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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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把他不存在的利用價值榨取出來,不再需要他了。

    然而,他們共同挂名的那篇文章,還在董丹的口袋裡,她還是得回頭張望,尋找董丹。

     “董丹,快過來呀!” 他乖乖地過去了。

    大師在夏日的晨光裡,戴了一頂小朋友的白色棒球帽,在長長的帽沿之下,看起來年輕許多。

    如果是在路上碰見,董丹一定認不出他來。

    陳洋一臉笑意,張開胳臂就朝董丹走來。

    他不跟董丹握手,反而是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這讓董丹有點兒難為情。

     “老鄉,怎麼樣?”大師問道。

     不知所措的董丹把背包裡的紅辣椒取出來,交給了對方。

     “我父母托人帶來的。

    ”他吞吞吐吐,感覺更不好意思了。

     “咱西北的紅辣子?”陳洋問。

     那串紅辣椒看上去已經不怎麼新鮮了,蒙着灰垢,有些起了皺折。

     “你怎麼知道我特饞這玩意兒?病把我的胃口全敗了,我求他們去幫我找這種紅辣椒,他們不理我,說吃這玩意兒沒營養。

    ” 他抓起一大串紅辣椒,白色的襯衫立刻就被那上面的灰垢給搞髒了。

    “兩禮拜前,我打電話到你辦公室去,就是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弄到這辣椒。

    我找你的時候,給的是你告訴我的本名,不是你名片上的那個筆名。

    對了,你那個小女秘書挺逗的,一直跟我調侃。

    ” 原來打電話找他的人是陳洋,不是什麼調查人員。

    老頭兒竟然把小梅的粗魯當成了調侃。

     陳洋邀請他們兩人到他樓上的病房。

    一位穿着白色制服,頭上戴着可愛的小帽子的護士朝他們走來。

     “大師,您錯過發藥時間了。

    ”她說,口氣就像一個小孩在責備自已的祖父。

    “您今天看起來又年輕又英俊。

    ” “我知道。

    ”老藝術家應道。

     “您跑哪兒去了?” “上公共廁所啊。

    ” 高興大聲笑了起來。

     “您又跟我逗!”年輕的護士嘟起嘴。

     “我是說真的。

    一個人太寂寞了,在公共廁所裡還能一邊跟人搭讪一邊大便。

    ” “喲,大師,這詞兒您也當衆說呀!”護土抗議。

     “這詞兒醫院裡不是天天當衆說嗎?”說完他又笑了,走過護理站旁的時候,他撿起書報上的雜志匆匆瞄了一眼又丢了回去。

    暗暗罵道:“都是同樣的狗屁。

    ” 護士看見了他在夾克底下揣着的紅辣椒時,皺起眉頭。

     “您可不能把這麼髒的東西帶進來!” “誰說的?” “院裡規定說的。

    ” 兩人氣呼呼地瞪起眼睛。

    看來他們這樣吵嘴吵慣了。

     “我付這麼多錢住在這兒,我想帶什麼進來就帶什麼進來,包括女人。

    ” 又聽見高興在旁邊大笑。

    老藝術家摘下了他的太陽眼鏡,朝她打量,自己也吃不準對她的笑聲是否反感。

     陳洋住的病房是間套房,有客廳、餐廳及卧室。

    客廳已經變成了他的畫室,滿牆都挂着他尚未完工的新作品。

    餐桌被移到了客廳。

    擺在通往陽台的玻璃拉門前,灰撲撲的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

    桌面上擱了幾卷紙,瓶瓶罐罐的顔料,以及插着大大小小毛筆的筆筒。

    米黃色的地毯及白色的沙發椅套上濺滿了大小的顔色斑點。

    一個長方型的魚缸放在玻璃茶幾上,水裡昏昏欲睡地遊着色澤烈豔的熱帶魚。

     高興推了推董丹,用眼神示意叫他看電視機上面放着的相片,是個有着一對酒窩的年輕女人——陳洋的新任女友,很甜的一個美人兒。

     老藝術家還在忙着跟護士說話,要她去交代醫院廚房烙幾張餅、準備一些甜面醬,再把紅辣椒切碎拌上蒜和醋,就着餅吃。

    高興湊向董丹耳語:“别跟他打聽他的女朋友,他會不高興的。

    ” 董丹壓根兒也沒打算跟老藝術家打聽任何事情。

     陳洋轉過身來招呼他們,指着他的新作問他們是否喜歡。

    高興忙說:那還用說?都是些偉大的作品。

    老藝術家又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研究了她之後,他望着他其中一幅畫作說,這個公雞畫得還不賴,對吧?這可讓董丹暗自吃了一驚,說它像什麼都行,就是看不出來像公雞。

    高興倒是對這“公雞”肅穆地欣賞了很久,然後說她喜歡,非常喜歡,簡直可以說是畢加索式的,是想象力的一次飛翔。

    用中國的筆墨來表現,真是破格,了不得!是對傳統國畫的一個大颠覆! 老藝術家長籲了一聲,跌坐進沙發裡。

    接着自顧地哼起一支小調,仿佛忘了他還有客人在。

     感覺到老藝術家心情的突然低落,高興開始緊張了。

    她努力地回憶自己說過的話,想知道她到底說錯了什麼,惹得老頭兒不高興。

     “那……這幅駱駝,你看怎麼樣?”陳洋懶洋洋地用食指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