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八 惰中累

關燈
都可以招緻府中。

    又何惜用一女子與吳将軍結其歡呢?”周嘉定同意他的意見,于是把陳圓圓許諾給了吳三桂。

     吳三桂辭别崇祯皇帝率部出京。

    崇祯帝賞賜給他三千金。

     他拿出一千來給嘉定伯作聘禮。

    由于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把陳圓圓娶過來,吳三桂就上路了。

    嘉定伯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送到三桂的父親吳襄家中。

    可是時間不長,李闖王就攻陷了京師,皇宮遭難,豪門顯貴都被襲擊。

    開始是搶掠金玉錢财,然後擄其家人。

    吳襄也被闖王的隊伍挾持,用以招降他的兒子吳三桂,并答應封賞侯爵。

    吳襄遂暗中派人報告吳三桂,商議投降的事。

     吳三桂問陳娘娘現在哪裡。

    來人不敢隐瞞如實禀告。

    吳三桂聽了大怒,緊握着劍柄說:“大丈夫不能自保家室,何以為生? ”他當即寫信和父親吳襄訣别,并率領大軍入關,為父親缟素發喪。

    然後随明朝的軍旅西下,殲滅闖王軍大半。

    闖王軍憤怒中殺了吳襄,并把他的人頭懸在大竿上。

    吳襄一家三十八口人均遭慘殺。

    陳圓圓則因為是以歌妓被虜而無恙。

    後來李闖王離京出走,他的十八營解散。

    吳三桂又率兵追殺過來,但尚未知陳圓圓的存亡。

    他的部将在京城中搜訪找到圓圓,于是飛騎傳送。

    當時,吳三桂正駐紮在山西的绛州準備渡河,聞聽後大喜。

     遂在軍帳中結五彩樓,籌備禮服和彩車用的翟茀等。

    然後,排列旌旗箫鼓三十裡,吳三桂親自迎娶陳圓圓。

    一路颠簸的陳圓圓雖然霧鬓風鬟,不勝掩抑,然而翠消紅泫,嬌态倍增。

    從此由陝西進入四川,一直到達雲南。

     吳三桂手握兵權,陳圓圓頭戴鳳冠。

    人臣之位,尊崇已極。

     圓圓依附上将軍吳三桂後,回想當年倚門賣笑,挾瑟勾欄(妓院)時,怎能想到有今日。

    所以,鶴市蓮塘,采香舊侶,豔此奇逢,都有咳吐九天的羨慕。

    梅村太史也作《圓圓曲》說: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至關。

     恸哭六軍俱缟素,沖冠一怒為紅顔。

     紅顔流落非吾戀,逆賊滅亡自荒讌。

     電埽黃巾定黑山,哭罷君親再相見。

     相見初經“田窦”家,侯歌舞出如花。

     許将戚裡空侯伎,等取将軍油壁車。

     家本姑蘇浣花裡,圓圓小字嬌羅绮。

     夢向夫差苑裡遊,宮娥擁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蓮人,門前一片橫塘水。

     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

     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隻有淚沾衣。

     熏天意氣連官掖,明眸皓齒無人借。

     奪歸永巷閉良家,教就新聲傾坐客。

     坐客飛觞紅日暮,一曲哀弦向誰訴。

     白皙通候最少年,揀取花枝屢回顧。

     早攜嬌鳥出樊籠,待得銀河幾時渡。

     恨殺軍書底死催,若留後約将人誤。

     相約恩深相見難,一朝蟻賊滿長安。

     可憐思婦樓頭柳,認作天邊粉絮看。

     遍索綠珠圍内第,強呼绛樹出雕闌。

     若非壯士全師勝,争得蛾眉匹馬還。

     蛾眉馬上傳呼進,雲鬟不整驚魂定。

     蠟炬迎來在戰場,啼妝滿面殘紅櫻 專征箫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車千乘。

     斜吞雲深起畫樓,散關月落開妝鏡。

     傳來消息滿江鄉,烏桕紅經十度霜。

     教曲妓師憐尚在,浣紗女伴憶同行。

     舊巢共是街泥燕,飛上枝頭變鳳凰。

     長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好擅侯王。

     當時隻受聲名累,貴戚名豪競延緻。

     一解珠連萬斛愁,關山漂泊腰支細。

     錯怨狂風飏落花,無邊春色來天地。

     嘗聞傾國與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

     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紅妝照汗青。

     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徑塵生烏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綠。

