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察石佛驚分親父子 掬湘江羞見舊東君

關燈
夜隻得他一人禱問。

    原來那道人開了殿門,便去打點香火。

    這夏虎走到石佛面前,焚香至誠禱告。

    隻見那石佛口中“撲”的跳出兩三個碩大的老鼠來,着實驚了一驚,心中便疑慮道:“好奇怪,這石佛口中鑽出老鼠來,畢竟是個肚裡空的。

    ”從上至下,自前至後,看了好幾時,再看他破綻不出。

    正要轉身來到殿前,尋那香火道人出來問個詳細,隻見伽藍座下半開着一塊地闆,下面燈光隐隐,他一發疑心得緊,便把地闆掀開,壯着膽,一步步襯着下去。

    隻見裡面就如地窨子一般,高闊五六尺,僅可容得一個人身子。

    那旁邊卻有一條木梯,便一步一步走将上來。

    原來就是那石佛的肚裡。

    況石佛原是一尊羅漢,曆年已久,不知何年所置,佛身玉石或雲是鐵鑄就的,人亦莫辨其真。

    你道那石佛果是會得說話的麼?卻是這寺中一個慧光和尚造下騙人的圈套。

    這石佛肚中又空又闊,掘通地道,藏身在内,假作佛言,報人禍福,講經說法,謬稱世尊垂教。

    不滿三四個月,騙了無數錢糧,修了山門,重新殿宇,用度不過十分之二。

    這和尚至此也該敗露,正走入地穴來,剛剛上梯一步,擡頭起來,先有個人站在上面,心中着實吃了一個大驚。

    這夏虎曉得有人在下面走上梯來,便是當頭踢了一腳,那和尚原是不着意的,站腳不牢,一個筋鬥翻将下去。

    夏虎見是個光頭,按不住心頭火起,怒發指冠,将他一把扭住,踢了幾腳,打了幾拳,便罵道:“你這賊秃驢,如今清平世界,甯靜乾坤,造言生釁,左道妖術,假借三寶,哄騙十方,揮金如土,積谷成山;拐沙彌,宿娼妓,飲酒無分日夜,茹葷不論犬羊;設漫天之謊,享非常之福。

    天厭穢德,今宵敗露,使我做個對頭,你的這條狗命,定教結斷在我手中哩!”那和尚曉得禍機竊發,倒身跪在塵埃,戰兢兢的哀告道:“爺爺,看佛家分上,饒我性命!情願把這蓄下的錢糧,都送與爺爺吧。

    ”夏虎暗想道:“我與他前世無冤,今世無仇,做甚麼冤家。

    雖是他哄騙十方,與我毫無幹礙。

    不如将計就計,釋放了他,且把他做安身去處,栖泊幾時看他待我好歹,再作道理。

    ”便将手漸漸寬着,放他起來。

    和尚掩淚道:“爺爺,如肯饒我草命,情願師徒兩口都相讓吧。

    ”夏虎便把參見石佛緣由、被船家賺了、不見父親、人财兩失的話頭,并要在寺中暫住探聽父親消息的話說了。

    和尚滿口應承。

    你看,就如父母一般,曲意奉承,便打掃清淨空房一間,留他安身宿歇。

    有詩為證: 循環天理斷無差,湯裡得來水裡失。

     紫石灘頭沒父舟,蓮花寺内逢天日。

     孤身流落意無聊,萬裡家鄉歸未必。

     隻可皈依石世尊,同些秃子行邪術。

     說那夏方,自在紫石灘頭被船家劫去行李赀囊,把他父子一朝拆散,并無分文在身,求歸不得,求生不得,求死又不得。

    愁腸萬結,淚雨千行,蓬頭垢面,跣足披衣,東撞西撞,就如瘋子一般。

    也是他不該落泊,偶遇着一個同鄉客人,與他有些認識的,說起鄉情,憐他苦楚,就此便船帶回。

    一路上吃着他的,用着他的,到了汴京,隻得空手到家。

    那些沙村裡人,先前都曉得他騙了婁公子青骢馬,弄得一塊大銀子走去,怎知到比前番弄得不尴不尬回來。

    鄰比中有那好管閑事的,便去通報婁公子知道。

     原來那公子從他騙馬去後,雖是林二官人端然送還,心中隻是常常歎息道:“如今世上的人都是難相處的,我到把一片好情相待,怎知他以怨報恩。

    ”忽一日,聽見有人來說夏方依舊回到沙村,比舊日大不濟事了。

    他便道:“古雲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那非分之物,豈可強求得的!他帶了這些銀子去,不是被人拐騙,決是被盜劫掠。

    我想他今日轉來,若比當時更好,便不到我這裡來了。

    倘若束手空回,不久必來見我,我看他還有甚麼面目。

    ” 果然那夏方回來半個月日,一貧如洗,衣不周身,食不充口,并無親族朋友哀憐借辦。

    或有一二知識,見他待婁公子這一事,也不敢親近。

    他這樣凄涼苦楚,怎捱得日子過。

    終日愁愁悶悶,一心還隻想那婁公子處好安得身,隻是當初那件事情,今朝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