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妓

關燈
“唉!我的好弟弟,我很高興你這樣說,更高興你這樣看得起我,可是,我是一個風塵娼女,清白已失,名節蒙污,實在不值得你如此眷顧。

    ” “許姐姐,别說這種話,你雖然清白已失,名節蒙污,卻非姐姐自甘如此,你的靈魂潔如當空皓月,心性更是聖潔無比,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一定要帶你走,一定要替你療傷,一定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 說到就做,毫不遲疑,立即将病西施許心遠抱在懷中,揚長而去。

     病西施見他情深愛重,芳心甚感,不忍再持異議,隻好嬌柔不勝的任由情郎擺布。

     王志剛翻過院牆,立腳未穩,那一面黑影閃閃,已有數人落在牆内,赫然竟是東谷紫雲谷的三谷主獨眼遊龍袁子健,和屬下高手數人。

     袁子健功力深厚,王志剛自知非其敵手,哪敢大意,趕忙腳底抹油,如電飛奔。

     沿途,處處都有官軍搜捕,武林高手更是往來穿梭,不絕如縷。

     所幸,夜色已深,王志剛輕功又高,利用陰暗僻靜之處狂奔半個多時辰,已越城而過,去到西直門外,落荒直向荒田野林中奔去。

     也不知奔出多遠,遠處一林在望,面前芳草如茵,王志剛正喜可藉蒼林隐身,好替伊人療傷,突聞嗖嗖數聲響,人影劃空,袂聲盈耳,身後已奔來一老者五大漢,将二人團團圍住。

     其中兩人王志剛曾有一面之緣,正是早先攔截自己的東谷高手,其餘四人卻甚感陌生。

     一個猴腮紅臉的老者忽然一指王志剛,沉聲說道:“王志剛,你雖有一技在身,學得三招兩式,依然逃不脫本谷的掌握,識時務的就别再掙紮,免得皮肉受苦!” 說話中,六人齊步而進,蓄勢欲發.包圍圈逐漸縮小,情勢危急萬分。

     王志剛自從被傅伯年救出刑場後,疊逢武林中人的攔截圍攻,早知道這些江湖客用心不良,心知多言無益,徒費口舌,隻能憑本事,定生死,當下二話不說,放下許心遠,口中喊打,招已出手,照準猴腮老者的面門就是一掌。

     猴腮老者想不到他會出手就幹,倉促一還手,未盡全力,當場被撞退七八步,身形搖搖欲倒。

     “好小子,你這是自找苦吃!” 應聲沖出兩個威猛大漢,從左右兩面攻來。

     王志剛怒喝一聲:“滾開!”雙掌一錯,翻腕吐力,分朝左右兩方推出兩股剛猛勁氣。

     慘吼聲起,人已倒地,兩個威猛大漢掌招尚未遞滿,已魂兒飄飄,上了西天。

     猴腮老者等四人見血心驚,殺機萬丈,正待聯手而上,病西施許心遠忽見身後又有追兵趕到,姓雷的也在其中,抖手打出一把飛刀,疾向王志剛的後心射去,不禁驚極而呼道:“王公子,快躲,後面有刀子” 說話同時,顧不下自己重創之身,已不顧一切的爬起來沖過去,伸手欲抱王志剛。

     她救人心切,動作飛快,王志剛還沒有轉過身來,已将意中人緊緊抱住。

     王志剛是救下來了,許心遠卻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就在她以身相衛的同時,飛刀已破空打到,正好擊中她的後心,哀鳴了半聲,人已綿綿的倒卧在鮮血之中。

     這事王志剛看得清楚,氣得他眼中直冒火,全身發抖,自語一聲:“許姐姐,我要替你複仇!” 身形一彈,已沖出數丈,殺氣騰騰的喝道:“這是誰幹的?” 一個面有刀痕的人挺身而出,道:“是我,你要怎麼樣?” “我要你死!” 單掌一翻一送,暗力如電湧出,那人來不及反手還擊,已倒地身死。

