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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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應該可比常人多支持十天八天。

     我意思是說如果沒得吃沒得喝的話,但這些條件能不能助他脫出閻王爺這一關,我可不敢說了。

     彭香君聽了更是張口結舌,做聲不得。

     人生的複雜、險惡以及無奈,她已略略有所體會,然而像李百靈這種奇怪情況,卻又是她又一次新見識了。

     她避開李百靈注視自己的目光,無意識地向溪澗上下掃視。

     忽見上遊有件物事随水漂來,但比水流快了些,因為那件物事會動,顯然不是一截木頭彭香君定睛細察心中歎璞亂跳。

     啊呀,是了,是一個人。

    但是不是李百靈等候的關無畏?天啊,希望是他這樣李姊姊就不必苦苦盼候。

    可是若然真是關無畏,則哥哥的希望無疑宣告幻滅了。

     李百靈也瞧見了随手撿起一根七八尺長以樹枝削成的木棍,此棍已削好了好幾天之久,如今終于用了。

     她白衣飄舉有如一朵雲彩貼水面飛去,這一飛居然出去了五丈有多,姿式美妙潇酒已極而這等輕功,亦屬當世罕見難有匹傳。

     在溪水中的人上半身浮看,底下雙腳可以碰到溪底,所以雖然不通水性,也不至于淹死,除非已失去知覺自是另當别論。

     那人的頭沒有泡在水中,雙臂還緩緩劃水幫助身體前進。

     他看見李百靈飛到面前,又見她木棍往水中一插,人就停在上面,接着又蹲下來,以便彼此面孔接近點看得清楚些。

     李百靈微笑道:小關,你好。

    這幾天日子過得怎樣?那人果然是小關。

     他苦笑一下,聲音沒有力氣,道:李仙子你好,我這幾天過得還不賴。

     李百靈道:我說過會等你碰個面。

    你瞧,我們可不是又遇上了?小關道:你真是很守信用的人,我小關佩服之至。

     李百靈道:我猜你這幾天的遭遇,必定是極為精彩的故事,對不對?小關道:精彩倒不見得,離奇卻是有之。

     他仍然把身體浸在水中,不是貪圖涼快,更不是喜歡戲水,而是這種姿勢對他來說最是省力。

     他已餓得發昏發軟,實在已無法再浪費任何點滴氣力。

     而他一瞧李百靈的笑容,一聽她的口氣,這種陣勢擺出來,分明是有意跟他慢慢纏慢慢談。

     這種整人方法不算新鮮,他小關自己就已經不知做過多少次。

     因此他立刻作長期抵抗的準備,肚子餓這方面他多喝幾口溪水,還可抵受。

     但由于肚餓加上曾與急流和瀑布的一番激烈掙紮,以至身軟力竭,這一點便不能硬撐了。

    故此他利用水的浮力支持大部分體重,這樣一分氣力就可作五六分用了。

     李百靈像靖伫在水面草尖一樣,既穩定而又毫不費力,看來她大概可以維持一兩個時辰之久。

     小關肚子不禁暗暗叫苦。

     隻聽她道:你願不願意把那離奇經過告訴我呢?小關心道:來啦,這不是成心整我麼? 天下那有聽故事的人和講故事的人是這樣子擠在河中心的?他口中應道:你想聽我當然說啦…… 岸上的彭香君也詫異得忘記通知哥哥和房謙,暗忖那關無畏原來很喜歡泡水,怪不得他從何來而不是走陸路。

