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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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神仙果然是信人。

    ”心禅接一聲。

    “迎客去──”無我一聲佛号,率先供迎。

     聽濤院内雲飛揚亦聽到了那種奇怪的樂聲,反而盤膝坐下來,行氣運功。

     與之同時他的神情越來越安詳。

     進入大殿前空地的隻是白蓮教主不老神仙一個人,手抱古琴,悠然步上心禅對面的另一個高台上,盤膝坐下。

     心禅随即一聲:“阿彌陀佛──”不老神仙從容将古琴放下,一笑。

    “心禅,别來無恙?” “還好。

    ” “嵩山少林,不愧名山古-,氣勢非凡。

    ” “少林寺普度衆生,氣勢如何,又何足教主挂齒?” “本座隻是可惜明日此時,嵩山少林将會面目全非。

    ” “未必。

    ” “心禅,二十年前此的你可有悔意?” “阿彌陀佛。

    ”心禅淡然一笑。

    “出家人戒絕诳言,出口無悔,未知教主……” “本座一言九鼎,今日之戰,若是不将你震成粉碎,也算輸了。

    ”不老神仙兩條白眉飛場起來。

     心禅淡然一笑。

    “我佛慈悲,七煞琴音縱然厲害,隻怕亦難如教主所願。

    ” “好,心禅,本座先接你鶴舞九天,再破你金剛禅定!”不老神仙大笑而起。

     “敢不從命?”心禅原勢不變。

     不老神仙一聲暴喝,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身形暴喝聲中離開高台,淩空飛越,直取心禅,身形過處,疾風呼嘯,走石飛砂,站立高台兩旁少林弟子的衣衫亦飛舞起來。

     心禅同時雖開高台,仍然是盤膝打坐的姿勢。

     不老神仙先出手,拳掌腳齊施,肘膝頭也成為攻擊的武器,一個身子簡直就像是沒有骨頭的,任何一個部份彷佛都能夠随意轉動,從不同的方向攻擊敵人。

     有人以好刺猬來形容一個高手的反應敏銳。

    身手迅捷,但一瞥之下,也令人真的有刺猬的感覺的,相信也就隻有這個不老神仙。

     無我徐廷封傅香君全都瞧出心禅整個身子任何一個部位盡成為不老神仙攻擊的目标,也實在懷疑心禅的動作是否同樣迅速。

     心禅沒有接,也根本不用接,那-那他的身形已不在原位,已脫出不老神仙攻擊的範圍。

     以他的坐姿,應該不可能有多大的變化,即便有也不可能快得過不老神仙的動作,但他還是做到了。

     隻有不老神仙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他的眼中,心禅并不是一個,已化身數十,他根本不能夠确定心禅的位置,攻擊有偏差,不能夠正中心禅,意料中的事。

     高手過招原就不容有偏差,隻是不老神仙反應敏銳,出手迅速,心禅亦未能從偏差中搶進還擊。

     他的動作遠比不老神仙緩慢,卻恰到好處,繞着不老神仙旋轉起來。

     不老神仙身形千變,大笑。

    “好一個移形換影──”笑語聲并未影響他的身形變化,他的目光也随即落在地面上,心禅雖然化身數十,移形空中,陽光照射下,留在地上的影子隻有一個。

     那個影子随即縮小,心禅雙臂一振,“一鶴沖天”,身形沖天飛起,他看見不老神仙目光落向地面便知道無所遁形,當機立斷,立即高飛。

     移形換影原就是身形變化配合精神力的影響,所謂精神力與魔教移魂大法,南宮世家攝心術,密宗催眠功異途同歸,不老神仙的眼睛不與他的眼睛接觸,已無所施其技,再抓住陽光下他留在地上的影子,連先機也失去了。