     餘衆睹狀大怒,齊聲一喝,從四面四方發掌攻來,快如電閃,猛若餓虎。

     王志剛殺機滿目的喝道:“你們來得好,王志剛今天把你們趕盡殺絕,依然抵不上我許姐的一條命!” 病西施的不幸,給了他無比的複仇力量,尤其連經數戰,經驗大增,猛攻數招,已有七八人倒地身死。

     剩下姓雷的等四個人,已如驚弓之鳥,眼見王志剛殺機極重,出手辛辣,出招遞式之間,又是那麼得心應手,知他經驗漸增,潛力已發揮出來,哪敢再逞強戀戰,四人一瞥目間,心意已通,虛攻數招,拔腿就逃。

     “賊子們,給我站住,你們今天一個也逃不了!” 一彈身,一揚掌,接踵狂追,決心要趕盡殺絕。

     東谷的另外四人志在生擒王志剛,怎肯就此罷手,也随後追去。

     西洞高手在前,後有東谷四人,王志剛夾在中間,情勢相當緊張。

     不一時,西洞高手已側身入林,王志剛緊迫一陣,已至近前,呼地一掌,擊中姓雷的後心要害,當場五髒碎裂,魂歸離恨天。

     事到如今,另三人已是忍無可忍,不拼命也不行,忽的一轉身,改退為進。

     東谷四人已适時追到,大步直沖上來。

     王志剛掃全場一周,對東谷四人說道:“你們雖然一再出手相攔在下,無理取鬧,但卻并無什麼深仇大恨,王志剛上體天心,不願斤斤計較,你們現在想走還來得及,如敢哼半個不字,我把你們都毀在這裡!” 餘音未落,冷笑聲起,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突然神秘無比的飄瀉入場。

     此人來得太快,沒有看清楚他是從哪裡來的,用的是什麼功夫,不由皆呆在當場。

     當東谷西洞的人看清來人面貌,正是南山九疑山的三寨主毒儒何明時,更加心寒意冷,情知此人一身是毒,難躲難防,俱皆不由己的連退四五步,畏如死神惡煞。

     毒儒何明藍眼一閃,從場中諸人身上一掃而過,陰冷狂傲的說道:“諸位,你們如果不想五毒攻心而亡,就立刻給我抱頭滾蛋!” 東谷的猴腮老頭沉臉道:“假如老夫說辦不到,閣下打算怎樣?” 毒儒何明的冷笑一聲,雙掌齊揚,射出三點寒星。

     站在猴腮老者身旁的三個威猛大漢,一見藍星迎面打來,駭了一跳,想躲已經來不及,說時遲,那時快,藍星擊中要害,連一聲慘吼都沒有留下,便結伴上了鬼門關。

     霎眼工夫,三具死屍已變成焦黑的顔色,毒性之烈,令人咋舌,王志剛乃至東谷西洞所有目睹之人,皆看得一呆,心頭直冒寒氣。

     毒儒何明陰恻恻的冷笑道:“這就是何某的答複!” 東谷的猴腮老者恨聲說道:“何明,你好毒的心腸,一出手就用上南山獨門暗器‘追魂毒彈’,本谷不會輕饒你!” “老匹夫,你别-嗦,我問你滾是不滾!” 猴腮老者欲語未語,遠處有人應道:“不走怎麼樣?何明!” 話落人現,東谷紫雲谷的三谷主獨眼遊龍袁子健應聲縱落場中。

     袁子健一眼瞥見己方橫屍三人,臉色陡然一變,怒沖沖的說道:“何三寨主,這可是閣下的傑作?” “不錯!” “何仇?何恨?” “談不上!” “那閣下何故下此毒手?” “為了王志剛,更為了九龍袍!” “老夫要你血債血償,東谷的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毒儒何明知道遇上對頭,自知憑功力很難讨好取勝,當下把心一橫,斬草除根之心陡生,袁子健話聲尚未落地,他已抖手打出三顆“追魂毒彈”。