     換羽移宮萬裡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為君别唱吳官曲,漢水東南日夜流。

     這首長詩大緻為實錄。

    吳三桂曾以重币相求,梅村太史不許。

     清朝順治年間,吳三桂進爵為王。

    五華山上光前有永曆故宮,即為吳三桂據有。

    宮内紅亭碧池,曲曲折折依傍山泉。

    傑閣豐堂順着峰巒參差而建,以巍峨的阙門為冠,周圍雕牆環繞,婉蜒廣闊數十裡。

    宮内奇花異草運自兩廣,古玩玉器購自八閩,管弦錦繡以及名人字畫等則都取自三吳。

    它們都被源源不斷地運來,以滿足陳圓圓的喜好。

    吳三桂既然被封為王,圓圓也将為正妃之位。

    然而她辭謝說:妾以章台陋質,謬污瓊寝。

    始于一顧之恩,繼以千金之聘。

     流離契闊,幸保殘軀,獲與奉匜之役。

    珠服玉馔,依享殊榮,分已過矣。

    今我王析珪胙土。

    威鎮南天,正宜續鸾戚裡,諧鳳侯門。

    上則立體朝廷,下則垂型裨屬,稽之大典,斯曰德齊。

     若欲蒂弱絮于繡裀,培輕塵于玉幾,既蹈非耦之嫌,必贻之刺。

     是重妾之罪也,其何敢承命。

     吳三桂不得已而另娶中阃(指正室、正妃)。

    然而所娶後婦悍妒絕倫,豔美而受寵幸的妃姬都被殺掉了。

    隻有圓圓能順适其意,自覺抹去胭脂粉華,獨居一院。

    雖然貴寵依然相等,但不相排斥傾軋,親如妯娌。

    圓圓的養姥姓陳,所以圓圓自幼從陳姓。

    她的本姓為邢,所以府中又都稱她邢太太。

     後來,吳三桂暗中策劃異謀,圓圓略有覺察,又因為自己已進暮年就請為女道士。

    從此,她霞帔星冠,每天都以藥垆經卷相随為樂。

    吳三桂公務之餘常與圓圓清談到天黑方肯離去。

     每逢府中有事或有疑難,吳三桂怒不可解的時候,圓圓說上幾句婉言細語就會立即冰釋水融。

    她常說:“我早晚焚香修道,都以為善是樂,而無所求。

    ”由此,吳府内外的人更加尊敬和禮遇她。

    清朝康熙皇帝癸醜(公元年),吳三桂舉兵反叛,自稱周王。

    丁巳(公元年)病死。

    戊午()年清兵平定叛亂。

    吳三桂的家屬後人以及府中的婢妾歌女與古玩珍奇等物品全都沒入官府。

    唯獨不見陳圓圓,難道是她玄機禅化了嗎,還是像古代文學作品中的紅綠女隐居求仙去了呢?或是像唐朝的盼盼那樣壽終燕子樓頭呢,這些都不可得知了。

    然而,陳圓圓遭遇戰亂而能全身,抛棄榮華而不留戀,歸心于淨土,保持晚節而壽終,即使在九泉之下遇到吳三桂,又有什麼愧對的呢?有人說後來嘉定伯重新得到了圓圓,也有的說田畹得到了圓圓。

