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怒斬鬼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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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手不停地揉搓,直到丹丸成粉,才從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匙子,在手掌上搓碎的紅色藥粉立即消失。

     雷一金不期然朝傷口處望,隻見那紅色藥粉敷在傷處,立即化作一灘紅色液體,沿着傷口竄進肌膚内,而傷口處馬上起了一層血紅色的黏膜,逐漸閉合起來。

     楊陵依樣盡葫蘆的其他傷口處淋下,等到将所有傷口處理完畢,才小心翼翼地将剩餘的紅色藥粉用一張白紙包了起來,和白色的小瓷瓶揣入懷中,一拍手:“好啦,明日再敷上一次就可以痊愈!” 一舒暢的酣睡,再加上周身輕松安泰,早起的雷一金,顯得精神奕奕,容光煥發,隻是一夜之隔,他已前後判若兩人了。

     雷一金換上一襲置于枕邊的清潔長衫,長衫是黑色的,這襲長衫,雖然不是雷一金習慣穿的顔色,但是,雷一金進人内室開始梳洗,片刻後,他又自内室走出,看上去,他是如此擁容,如此高雅,如此俊俏,又是如此威武與骠悍,像一個來自沙漠深處的王——有着無比魔力的主宰者! 雷一金深深歎了口氣,又舒動了一下四肢筋骨,然後,他開始回床上,閉目納息起來。

     雷一金知道他師叔昨夜是通霄未眠,完全為了照顧他而忙壞了,此刻,楊陵不在院裡,雷一金不禁微微一笑,他也曉得,師叔必是去作他那風雨無阻,日日不斷的早課去了,他那早課,便是内家的運氣吐納功夫,也是内家功夫裡最基本,亦最重要的修為根底,一切内家武術之源,便發于這人的吐納及調息功夫深淺上了——五十年來,楊陵不論在任何情形之下,俱未中斷過他的早課,每在天将黎明,他總要揀一處高亢而荒僻的無人所在,對着快要東升的旭日,練上個把時辰的功夫…… 雷一金靜靜地等待着,也借這個空間調勻體内的一口至真至純之氣,他在運轉之中,但覺血脈通暢,氣旋如流,那麼毫無阻窒地在全身四肢百骸流暢運行,宛似江河之水,浩蕩澎湃,開朗極了,明快極了,也振奮極了…… 一個輕俏的比一根針掉在地下更輕的聲音響驚動了他,這聲細微若無的音響幾乎不是“人”的聽覺可以感觸到的,但是,在靈台澄清,心境清明的雷一金來說,卻是聽得太清楚,太仔細了。

     他雙目微睜,嗯,卻看見楊陵已站在那扇門之旁,正笑吟吟朝自己望着。

     雷一金籲了口氣,舒腿下地,向楊陵一笑,道:“師叔,你老好早。

    ” 楊陵呵呵低笑,道:“不早喽,小子,太陽升起老高啦!” 雷一金又活動一下肢體,笑道:“晨課做完了?師叔,” 楊陵點點頭,道:“做完了,順便把壓箱的玩意兒複習了一遍,年紀一大,就這麼一點折騰也覺得有些累啦。

    唉,歲月,卻是真個不饒人哪……” 雷一金閉閉嘴唇,道:“師叔不要歎老,你老人家六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健朗卻如四十許人,但是,不管師叔如何壯實,這些恩恩怨怨,卻不敢勞動你老,我自己會去了斷……” 楊陵一揮手,笑道:“好小子,一張狗嘴是越來越花巧啦,連哄帶拍,就連我老人家這筆久經世故,飽嘗滄桑的角色也覺得心裡甜滋滋,膩生生的,醺醺然十分受用。

    雖然,我知道你小子全是一片胡言!” 雷一金長揖到地,道:“弟子豈敢巧言讨好。

    師叔,你老千萬别誤解了弟子我這一片至善的孝心……” 枯幹如橘皮的老臉上布滿了一層又是欣慰,又是親切,又是慈祥,又是和谒的神色,楊陵愛憐地道:“别扯了,說真的你覺得身子可好了些?” 雷一金雙臂舉動數次,愉快地道:“何止好了些,簡直已經全恢複原狀了,我覺得現今勁道旋回激動,可以力劈九牛,生拆八馬,一股浩蕩之力,直能将五嶽橫推,三江攔阻!” 楊陵大笑,道:“少吹大氣,你也沒看見昨夜你那付熊樣,披頭散發,神态萎頓,一身零碎就像屠宰場剝了皮的豬!” 雷一金聳聳肩,道:“幸虧師叔你老來得及時,力挽狂瀾,拯我于水火之中,救我于陰陽界上,否則,弟子我隻怕二十年後才得再成一條好漢了!” 說到這裡,他已古怪地笑笑,道:“對了,師叔,你怎麼那麼巧,就在我生死邊緣的一刹那及時出現?” 楊陵深沉地看着雷一金,緩緩地道:“五年前,師叔與你試招,竟然未能占上絲毫便宜,從那時起,師叔即明白你天賦之高,根底之厚,已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地步,又怕你江湖經驗不夠,閱人不深,自從你師傅——我那師兄走後,我便不定期隔一段時日總要到廬山轉一轉,一來憑吊師兄的故址,二來觀察一下你小子的進境,誰知道這一次上得廬山,師兄故居竟付之祝融,心知必然發生事故,是以重現江湖,追查你的行蹤,好在你小子一下就闖出了名,一路追蹤下來,竟在你危急的時候發現了你,這也許是天意?” 雷一金微微苦笑道:“說來漸愧,師叔,因弟子不肖,禍及師門,使恩師故址無法保留,弟子實是罪孽深重……” 楊陵感歎地吐口氣,道:“不要難過,小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隻要你方寸之間不忘師門,豈在于形式,一座竹屋值幾許?” 此刻,店小二突然走來,道:“老爺子,有一位南宮大俠,要見雷少俠,叫小的前來通報!” 雷一金忙道:“快請!” 接着回頭對楊陵道:“師叔,南宮鐵孤是一位有血性,有肝膽的朋友,雖然,我與他隻有一面之雅,但是,卻一見如故,同時我們已歃血誓盟!” 楊陵颔首道:“我先回避,免得呆在這裡影響你們兄弟傾談!” 說罷,不等雷一金回音,徑自走人側間。

     一聲步履聲響傳了過來,南宮鐵孤在店小二引導下走進來。

    雷一金連忙迎了出去,南宮鐵孤也一個箭步搶了上來,摟着雷一金肩膀,邊大笑道:“兄弟,你這一客氣,可就見外了,你我之間還講究那一套繁文褥節做什,沒有來得及為兄弟幫場,略校棉薄,已覺大大有虧……” 兩人把臂,進入跨院,雷一金握着南宮鐵孤一雙大手,笑道:“創傷在身,緻疏忽大哥之約,并累及久候,實在心中不安……” 南宮鐵孤忙道:“什麼話?休說是兄弟發生如此重大變敵,便是沒有此争,大哥也不會為了這點芝麻綠豆小差池記懷于心。

    兄弟,你我交以道義,結以坦誠,還有什麼不能包含,不能置之的呢?” 雷一金低沉地道:“本來想‘白龍坡’事情一了,你我能好好聚聚,想不到節外生枝,桑青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攔截堵殺我,尤其是昨日一戰,差幸沒把這條小命丢掉。

    大哥你一定等得心焦如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