     “追魂毒彈”太厲害,袁子健吓了一大跳,趕忙拔劍在手,一陣掃劈。

     此人功力深厚,動作又快,雖然未被毒彈所傷,卻也吓出一身冷汗。

     局面已經鬧僵,毒儒何明欲罷不能,乍然一揚掌,猛攻過去。

     袁子健本來志在王志剛,但事已至此卻由不得他,立即和毒儒何明大打出手。

     王志剛衡情度勢,良機失之不再,暗喊一聲:“走!”掉頭疾奔。

     蒼林茂密,枝葉如網,接連幾個縱躍,已竄出二十多丈。

     工夫不大,他已走出蒼林,來到病西施許心遠倒地之處。

     綠草地上,東谷西洞屍體依然倒在原處,正有一群野狼争相吞食。

     可是,病西施許心遠卻芳蹤杳杳,早已不知去向。

     隻有從她背上流出的那一灘鮮血,依舊怵目心驚。

     難道許姐姐已經香消玉殒,被野狼吞食?可是,搜遍全場,為什麼沒有半衣半骨? 莫非她命不該絕,仍然健在人間? 然而,一個負身重創的弱女子能夠走得了嗎? 這是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謎,王志剛百思莫解。

     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楚,兩行熱淚早已挂下腮來。

     病西施許心遠對他情深愛重,雖僅匆匆一晤,卻無異十年故交,盡管她是一個風塵妓女,但她的風姿、談吐、心性、學問,卻是那麼超凡脫俗,聖潔可愛。

     尤其,她并不是一個自甘堕落的人,她有顯赫的身世,高潔的靈魂,隻因奸賊弄權,才淪為娼妓,他對她寄予無比的同情,她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闆上,甚至可以說他已深深地愛上了她。

     “迎春樓”中仗義贈銀,後花園内冒死相護,最後為了救自己,被飛刀所傷,這一切曆曆如繪,若在眼前,不幸,曾幾何時,竟告一别永訣,人鬼相隔,怎不叫人心碎腸斷,為之痛哭失聲! 他呆呆地立在病西施所留下的血迹前,淚已幹,聲已啞,心亂如麻,良久,良久,才喃喃自語道:“許姐姐,你如果真的不幸身死,總有一天我會殺上西洞,為你報仇。

    不過,我的好姐姐,我是多麼渴望你能安然無恙,讓我們早日相逢,比翼江湖,共叙離愁别苦!” 自語畢,懷着滿腹的惆怅,悻然而去。

     現在,他最迫切的事情是找到傅伯年,問明一切。

    但鐵掌神筆自和典獄長趙一夫交手後,便杳無消息,根本無從找起,同時他監禁十五年路徑不熟,隻好信步江湖到處亂找。

     行行複行行,不知不覺間,他已進入城西山區,遠處一廟在望,夜色已經很深。

     王志剛疲于奔命,久久找不到傅伯年,心力交瘁已極,亟待休歇一下,暗想:“傅老前輩去向不明,亂找不是辦法,何不先在廟内借宿一宵,明日再作定奪。

    ” 心念三轉而決,随即飛身進入廟門。

     進得廟門,始知這是一座香火早斷、僧侶絕迹的破廟,顧盼之間,信步走進唯一完整未倒的大雄寶殿内。

     剛剛立穩身形,廟門外忽然歪歪斜斜的沖進一個傷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老者來,踉踉跄跄的前沖十餘丈,尚未進入大雄寶殿,便叭哒栽倒下去。

     王志剛看得一呆,恻隐之心陡生,連忙上前把老者扶起坐好。

     老者話未說,眼未睜,端坐原地,閉目行起功來。

     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老者才睜眼起身。

     “咦,志剛,是你,你來得太好了!” “老前輩,你老人家是誰?我不認得你呀。

    ” “老朽就是鐵掌神筆傅伯年,你難道聽不出來?” “聲音倒是很熟,可是你老人家的臉……” “那是因為老朽做劊子手時,不得不戴上人皮面具,免得被人識破,這才是我的真面目,此非談話之所,我們到裡面去。