     小關竭盡所能,用最簡單的字句,把經過情形說出,就是不肯提及恩公姓名。

     李百靈又問他兩三個問題,例如那種極似她使用的香氣等。

     她最後道:我都明白啦。

    現在我猜你一定急須飽餐一頓,另外找個方好好的睡一大覺對不對?小關幾乎沖口說出你他媽的對極了,還好及時忍住,隻說出對極了三個字。

     李百靈笑笑道:我瞧得出你心想什麼。

    你想罵我;對不對?小關歎口氣,道:我為什麼想罵你?李百靈道:因為我在這兒跟你羅唆半天,既不趕緊先醫好你的肚子又不讓你休息。

     小關道:你知道就好了,反正我不是自願在這兒跟你磨菇的。

     你不願也不行。

    她說:你可知道你恩公方面,有幾個高手奉命監視他。

    假如你做他替身這件事洩露出去,那時你不是報恩而是報仇了。

     小關大吃一驚,道:有人來監視他?你如何知道的?李百靈口齒伶俐,一下子就扼要把黑心夜叉龐缺娘這路人馬、玄劍莊和賈天保薛端等以及彭一行三人的經過完全叙說清楚明白。

     她最後又道:你可瞧見岸邊那位美麗姑娘?她就是彭香君,我不想她或其它人知道你的事,才特地在河中心跟你談話,決不是存心整你虐待你。

     小關釋然透口大氣。

     李百靈笑道:你怕我整你?你認為我喜歡虐待人?小關這個馬屁不能不拍,連忙否認道:你絕對不是,你有一副菩薩慈悲心腸,像那什麼丹寶貝,你都硬給我服食了,你怎會整我?這話自是言不由衷。

     李百靈搖頭道:你錯了,我讓你服下龍虎丹,是叫你活着,我才有時間收拾你,我不是菩薩,我是魔鬼。

     小關仁道:是,是,你是…… 底下魔鬼二字猛然醒悟說不得,在馬屁經有一條是:對方雖然拼命說自己壞,但他自己說得,旁人說不得。

     這條定律靈驗無比,凡是擅長拍馬屁之人,無有不知。

     李百靈吃吃笑道:不要緊,你心既然已認定我是魔鬼,講出來又有什麼打緊?小關歎口氣,道:李仙子,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你讓我到岸上趴下來,透透氣行不行?李百靈笑容末斂,伸手抓住他胳臂,一下子把他打水揪上來。

    腳尖在棍端一彈,便帶責小關橫飛三丈,落在岸邊草地。

     小關一屁股坐下,長長透口氣,把頭發撥上去,露出那張頗為英俊而又有那麼一點邪氣的面孔。

     李百靈飄然走開。

     彭香君越起過來,目光一落在小關面上,不由得征一下。

     小關累得幾乎連一眼也不想瞧她,但終于擡目望她,卻實在懶得開口。

     不知内情的人,自是覺得他态度極之奇怪。

     彭香君本已被他一眼瞧來,為之心頭一跳,如今更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終于鼓起勇氣,問道:你一定是關無畏關大哥了?你可知道李姊姊在這兒等你等了六天?小關心中一直暗暗懇求拜托她不要開口說話,這樣他就可以省點氣力。

    但希望已告破碎,隻好有氣無力應道:我聽她說了。

     彭香君又問道:她說你跟閻王爺有約會,那是什麼約會?聽來怪可怕的!小關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好搪塞道:你自己去問李姊姊。

     忽又覺得這話未免把人家頂撞得太過份,但話出如風已收不回來,隻好呵一聲,躺向地上,索性閉上眼睛。

     他剛躺下,忽又被人揪住胸口硬拉起來。

     他心中一驚,怎的碰到的娘兒們都這麼兇!那彭香君嬌嬌怯怯的,誰知也是個惡婆娘,二言不合,就動上手了。

     眼睛一睜,才知道怪錯人了。

     兇的還是那個似乎更美麗些的李百靈。

    不過她面色一點不兇,笑吟吟道:别睡,先換件衣服,吃點東西,才準你躺下。

     小關很有經驗,深知像這種穿衣吃飯的羅唆事情,凡女人都很固執堅持,若是不想有麻煩,最好還是聽從為妙。

     當下勉力爬起,到樹叢後換了幹淨衣服,由内到外,幹燥溫暖十分舒服。

    然後有喂頭,有比較淡的米酒,有風雞和牛肉,正如那天他請她吃的一樣。

     小關一覺睡醒,睜眼看時,已是黎明。

     晨光下但見李百靈站在三丈外。

     他戀戀地撫摸身上的薄毯,溫暖舒适之感遍布全身,但覺有生以來,以早上睜開眼睛而論,這一回是最舒服暢美的一次。

     過了一陣,他才坐起身,沖口道:哩,李百靈,你不用睡覺的麼?李百靈走近他,蹲低身子微笑道:早,你覺得怎樣了?小關伸展一下雙臂,道:不得了,全身都充滿力氣,很想幹些什麼事,那怕是殺人放火都好,或者…… 他斜倪責李百靈,邪笑一聲,沒說下去。

