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李仵作三驗含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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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衆青衣用力将材蓋撬開,扔在塵埃,大家舉目觀瞧:雖然是一月初頭,已經十數天咧,再者一到冬令,陽氣是往上升的,雖無朽爛,卻也發變咧。

    那一宗惡味難聞,嗆得衆青衣幹哕惡心,實在難受。

    劉大人也覺難聞,連忙向内厮要過鼻煙壺去,倒了些鼻煙聞了聞。

     原來劉爺這個煙壺是個水晶的,煙卻是黑煙,并不是他老人家花錢買的,這是在工部做官的時節,人家送的。

    及至乾隆老佛爺将劉公從工部中禦筆親點江甯此處的知府,劉爺這才交代工部的事務,星夜前來上任。

    明公想理:這也有多少日期,所以煙也幹咧,味也走咧。

    再者呢,素日間他老人家也不喜愛這宗東西,今日被死人這般臭氣一熏,無奈何才強聞了一點,倒抽噎氣地鬧了七八個嚏吩,又向内厮要了幾個縮砂含在口内,這才略薄兒的好了一點。

     大人又吩咐衆人:“将棺材中死人輕輕地搭出,放在蘆席上面,不可輕易莽撞。

    ”“是。

    ”衆青衣答應,隻得動手。

    六七個人擡的擡,托的托,好容易這才将死屍搭出棺材以外,放在蘆席上面。

    衆青衣退閃一旁,說:“夠了我的咧,從來沒有聞過這宗高口味咧,把我的五髒也都熏壞咧!” 不言衆人私語,且說劉大人吩咐:“仵作,去死屍身上細細地驗來,不許粗心。

    ”仵作答應。

    則見吳仁叔嫂瞧見死屍,他二人故意哭将起來。

    大人聞聽,說:“暫且不許啼哭!”青衣接聲斷喝,說:“别哭!大人不叫哭!”二人聞聽,這才将哭聲止住,心中甚是害怕,渾身亂戰。

     且說仵作,他既當這分差使嗎,難說惡味難聞,則見他将袖子卷了一卷,又把衣襟掖起,貓腰伸手,從襪筒之中把一根象牙筷子拔将出來,走至死屍旁邊站立,眼望地方,開言就講話。

     隻聽仵作開言叫:“王哥留神要你聽:快些過來幫助我,咱二人,好脫衣襟驗分明。

    ”地方聞聽心暗恨:李五猴兒了不成!那麼些人他不用,單單叫我理不通。

    這宗味道實難受,隻怕今朝熏死人。

    有心要說不過去,又怕劉公爺動嗔;若是府尊臉一變,毛竹闆兒要打臀。

    地方無奈走過去,咬牙閉氣把手伸。

    幫着仵作解鈕扣,又見那,死人身上好衣襟。

    地方心中胡亂想:這才巧當兒不同尋。

    大人驗完走之後,我就拿起這衣襟。

    拿到當鋪我去當,至少也當八吊銅。

    眼下棉襖有了準,省得我,又借打錢去求人。

     心想是宗苦差使,原來是财神叫門把我尋。

    不言地方胡打算,且說仵作應役人。

    一見那,死人衣服全脫去,貓腰慌忙把手伸。

    連忙拿起一個碗噙上水,死人身上用口噴。

    然後又澆十數碗,這才上下細留神,手拿筷子接着驗,從頭至尾與前身。

    兩膀兩手全看到,鼻眼口牙驗得真。

    頸項太陽都驗過,往下看,胸膛出口少傷痕。

    小肚之上看又看,就是那,便卵子也留神。

    複又低頭向下瞅,觀瞧死屍那糞門。

    驗罷将屍翻個過,留神又看他後身。

    就是那,腦後海底與脊背,腰眼看到腳後跟。

    仵作驗罷時多會,忙轉身,大人跟前跪在塵。

     仵作李五将死屍驗了驗,瞧了瞧,總而一言,再沒那麼驗得底細的咧!通身上下,一毫傷也是無有,真是病死的!驗罷,将筷子插入靴筒之内,放下衣襟,來至劉大人座前打了個千,說:“小的回大人:死屍周身驗到,并無傷痕一毫,真是病死的。

    ”劉大人聞聽,說:“這必是你驗得不到,再去驗來!如若是粗心,本府要你的狗腿使用。

    快去!”“是。

    ”仵作答應,慌忙站起,又去相驗,不提。

     月說劉大人口中雖然這麼說,心中也覺害怕:真正若無傷,怎麼好?墳主吳仁就依咧?還有高大人總督這個硬對,那等着他呢!劉爺如何不着急? 再說原告吳旺,聞聽仵作回大人的話,說死人屍身俱各驗到咧,并無有傷痕,吓得屎也拉在褲子裡咧!吳仁與他嫂子趙氏他們倆,聽見了這個話,再沒這麼樣樂咧!吳仁立刻威風長起,眼望劉爺講話。

     隻聽吳仁微含笑:“大人留神仔細聽:天子以至庶民等,理字當先到處行。

    府台現是民公祖,算是封疆制度卿。

     吳旺的,一面之詞全然信,也不想理細究情。

    雖然官斷十條路,不按理來萬不能!硬将舉人詳文退,無故歪究擅動刑。

    刨開墳頭刷屍驗,将屍暴露罪不輕。

    大人的,倚仗官威欺良善,淩辱斯文落朽名!死屍驗完無傷處,衆目同觀是真情。

    請問府尊怎麼樣?單等台前領罪名。

    ”吳仁言詞還未盡,趙氏開言把話雲,用手指定劉太守:“貪官行事不公平!硬把棺材刨出看,拿我真金當作銅。

    将我傳到衙門去,抛頭露面好羞人!我本是,宦門之體官家女,奴父山東作過縣尊。

    也不知,貪官受了何人賄,硬說寡婦害夫君!”趙氏她越說越得意,她的那,杏眼之中把淚噙。

    故裝節烈冰霜女,混充她是正經人。

    她又說:“奴今也不活着了,一同夫主上鬼門!”說着就向坑中跳,公差慌忙拉住身。

    忠良一見心焦躁,急壞諸城縣裡的人。

     你說舉人的嫂子趙氏,叫劉爺把他活埋在這個坑裡罷,說着她就往裡跳,這樣做出來刁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