    這都是傳說,并不可靠。

     寅姑 《清代聲色志》:記載妓一女生活的《北裡志》上說:潤娘跟從郭鍛的事,真可謂是遇人不善。

    然而痛楚剛剛加在身上不久新吟就又開始了。

    窗下的琵琶竟然忘了馬鞭的抽打。

    這本來是紅顔薄命中别出一家的事,但多情者憐憫同情她,且又驚異她的為人。

     揚州妓一女寅姑,姓連,字小玉紅。

    她會作詩,為人處事落拓不羁。

    在風塵柳巷中結識了嚴貴。

    寅姑曾資助嚴貴,并以身相許。

    然而嚴貴漸變其性,驕狂暴怒,經常虐待寅姑。

    有位徐孝廉曾和寅站相好。

    寅姑脫籍從良後沒再見過面。

    一天,在途中突然相遇,寅姑撩起車帝和徐孝廉叙舊情。

    徐孝廉把随身攜帶的盛金的繡囊給了寅姑。

    嚴貴知道這件事後,把寅姑吊在房梁上打得體無完膚。

    徐孝廉聽說後唯恐寅姑經受不住就暗中去看她。

    結果看到寅姑正和小婢們作踢球的遊戲。

    寅姑看到徐孝廉後微笑着把他叫進去。

    徐孝廉慰問她。

    寅姑說:“無妨,不過是飽受幾下老拳罷了。

    ”說着又把前天徐孝廉給的繡囊還給了他。

    徐孝廉回去後寫了一首七律說:天忌蛾眉暗自傷,良人昨夜太猖狂。

     玉鈎倒挂紅繩系,粉體空懸玉杵當。

     莫想吟成同命句,最難修到薄情郎。

     馬鞭數十猶堪忍,卻怪當年楚潤娘。

     嚴貴的殘忍,固然令人發指。

    然而寅姑也太不自檢。

    昨夜遭毒打,今朝玩嬉若無其事。

    難道天生此美女,就是供奉薄情郎消磨的嗎?實在叫人不可理解。

     月英 《清代聲色志》:馬小素是金陵人,王蘭君是揚州人,又都叫月英。

    一江相隔,她們本來不相認識,卻不期而遇,先是住在蘇台,後來因避世亂又一起遷徙到雉臯居祝小素工于丹青書畫,經常畫蘭贈送給知己。

    所畫蘭花露葉風條,生香活色,着紙欲飛。

    人們都交口稱贊以為湘蘭複生。

    蘭君自幼學習歌舞,扮演穆素徽上演《西樓記》,其中“歌楚江情”一曲,長言詠歎,曲盡纏綿,聽者無不拍手叫好。

    當時,名流才士大都避居江北,聞小素、蘭君大名都前往拜訪。

    于是花晨月下,設宴閣樓,飲酒歡歌,幾乎沒有一日虛度無客。

    月英二人也喜與士大夫周旋。

    有位張君翰飛曾作雙照圖,并題二首絕句說:桃根桃葉總情牽,絕代佳人有比肩。

     悟到前身原一樣,料應顧影便生憐。

     記得花一陰一并生時,三生緣法兩心知。

     秦淮煙水揚州月,都付丹青筆一枝。

     此後,題詩的人如雲。

    但不久,蘭君因病早亡,小素也沒有遇上良知,抑郁而終。

     賽金花 《清代聲色志》:平等閣主人詠《賽金花》詩雲:售意輸情本慣家,聯歡畢竟賴如花。

     銀骢擁出宜鸾殿,争認娉婷賽二爺。

     賽金花在庚辛之際,常作男子裝束,騎着烈馬出入各處。

     此詩字字都是紀實的。

    不久,因虐待幼妓緻死而被捕入獄。

    出獄後,被遣送回安徽原籍,人們這才知道她本是安徽人。

    自此以後,她郁郁寡歡,極不得志,竟嫁給一個滬甯鐵路車站的賣票人。

    縱觀賽金花的大起大落身世,實可感傷。

     金錢 《清代聲色志》:金錢和玉素是同室姊妹,以嬌豔妩媚著稱。

    她性情一一婬一一蕩,舉止輕佻,往往不能自持。

    言辭敏捷而近粗俗鄙語,隻有一雙“金蓮”玉足略與玉素相同。

    平時的風流媚态,近似名妓吳娘,因而常得賓客的取愛寵幸。