     但一個自稱精力太過飽滿的男人,這樣子地看一個美女,還有那笑容笑聲,那是表示什麼意思連傻瓜也猜得出。

     李百靈千伶百俐,焉有不知之理。

     而她居然毫不生氣,還吃吃笑道:你且到河邊洗把臉,然後我們比鬥一下腳程,瞧瞧你追得上追不上我?小關胡亂洗把臉,回轉來道:追得上你有什麼好處?還不是白費力氣罷了。

     李百靈道:你錯了,第一點你決追不上我。

    第二點,假如你追得上,你可以有許多好處。

     小關笑吟吟道:例如什麼好處?李百靈道:随你說,隻要我付得出的都行。

     小關眼光如蛇,在她全身上下巡浚一會,咽一聲吞口唾沫,沒有說出粗野失禮的話。

     隻道:那很好,我不妨見識見識你的輕功。

    但我事先警告你,我可不是從前的小關了。

     我現在輕功好得很,你輸了可不準氣惱翻臉!李百靈笑道:喲!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瞧見那邊一座高峰沒有?那是采石峰,是黃山三十六大峰之一。

    峰頂最右邊有三棵老松,誰先到松樹下誰就蠃了好不好?小關一疊聲連連應好。

     他不知不覺觸動無賴習慣,一聽這場打賭蠃了大有彩頭面子,輸了隻拍拍屁股,便趕緊叫好。

     而且還真怕她及時醒悟,撥腳便跑。

     初時李百靈緊緊跟在後面。

     小屯仁氓正理枋——訣,提起一口真氣飛奔,速度之快,竟然逾于奔馬。

     光是這樣他已經感到十分滿足,自念日後與人吵架動手的話,就算打不過人家,也一定跑得過。

     他登山越嶺一直對準采石峰頂急奔,跑出七八裡,不但不喘不倦,全身真氣反而沉凝順暢。

     他自己也感覺得出來速度越來越快。

     又奔出十裡左右,回頭一望,李百靈已經不見,想是他後來這一陣加急沖刺,便甩下她了。

     這門逃之夭夭的功夫顯然已有成就,小關歡喜不已。

     此時覺體内真起了變化,原隻是一不冷不熱的強凝氣流運行全身,現在漸有冷熱之感,而且大有一分為二之勢。

     他對冷熱極之敏,想起從前每冷得要和熱得要死的痛苦滋味,登時駭然汗下,心頭打鼓。

     此時已忘記甚打賭不打賭了一面轉四瞧找尋李百靈,好歹有個人商量,一面想煞步停住。

     誰知他太過心不在焉,明是斜坡向下急沖之勢也忽略了。

     這樣随随便便便想停步反而因為雙腳腳底連續踩不到預期高度的地面,一下子身形加急了幾倍直沖而去。

     這還不要緊,最駭人的他聽見體内波一聲本是混凝為一股的真氣,這回真正化為兩股。

     而且清清楚楚感覺得出一冷一熱這兩股冷熱不同的真氣竟不必他以心意指揮運行,自動自覺分正反不同方向,穿行經脈。

     一周天之後,回到丹田,再度升起,冷熱各自換了正反方向。

     小關并沒有摔一跤,亦沒有停步。

     他隻極詫異地體察兩股真氣運行情形,而由于冷熱之感隻在感覺中存在,并不使他覺得痛苦難忍。

     所以他奔出數裡,心已定了。

     再奔一陣,可就發覺這兩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