,熬了這幾個更次,精神着實怠倦,才睡得倒,一覺睡去,直到東方日上。

    原來這康公子雖然睡着,此事也是經心的,故那杜開先與韓玉姿隔船酬和,都被他聽在耳中。

    次日老早先走起來,卻好杜開先還未睡醒,隻見那岸上鬧哄哄的簇擁着幾乘女轎,恰正是來接那幾個女子的。

    他便急忙梳洗齊整,穿了豔服,站在船頭上看了一會。

     不多時,先走出一個女子來,卻就是昨日撥琵琶唱《昭君怨》詞兒的韓蕙姿。

    他便回轉頭來,見康公子站在船頭上,便把秋波頻觑幾眼,方才動身上轎。

    又走出一個韓玉姿來,看見康公子,隻道就是夜來吟詠詩的那個書生,不住睛看了又看,想他心中覺有幾分疑惑。

    這康公子見後去的這一個,與前去的那一個面貌一般?暗自猜疑道:“好古怪,世間面龐相似者雖多,那裡有這樣生得一般?便是嫡親姊妹,也沒有這等相象。

    連我竟認不出那一個是昨日撥琵琶唱《昭君怨》的。

    ” 你看這康公子便走入船中,把杜開先推了一推,向耳邊低低叫道:“杜兄,快些醒起來,那韓相國的玉凫舟已開去了。

    ”這杜開先還在夢中,聽見了這一句,連忙帶着睡魔,一骨碌爬将起來,道:“康兄何不早叫一聲?”康公子笑道:“杜兄且莫着忙,船便不曾開去,隻是那幾個女子先起身去了。

    ”杜開先驚問道:“康兄,果然去了?”康公子又笑道:“杜兄,,小弟仔細想來,隻是辜負了昨夜那首詩兒。

    ”杜開先見他說話有心,便支吾道:“康兄,這有何難,再把後面兩句續上去罷。

    ”。

     康公子笑道:“杜兄,俗語說得好:‘既來雕欄下,都是賞花人。

    ’如今你的心事卻瞞不得我,我的心事也瞞不得你。

    隻要明日有些好處,大家挈帶一挈帶,不可學那些掩耳盜鈴就是。

    ”杜開先曉得被他識破,卻便不敢隐瞞,就把夜來情景一一備說。

     康公子道:“杜兄,既有這樣一個好機會,切不可錯過。

    我們快早開船,且到清霞觀去。

    少不得十五日元宵燈夜,我和你進城看燈,慢慢畫一好計策,再去訪他便了。

    ”杜開先道:“康兄言之有理。

    ”便叫梢子開船。

     不多時,看見鳳凰山。

    康公子道:“聞杜兄到處題詠,今見鳳凰山,安可缺典?”杜開先知康公子來煞不得的,況詩興勃發,也不推辭,也不謙遜,便朗吟雲: 鳳凰山是鳳凰形,草木紛然似羽翎。

     兩翼拍開飛不起,一身俯伏睡難醒。

     清霞已接真龍脈,巴邑多鐘列宿星。

     雲霧騰騰籠瑞氣,無窮秀麗起山靈。

     吟畢,康公子贊美道:“杜兄,昨夜與麗人酬和意興甚豪,今日鳳凰山之吟,豪興尚在,故言言逼古,非人所及也。

    ”杜開先道:“一時應酬,惶愧,惶愧。

    ” 說話之間,不覺船已到岸。

    湊巧李道士在外接着,邀進觀中,因問道:“杜相公,此位相公不曾會面,請問尊姓?”杜開先道:“這位相公姓康,名泰,字汝平,乃城中康司牧老爺第二位公子。

    今來與我同學,幸乞見留。

    ”李道士道:“書房盡多,任憑選擇,小道豈敢推托?”杜開先着家僮安頓行李不提。

     畢竟不知他兩人有甚妙計得訪韓玉姿,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