     玉如 《清代聲色志》:玉如是陝西鹹一陽一人,性情嬌憨,喜歡喝酒,善于以眼色挑弄人,小曲也唱得很絕妙。

    玉如原本僑居在河北的正定縣,清代康熙壬午()年的春天,天津有個好事的人,慕其名而把她帶到天津,結果并不如意,此外也沒有光顧她的人。

    時間久了,玉如不得已而狼狽返回正定。

    第二年,又有人把玉如帶到天津,竟然聲價大起。

    有許多人仰慕她而不顧别人。

    都争着邀請她。

    每逢酒會宴席,都以王如是否光臨為榮辱。

    一年後玉如衣裘鮮華,金帛充裕。

    其後人們又稍稍厭惡她,玉如再次回到正定。

    不知所終如何。

     陸蘭芬 《清代聲色志》:陸蘭芬和林黛玉齊名。

    然而林黛玉性格嚣張,而陸蘭芬性格安靜;黛玉喜歡濃妝豔抹,蘭芬喜歡素妝雅淡,因而文人雅士多數都找蘭芬。

    她原是蘇州趙家的姑娘,長得天然妩媚,秀色可餐。

    有西洋商人曾照了她像,寄回本國,稱她是東方美女,一時間她的豔名轟動中外。

    她過生日時,六品以上的官員,都穿上禮服到她家,向她行叩拜禮,可夠體面了。

    不久住到得鄰裡,閉門謝客,同一個姓王的人共同生活,直到死去。

     卞賽賽與侍人柔柔 《清代聲色志》:卞賽,一說叫賽賽。

    好作道士打扮,自稱“玉京道人”。

    她懂書法,一精一于小楷,好鼓琴,善畫蘭花,又喜描繪風枝袅娜之态。

    每逢落筆,都連畫十餘張。

    她十八歲的時候,僑居在虎丘的山塘。

    室内湘簾棐幾,地無塵埃。

    剛接客時不甚酬對,如果是遇到佳賓,則諧谑間作,談吐如雲,傾倒衆人。

    吳梅村學士曾作《聽女道士卞玉京彈琴歌》贈給她。

     卞玉京想以身相許,遂于酒酣耳熱時她幾而顧說:“你也有意嗎?”當時,适逢戰亂,不得已而回歸秦淮,後來又東下。

    有個叫柔柔的婢女常跟随着她,也常對人說:“我在秦淮的時候,看到中山故第有位絕世美女,在南京内選宮廷恃女的名單中,未能入宮而戰亂暴發,被軍府執鞭驅趕了出來,我們才淪落分手。

    ”坐中客人聽了都為之流淚。

    柔柔長得端莊慧敏,在硯席間侍奉筆墨,就像弟子一樣。

    客人以甜言蜜語誘惑,她不應;給她酒喝,她不飲。

    兩年後,柔柔來到浙江,嫁給了會稽的鄭建德,生了個兒子,但生活的很不如意。

    鄭建德死後又改嫁,不幸的是所嫁之家也遭遇了災禍,後來就不知所終了。

    大約又過了十幾年,卞玉京也死了,葬在惠山抵陀庵的錦樹林中。

     卞敏 《清代聲色志》:卞玉京有個妹妹叫卞敏,長得婷婷玉立,風情綽約,面白如玉肪。

    人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立在水中的水晶屏。

    卞敏也善于畫蘭花和鼓琴。

    一般為客鼓琴兩曲則推琴收手,面色羞紅。

    如果遇有客人請作蘭畫,也隻畫條竹、蘭花二三朵,而不像她姐姐玉京那樣枝葉縱橫淋漓。

    畫可一多見長,也可一少為貴,各有各的妙處,善于鑒賞的人都為珍藏。

    而後帶到蘇州變賣,争豔一時。

    真可謂是:戶外履常滿,乃心厭市嚣。

     卞敏後來嫁給了申進士維久。

    維久是明末宰相申時行的孫子,秉性豪舉,好賓客,詩文聞名海内。

    海内賢豪學士大都喜歡和他交遊。

    申維久娶了卞敏後更加得意自喜,視卞敏為閨中良友。

    然而時間不長,維久因病死了。

    後來卞敏又改嫁給了颍川的一個官戶人家,三年後也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