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拜師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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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前山守衛的白猿和鹦鹉,眼下不知究竟如何了? 他自從上山以後,就沒見過這一對仙禽靈獸,師父也未再向自己提及,顯然是它們自有求生之道,不必煩人照應,但自己即将離山遠行,是否應該到前山去瞧一瞧,一時之間倒拿不定主意。

     隻是他又想到,自己與這仙禽靈獸隻見過那麼一次面,它們是否還記得自己,不把我當作外來之敵呢? 尋思及此,頓然覺出還是暫時莫去前山為妙,這一切的後事,就遵從師父遺言,見到師叙之後,再由師叔去處理吧! 心念一定,他立即一提真氣,循着先前的路徑,在夜色茫茫之中,撲奔山下而去。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時分,方雪宜已逐漸走出了窮山惡嶺,通到了人蹤,一打聽,這兒地屬四川懋功縣境,他這才明白,自己随着師父居了三年六個多月的地方,正是川藏接界之處的邛崃山主脈。

     方雪宜當晚趕到了懋功縣城,照着師父在那信封背後所示,向店家打探明白前往峨嵋的路徑,歇宿一宵,第二天一早,就沿着川藏邊界,直向峨嵋進發。

    天寒地凍,這一帶山路十分難走,任令方雪宜身具絕頂武功,仍然花了三天的時光,才走完這四百裡不到的路程,抵達了峨嵋縣城。

     次日黃昏時分,方雪宜總算按圖索骥在峨嵋絕頂,主峰的金光明頂右側一處峭壁之下,找到了卧雲坪和那三間茅庵。

     原來這三間由茅草巨竹搭建的庵宇,背倚金頂峭壁,前臨萬丈深壑,雲霧回繞,是以形勢十分險要,但因這處山坪并非全系岩石組成,沿着庵字四周,便長滿了蒼松翠柏,在那綠蔭覆蓋之下,如是不走到近前,決難發現此間尚有房舍,方雪宜若非有着師父所書的詳圖,隻怕縱然尋到金頂,也難發現師叔的法駕駐驿之所。

     方雪宜沿着那絕頂峭壁而行,一連轉過三處危坡,飛渡兩處寬達數丈的斷崖,始行躍落那幾與人世隔絕的卧雲坪。

     舉目望去,隻見觸目所及,蒼松翠帕,遍布坪上,幾株巨楓古柏,尚還殘留半樹紅葉,一片墨碧之中,點綴着這數點嫣紅,别有一番說不出來的風味。

     方雪宜無心貪看這人間仙境的景色,舉步朝掩映在林蔭深處的三間茅庵行去。

     臨近庵前,這才看到庵門之上,茅草覆蓋着屋沿,下面橫挂着一塊木匾,隸書着“卧雲庵”三個大字。

     方雪宜略一猶豫,才伸手向門上的欣環輕輕扣去。

     等了約莫盞茶之久,那庵門方始呀然打開,一位全身白衣的小尼姑,當門而立。

     方雪宜呆了一呆,他可沒想到師叔隐身的庵堂,開門有這等年紀輕輕的小尼姑,是以一愣之下,竟然忘記了向對方說出自己的來意。

     那白衣女尼,年紀大約隻有十五六歲左右,雖然受戒落發,看上去依舊清秀絕俗,容光照人,此刻可能是乍見生人之故,臉上現出了兩朵紅暈,仿佛不勝嬌羞。

     她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方雪宜說話,竟然緩緩地退了一步,伸出兩隻纖纖玉手,就待将庵門掩上。

     方雪宜這才心頭怦然一動,連忙叫道:“小師父……” 小尼姑聽得方雪宜口中呼喚,沒再掩門,但卻也沒有回話。

     方雪宜一急之下,隻好厚着臉,拱手說道:“小師父……請問金頂神尼……前輩可在庵中清修?” 小尼姑聞言,臉上雖是紅雲滿布,但仍然有些驚訝之色,她自從跟随師父在卧雲庵修行以來,十多年中,除了那每月送柴、米、油、鹽的老頭兒按時來到庵中,知道師父的法号以外,其他偶然也有一兩位來此遊訪的武林人物,可卻從來無人知曉師父的法号,眼前這年輕人竟一口就叫出師父的法号,怎不令這位小尼姑大感奇怪呢,小尼姑心中固然是非常的驚訝,但口中卻不能再不回答,低聲道:“施主認識家師嗎?” 方雪宜心想,原來是師叔的徒兒,算來該是稱呼她一聲師妹才是……轉念之間,改口笑道:“原來是師妹……小師父。