     不神仙沒有追上去,大笑着接道,“心禅,你生關二十年,反而淪于魔道。

    ” “是佛非魔,是魔非佛,是魔是佛,非魔非佛。

    ”心禅應在空中,環飛一匝。

     “胡說八道!”不老神仙大笑聲中,身形飛旋直上。

     心禅垂手鶴翔,展袖鶴舞,逍遙九天。

     不老神仙身形飛旋,左三匝,右三匝,仍然追不上心禅的身形。

     心禅牛空再鶴舞,又到了不老神仙頭上,雙手化鶴嘴,連變為鶴爪,連琢帶抓,迅速将不老神仙迫降地面。

     不老神仙身形着地斜刺裡倒掠回高台上,雙手虛空一抓,那張古琴便到了他膝上。

     心禅同時掠回那邊的高台。

     “鶴舞九天,果然高明,本座雖然先被你移形換影,還是不免在鶴舞九天之下落下風。

    ”不老神仙面上仍然有笑容。

     無我徐廷封傅香君興一衆少林弟子雖然看在眼内,聽不老神仙這樣說,才不禁露出喜悅之色,心禅的身手無疑比他們意料中高明,他們卻也實在太緊張,到現在才能松一口氣。

     不老神仙接道:“倒不知金剛禅定又如何?” 心禅悠然道:“二十年禅定,正是為了領教教主的七煞琴音。

    ” “知音難遇,這一曲本座非用心彈奏不可。

    ”不老神仙輕理古琴。

     心禅目光一掃,揮手。

    “寺外去。

    ” 無我一聲佛号,領着各人往外走,傅香君徐廷封無可奈何,亦隻有随着離開。

     心禅随即取下頸挂佛珠,眼蓋亦随着垂下,一面手數佛珠,一面默誦經文。

     不老神仙亦好整以暇,細整衣衫,輕分鬓發。

     無我在手外草地盤膝坐下,亦将頸挂佛珠拿下,默默的數着,無為以下衆僧亦不約而同,一齊取出佛珠來。

     徐廷封看着衆僧,目光轉落在傅香君面上,道:“姑娘小心了。

    ” 傅香君沒有作聲,在旁邊一方石上坐下,默運真氣,準備抵抗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當地不老神仙琴音送客,隻是随意彈來,已經令她心驚魄動,此際定必全力施為,威力可想得知。

     心禅的小心,立令衆人退出寺外,傅香君絕不以為誇張。

     不老神仙雙手終于落在琴線上,霹靂一聲,動地驚天。

     心禅應聲混身一震,但立部穩定,面容卻是毫無變化,不老神仙看在眼内,面露冷笑,手指輪轉,琴聲連響,由緩而急,每一下都是那麼威猛,緊接而來,便成為排山倒海之勢。

     栖止在附近的雀鳥全都被驚動,紛紛飛起來。

    無數樹葉亦紛紛落下。

     這種琴聲以内力發出,非獨摧人心魄,亦傷殘天地間的生機。

     心禅似乎再沒有感覺,手中佛珠非常有規律地轉動,嘴唇顫動,默默的細誦經文。

     琴聲響亮而怪異,似是随意彈來,但細聽之下顯然又有章法。

     天下間相信再沒有比之更妖異的樂章。

     心禅聽不到,他心中開始隻有經文,逐漸連經文也沒有,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琴聲越來越妖異,也越來越淩厲。

     無我到底還有我,并沒有心禅的定力,表面看來雖然并沒有感覺,心已驚,魄已動無為的額上已冒出汗珠,比起無我他又遜一籌。

     徐廷封表情越來越嚴肅,傅香君黛眉終于蹙起來,不難看她正在力持鎮定。

     衆僧反應不一,有的搖搖欲堕,有的已經雙手掩耳,在草動上翻滾。

     在寺外尚且這樣,若是在寺中,這些内力不足的隻怕已魄散魂飛。

     神仙越彈越急激,手指在琴線間飛舞,越來越青白,也越來越晶瑩,彷佛就變成了十根碧玉。

     心禅閉目如故,手數着的佛珠仍然很有規律,隻是已逐漸緩下來。

     葉落更多了。

     傅香君額上終于冒出汗珠,雙手也不由自主掩住雙耳,“崩”的一聲,發插玉钗的墜子突然斷飛,橫射開去。

     徐廷封立被驚動,擡手正好将那個玉墜接下,向傅香君苦笑了一下。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偏過頭去。

     徐廷封亦說不出話來,連随閉目調息,額上亦開始冒出汗珠。

     十指而雙手,不老神仙的一張臉亦逐漸變成碧玉般,在琴線間飛舞的十指已化成十縷碧光在回環閃動,琴聲之急滅,盡天地之造化,也絕盡方圓百丈天地間之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