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越長江燕王入京 出鬼門建文遜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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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可會集神樂觀西房。

    建文帝歎息道:“數應如此,尚複何言?”程濟即取出薙刀,與建文祝發。

    想曾習過薙發司務。

    吳王教授楊應能,因名符度牒,願與帝祝發偕亡。

    監察禦史葉希賢道:“臣名希賢,宜以應賢度牒屬臣。

    ”遂也把發薙下。

    三人脫了衣冠,披着袈裟,藏好度牒,整備出走;一面命縱火焚宮。

    頓時火光熊熊,把金碧輝煌的大内,盡行毀去。

    皇後馬氏,投火自盡。

    妃嫔等除出走外,多半焚死,建文帝痛哭一場,便欲動身。

    在殿尚有五六十人,俱伏地大恸,願随出亡。

    可雲難得。

    建文帝道:“人多不便出走,爾等各宜自便。

    ”禦史曾鳳韶牽住帝衣,且叩頭道:“臣願一死報陛下恩。

    ”建文帝也不及回答,麾衣出走。

    那時誓死相從的,還有九人,從帝至鬼門。

    鬼門在太平門内,系内城一矮扉,僅容一人出入,外通水道。

    建文帝伛偻先出,餘亦魚貫出門。

    門外适有小舟待着,舟中有一道裝老人,呼帝乘舟,并叩首稱萬歲。

    帝問他姓名,答稱:“姓王名昇,就是神樂觀住持。

    ”奇極怪極。

    且雲:“昨夜夢見高皇帝,命臣來此,所以舣舟守候。

    ”想是太祖僧緣未滿,故令乃孫再傳衣缽。

    帝與九人登舟,舟随風駛,曆時已至神樂觀,由王昇導入觀中。

    時已薄暮,俄見楊應能、葉希賢等十三人同至,共計得二十二人,由小子按着官銜,編次如下: 兵部侍郎廖平 刑部侍郎金焦 編修趙天泰、程濟 檢讨程亨 按察使王艮 參政蔡運 刑部郎中梁田玉 監察禦史葉希賢 中書舍人梁良玉、梁中節、宋和、郭節 刑部司務馮 鎮撫牛景先、王資、楊應能、劉仲 翰林待诏鄭洽 欽天監正王之臣 徐王府賓輔史彬 太監周恕楊應能、葉希賢等見帝,尚俯伏稱臣。

    建文帝道:“我已為僧,此後應以師弟相稱,不必行君臣禮了。

    ”諸臣涕泣應諾。

    廖平道:“大家随師出走,原是一片誠心,但随行不必多人,更不可多人,就中無家室牽累,并有膂力可以護衛,方可随師左右,至多不過五人,餘俱遙為應援,可好麼?”建文帝點首稱善。

    于是席地環坐,由王昇呈進夜膳,草草食畢。

    比禦廚珍馐何如?當約定楊應能、葉希賢、程濟三人,日随帝側。

    應能、希賢稱比邱,濟稱道人,馮、郭節、宋和、趙天泰、牛景先、王之臣六人,往來道路,給運衣食。

    六人俱隐姓埋名,改号稱呼。

    餘十數人分住各處,由帝順便寓居。

    帝複與諸人計議道:“我留此不便,不如遠去滇南,依西平侯沐晟。

    ”史彬道:“大家勢盛,耳目衆多,況新主意尚未釋,倘或告密,轉足滋害,不如往來名勝,東西南北,皆可為家,何必定去雲南?”帝随口作答,是夜便寄宿館中。

    天将曉,帝足痛不能行,當由史彬、牛景先兩人,步至中河橋,覓舟往載。

    适有一艇到來,舟子系吳江人,與史彬同籍。

    彬頗相識,問明來意,系由彬家差遣,來探消息。

    彬大喜,反報建文帝,願奉帝至家暫避。

    帝遂出觀駕舟,同行為葉、楊、程、牛、馮、宋、史七人,餘俱作别,訂後會期。

    及舟至吳江,彬奉帝還家,居室西偏曰清遠軒,帝改名水月觀。

    親筆書額,字作篆文。

    越數日,諸臣複至,相聚五晝夜。

    帝命歸省。

    至燕王即位,削奪逃亡諸臣官銜,并命禮部行文,追繳先時诰敕。

    蘇州府遣吳江邑丞鞏德,至史彬家索取诰敕等件,彬與相見,鞏德謂,建文皇帝聞在君家,是否屬實?彬答言未至,鞏德微哂而去。

    建文帝聞着此信,知難久住,遂與楊、葉兩比邱,及程道人,别了史彬,決計往雲南去了。

    建文帝好文章,善作詩歌,曾記他道出貴州,嘗題詩壁間,留有二律雲: 風塵一夕忽南侵,天命潛移四海心。

     鳳返丹山紅日遠,龍歸滄海碧雲深, 紫微有象星還拱,玉漏無聲水自沈。

     遙想禁城今夜月,六宮猶望翠華臨。

     閱罷楞嚴磬懶敲,笑看黃屋寄團瓢。

     南來瘴嶺千層迥,北望天門萬裡遙。

     款段久忘飛鳳辇,袈裟新換衮龍袍。

     百官此日知何處,惟有群烏早晚朝。

     建文去國,京中作何情狀,且待下回表明。

     ---------- 燕王渡淮,南京已不可守,此時除議和外,幾無别法。

    然野心勃勃如燕王,豈肯就此議和,解甲歸去?郡主之遣,諸王之行,益令燕王藐視。

    至若李景隆、茹瑺輩、伏地乞憐,更為國羞,尚何益乎?至金川門啟,大内自焚,乃有建文出亡之說,紅箧留贻,君臣祝發,事屬怪誕不經,豈太祖果有先覺,預為乃孫計耶?或謂由青田劉基之預謀。

    考之正史,基亦無甚奇迹,不過建文出亡,剃度為僧,未必無據。

    就王鏊、陸樹聲、薛應旗、鄭曉、朱國桢諸人,所載各書,皆曆曆可稽。

    即有舛訛,亦未必盡由附會,惟紅箧事或屬諸子虛耳。

    乃祖以僧而帝,乃孫由帝而僧,往複循環,殆亦明史中一大異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