    ” 敢情方雪宜既不知道這位寄身方外的師妹名字,又不懂是否可以直接稱呼叫她一聲師妹,而她會否見怪,所以,師妹兩個字說出,想到還應該客氣一些,就又加了“小師父”三個字上去。

     殊不知他這麼一加,卻加的有些不倫不類。

     小尼姑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但她幸而馬上想起了師門的清規,便強自忍下笑意,道:“施主也是師父的弟子嗎?” 方雪宜不禁又是一怔,顯然沖着這位尼姑師妹的這一句話,他已想到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位劍神師伯哩。

     當下連忙搖頭道:“不是,神尼是我師叔……我師父是世人尊譽的劍神大俠!” 小尼姑想必從未聽到過劍神之事,聞言卻道:“施主可是要見我師父?” 方雪宜道:“奉了師父之命,特來叩見神尼師叔,呈上一封書信。

    ” 小尼站低頭想了一想,說道:“施主,你等一會兒好嗎?我……貧尼去禀報師父,師父如是讓你進來,我再來給你引路吧!”緩緩走向左手的一間雲房之中。

     方雪宜瞧着她舉步之間,身形婀娜,雖是裹在寬大的衣服中,但是掩不住娉婷之态。

     但他卻不敢多瞧,生恐自己這一念塵思,要亵渎了這塊佛門淨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過不了一會,那白衣小尼姑輕快地走了過來,嬌聲道:“師兄,師父要你進來哩。

    ” 聲音之中,透出無比的喜悅。

     方雪宜趕忙抱拳道:“有勞師妹引路。

    ” 實則,茅庵僅隻三間正屋,不須引路,也不須幾步,方雪宜就已見到自己要見的師叔金頂神尼。

     他跨進那左手雲房的木門,擡頭望去,隻見一位年約五十出頭,慈盾善目,臉色稍現激動的灰衣老尼,正盤坐在靠窗一面的禅床之上,望着自己微笑。

     方雪宜心知這定然是師叔金頂神尼了,急行數步,曲膝拜倒在地,口中說道:“弟子方雪宜叩問師叔金安……” 神尼擡了擡手,道:“起來講話。

    ” 方雪宜恭恭敬敬地應了聲:“弟子遵命,……”雙手掏出恩師的書信,呈遞上去道: “師父有一封書信,要弟子呈交師叔……” 神尼接過書信,突然歎息了一聲,道:“不見師兄,算來已有十五年了,想不到今日竟會遣你送信來此……”語音一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低聲道:“你師父好嗎?” 方雪宜遞上了書信,退後兩步,垂手肅立,臉上一派恭謹神色,但忽然聽到神尼問及師父,不禁頓時悲從中來,顫聲應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兩顆熱淚,奪眶而出。

     金頂神尼容顔大變,沉聲道:“你說什麼?” 方雪宜蓦地曲膝跪倒,撲拜在地,接道:“弟子不孝,未能好好侍奉師父,他老人家喪身在邛崃山中。

     金頂神尼兀有些不信,也有些急躁地問道:“你師父武功高絕,被武林中人物尊稱為劍神,他怎麼會突然死去?是什麼人害了他?快說!” 方雪宜俯首搖頭道:“師父是病死的啊!……” 金頂神尼沉吟道:“病死的嗎?這更難讓人相信了,你起來吧……” 方雪宜應了聲:“弟子遵命!”起身肅立一旁,連臉上的淚痕也忘記拂拭。

     神尼此刻已緩緩拆開了那封信。

     但見她展開信箋之後,陡然間神情木讷,半晌一動未動。

     方雪宜覺得有些意外,但他動不敢出聲。

     那白衣小尼姑本是站在雲房的門口,眼見師父展開信箋之後,竟是兩眼發直,半晌不動,心中大為驚駭,連忙奔了過來,伸出玉手,拉着神尼的衣袖連連扯動,口中也不停地叫道:“師父,……你老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