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削藩封諸王得罪 戕使臣靖難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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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受命不知所措,入内白母。

    母大驚道:“不可不可。

    吾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豈汝一人所能擒他麼?”張信之母,豈亦知術數谙相蔔耶?言未畢,京中密旨又到,催信趕緊行事。

    信艴然道:“為甚麼性急至此?”乃往燕邸請見。

    燕王托疾固辭,三造三卻。

    信卻想了一計,易了微服,乘着婦人車,徑入燕府,說有要事密禀。

    燕王乃召入,信見燕王卧着,拜倒床下。

    燕王仍戟指張口,作瘋癫狀。

    信頓首道:“殿下不必如此,有事盡可告臣。

    ”燕王尚瞪目道:“你說甚麼?”信又道:“臣有心歸服殿下,殿下恰故意瞞臣,令臣不解。

    實告殿下,朝旨令臣擒王,王果有疾,臣當執王解京,否則應早為計,無庸深諱。

    ”張信未免負主。

    言至此,猛見燕王起床下拜道:“恩張恩張!生我一家,全仗足下。

    ”信答拜不疊,彼此扶掖而起。

    信遂将京中密旨,和盤說出。

    燕王立召僧道衍等,入内密議。

    适天大風雨,檐瓦飛堕,燕王有不悅色。

    道衍進言道:“這是上天示瑞,殿下何故不怿?”燕王謾罵道:“秃奴純是瞎說,疾風暴雨,還說是祥瑞麼?”道衍笑道:“飛龍在天,哪得不有風雨?檐瓦交堕,就是将易黃屋的預兆,為什麼說是不祥?”燕王乃轉憂為喜,徐問道衍,如何措置?道衍道:“殿下左右,惟張玉、朱能兩人,最為可恃,請速召入,令他募集壯士,守衛府中,再圖良策未遲。

    ”燕王稱善,遂命張玉、朱能,依計行事。

    尋又與道衍等商定良策,方才散會。

     越數日,朝使至北平,來逮燕府官屬,張昺、謝貴等,遂親督衛士,圍住燕府,迫令将官屬交出。

    朱能入報,燕王道:“外兵甚衆,我兵甚寡,奈何?”又是假話。

    朱能道:“擒殺張昺、謝貴,餘何能為?”燕王方道:“教你募集壯士,共得若幹人?”朱能道:“已有八百人到此。

    ”燕王道:“已夠用了。

    你與張玉分率四百人,潛伏兩庑,待我誘入貴、昺,擲瓜為号,你等一齊殺出,便可除此二奸。

    ”朱能領命而去。

     燕王遂稱疾愈,親禦東殿,受官僚谒賀。

    退殿後,即遣使往語貴、昺道:“朝廷遣使來收官屬,可悉依所坐姓名,一一收逮,請兩公速來帶去!”貴、昺聞言,尚遲疑未至。

    燕王複遣中官往催,隻說所逮官屬,已經縛住,請即收驗,遲恐有誤。

    貴、昺乃帶着衛士,徑詣府門,司阍阻住衛士,但令貴、昺入内。

    貴、昺不便回身,隻好令衛士在門外候着,自随中官徑入。

    既到殿上,見燕王曳杖出來,笑臉相迎。

    兩人谒見畢,便由燕王賜宴,酒過數巡,忽出瓜數盤,置于席上。

    燕王語兩人道:“适有新瓜進獻,願與卿等共嘗時味。

    ”貴、昺稱謝。

    燕王自進片瓜,忽怒詈道:“今編戶齊民,對着兄弟宗族,尚相赒恤,乃身為天子親屬,性命偏危在旦夕,天下何事可為,亦何事不可為。

    ”越是帝王家,越不能顧恤宗族,燕王乃猶未知耶?言畢,擲瓜于地。

    瓜方墜下,蓦見兩庑殺出伏兵,鼓噪而入,捽住貴、昺,并葛誠、盧振下殿。

    燕王擲杖起立道:“我生什麼病!我為奸臣所迫,以緻于此。

    今已擒獲奸臣,不殺何待!”遂命将貴、昺等四人,一律枭首。

    貴、昺被殺,門外關着的衛兵,盡行散逸。

    連圍城将士也聞報潰散。

     北平都指揮彭二聞變,急跨馬入市,集兵千餘人,欲入端禮門。

    燕王遣壯士龐來興、丁勝等,麾衆出鬥,格殺數人,便即逃散。

    彭二見不可支,亦倉皇遁去。

    燕王遂收逮葛誠、盧振家族,盡行處斬。

    一面下令安民,城中大定。

    都督宋忠,得着此耗,自開平率兵三萬,至居庸關,因膽怯不敢進攻,退保懷來。

    于是燕王誓師抗命,削去建文年号,仍稱洪武三十二年,自署官屬,以張玉、朱能、邱福為都指揮佥事,擢李友直為布政司參議,拜金忠為燕紀善,秣馬厲兵,揚旗擊鼓,居然造起反來。

    他恰自稱為靖難軍,小子有詩詠道: 北平興甲似無名,發難偏稱靖難兵。

     如此強藩真跋扈,晉陽書叛豈從輕? 畢竟燕王能否成功,且看下回分解。

     ---------- 封建制度,莫盛于周,而東周之弱,實自此緻之。

    厥後漢七國,晉八王,唐藩鎮,元海都笃哇諸汗,皆尾大不掉,釀成禍亂。

    明祖不察,複循是轍,未幾而即有靖難之師。

    論者謂建文嗣祚,道貴睦親,乃聽齊泰、黃子澄之言,削奪諸藩,激成燕王之變,是其咎應屬建文。

    說固似矣,但大都耦國,終為後患。

    削亦反,不削亦反,誤在案驗未明,屢興大獄。

    周、齊、湘、代、岷諸王,連日芟除,豆煎釜泣,兔死狐悲,甯有智慮過人之燕王,甘心就廢,束手歸罪耶?且所倚以謀燕者,惟責之張昺、謝貴、張信諸人,信既反複不忠,貴、昺又未能定變,為燕所縛,如豚犬然。

    内乏廟谟,外無良弼,坐使靖難軍起,一發難收,是不能不為建文咎也。

    本回所叙,即為建文啟釁之源,福為禍倚,由來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