    ” 說着,伸手一拉王志剛,二人走進大雄寶殿。

     “傅老前輩,你老人家是怎麼受傷的?” “在北京城的屋面,老朽和典獄長打起架來,公子乘機脫身後不久,趙一夫也逃之夭天,随後追去,老朽怕你勢孤吃虧,更怕落入官軍與武林各派手中,哪敢袖手高飛。

    萬萬想不到,在城内苦尋好幾個時辰,始終一無所獲,失望之餘,這才連夜離開北京城。

    不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來至距此不遠的一個小鎮外面時,竟和東谷、西洞、南山、以及其他參予捕捉公子的各派高手狹路相逢,彼此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

    ” “老前輩,你老人家和他們有仇?” “沒有,說來說去是為了你和九龍袍。

    ” 王志剛一怔,道:“老前輩是否可以說詳細一點?” “老朽和典獄長一戰之後,身份已露,消息不徑而走,傳到武林各派耳中,他們不但認為公子是被我藏往别處,而且一口咬定老朽知道令尊和九龍袍的下落,要從我的身上抓人奪寶,先是動口,後又動手,終于演出一場慘烈戰鬥!” “結果怎樣?” “對方人多勢衆,又是成名高手,老朽吃了大虧,雖也連斃群賊數人,帶傷突圍至此,但卻被西洞亡魂洞的大洞主‘一掌震中原’林永泰的掌力擊中要害,傷及心脈,五髒已碎,目下全憑一口殘餘真力所支持,恐怕很難再活三個時辰。

    ” 王志剛聞言一呆,見他臉色灰白,說話有氣無力的樣子,心情不禁一沉,道:“師父,這全是志剛連累你老人家……” 鐵掌神筆打斷他的話,愕然言道:“王公子,你叫我……師父?” “是的,十五年來承你老人家不棄栽培,課以文事武功,恩同再造,德高如山,志剛身系囹圄,雖未尊禮拜師,但我們早有師徒之實……” “的确,我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不過,無論如何,我們的緣份隻能到此為止,老朽絕對不能正式收你為徒。

    ” “為什麼?” “第一:傳你文事武功的人,并非老朽一人,老夫不便擅作主張。

    ” “傅老前輩,傳晚輩武功文事的人還有誰?” “五音追魂羅宏達、棋中聖林哲,以及老朽,共是三人。

    ” “啊!我想起來了,難怪有時候你們的聲音會突然改變,原來如此。

    ” “第二:公子家學淵源,才高八鬥,又是天賦異秉的一代神童,将來必定另有奇遇,老朽怎敢逆天行事,糟蹋渾金璞玉之材。

    ” “還有别的原因嗎?” “第三:令尊前武狀元賽諸葛王大俠,對我們三人有救命之恩,幫助你的目的,隻是聊表寸心,略報宏恩于萬一而已,更不敢居功自重,誤恩公後裔。

    ” 王志剛聽他話中有話,連忙追問昔日之事的前因後果。

     “五音追魂羅宏達、棋中聖林哲、老夫鐵掌神筆、以及畫中仙陳大元,我們這四個人合稱‘武林四賢’,各以琴、棋、書、畫與内外功夫聞名武林。

    二十年前,偶因細故,和當時武林中最曆害的一個老魔頭發生沖突,親率屬下高手數人,将四賢圍困在一個死谷中,決心一網打盡。

    老魔頭玄功入化,其鋒銳不可擋,交手不到十合,畫中仙陳大元便首先喪命身死,我們三個人也同樣險象環生,所幸令尊突然從天而降,仗義殲魔,将老魔和屬下群小悉斃當場,三賢之危遂解。

    ” “哪想到俠士多難,仁人命艱,此後數年恩公竟疊逢禍變,終至落得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慘結局,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 王志剛悲聲一歎,淚已盈眶,道:“老前輩,家父也是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