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武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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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才沾上,那隻手就從荷葉上掉下,掉入王風面前的水裡。

     一隻斷手! 王風立時覺得如同浸身冰水之中。

     他雙手捧起了滿滿的一兜水,胡亂往面上抹下,涉水趕緊奔往塘邊。

     斷手的主人也正在塘邊的一棵樹下,雪白的衣衫染滿鮮血,一把刺目般的彎刀嵌在他的心胸上。

     這種刀王風并不陌生。

     血奴房中,照壁所畫的魔王十萬歲壽誕群魔聚集,奇濃嘉嘉普的那幅壁畫對于這種刀已描畫的非常清楚。

     群魔割破中指,滴血化鹦鹉所用的正是這種刀。

     王風亦親眼見過這種刀一次。

     那一次他幾乎被這種刀削成了兩邊。

     刀鋒入了白衣人的心胸,刀柄握在一個黑衣人的手上。

     高高瘦瘦的黑衣人,那一身裝束與那一次李大娘派去殺王風的刺客一模一樣。

     黑衣人亦已倒在地上,他右手緊握魔刀,左手反扼住了另一個白衣人的咽喉。

     手指深陷在肌肉之内,那個白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扼斷,可是白衣人手中的鋒刀亦已砍入了他的後心。

     在他旁邊的地上還有一個白衣人,半邊身子鮮血濕透。

     他力殺三人,自己亦死在其中一人的刀鋒之下。

     王風呆呆的望着地上四具屍體,一臉的困惑。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武三爺與李大娘莫非已經拼上了? 莊院中已沒有搏鬥聲,四個白衣人守在莊院的大門外,這一戰顯然已經結束,白衣人一方已經控制了整個莊院? 白衣人如果是武三爺的手下,這一戰武三爺無疑已經取得勝利。

     王風呆了一會,不由自主的舉步走前去。

     花樹假山交錯,小徑縱橫,迷蒙夜色中,簡直八陣圖也似。

     他用大的那柄鑰,打開鐵門之時,本來打算先去地圖上所畫的那幢打了紅色交叉,旁邊還寫上血奴兩字的小樓,可是沖入了池塘給那條斷臂一驚,再看到那些屍體,就隻想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現在他更連方向都摸不清,想找到那幢小樓都難。

     走不了一會,他又見到了幾具屍體,倒在花叢中。

     屍體中隻有一個黑衣人,一身衣服浴血碎裂。

     再前不遠,又是屍體。

     這一戰何等慘烈。

     王風的腳步不由加快。

     風在吹。

     今夜風更急。

     風吹送血腥。

     整座莊院就像是浸在血中。

     院中的秋蟲似都被血噎住了咽喉。

     沒有蟲聲,隻有風吹落葉,蕭蕭聲響。

     這秋聲更蕭瑟,更蒼涼。

     秋葉一片片,蕭蕭曲檻前,飄飄石階邊。

     白玉般的三重石階盡處,一座大堂。

     大堂中燈火通明,光如白晝。

     幾個白衣大漢一手掌燈,一手握刀,逡巡在大堂門外。

     雪白的衣衫之上鮮血斑駁,刀與燈輝映,刀光中閃着血光。

     他們的眼瞳亦仿如噬血,四下搜索,似乎意猶未盡。

     他們并沒有發現王風。

     王風往燈光盛處走來,這裡正是燈光最盛之處。

     他的身軀輕捷如狸貓,花叢中穿插,繞過大堂的側面,看準了機會,竄近大堂廊外,一條柱邊,那些白衣大漢回到這邊之時,他人已在瓦面之上。

     他用劍小心翼翼的撬開了一塊瓦片。

     往下一望,并不怎樣的光亮。

     瓦面的下面還有一層承塵,通花的承塵。

     燈光到了承塵已微弱,穿過花孔後更淡。

     王風繼續将瓦片撬開。

     每一塊瓦片他都一旁小心放好,隻因為一掉下去,一定驚動下面的人。

     到了瓦面的開口足夠進入,他的人就如遊魚一樣滑下。

     他盡量将身子放輕,雙手在前頭,試過了,整個身子才放盡。

     一些聲響也沒有,他已很小心。

     那些承塵竟也承得住他的身子。

     他伏在承塵之上,眼從花孔中望下,整個大堂都幾乎盡入眼簾。

     名副其實的那的确是一個大堂。

     堂中的陳設有如王侯府邸,燈光照耀下更是華麗。

     每一樣東西居然都還完整。

     武三爺看來也仍完整。

     他已換過了一套白袍,上面鮮血點滴,卻并無裂口。

     那些血都是他殺人時,死在他手下的人吐濺到他身上。

     他的身子标槍似挺直,雙手握拳,目光如電,束在頭頂那疏落的一頭白發已經打散。

     風穿窗而入,白發飄飛,使他看來更顯得剽悍。

     他本來看來像隻狐狸,現在卻像條猛獅。

     就算他們已不能站穩,武三爺亦不在乎。

     更未起,他與一衆手下已控制了莊院的外圍。

     一到了開更,他就帶着那一衆手下沖入莊院。

     這一戰結束,他帶來的六十個手下雖然已剩不到三十個,李大娘手下卻傷亡殆盡,活着的現在似乎都已被他困在這大堂正中。

     左右的窗下各有他的兩個手下,堂後的左右通道各有兩個,連帶他的左右,四個計算在内,單就這大堂,他這邊已有十三個人。

     對方卻隻有五個。

     五個都是女人。

     收拾這五個女人他自信一個人就亦足夠,何況他的十二個手下之中,最少有一半仍是生龍活虎般。

     強弱懸殊,這一仗簡直不必再打下去。

     所以也怪不得他這樣子神氣。

     對方居然也并無驚懼之色。

     五個女人安安詳詳的坐在大堂正中,絲毫驚懼之色也沒有。

     兩個左,兩個右,一個在當中。

     蒼白的燈光照耀下,左右四個人仍是紅紅的一張臉。

     她們的年紀都已不輕,卻應了那句老話。

     ──年已花信,風韻猶存。

     她們的身材也很窈窕,很動人。

     一個女人樣子夠漂亮,身材夠動人,即使年紀大一點亦無多大的影響。

     好像武三爺這種男人,成熟的女人對他更具吸引力。

     他卻沒有理會那四個人,眼睛瞬也不一瞬,隻盯中間那個人。

     他的手下竟也沒一個不例外,所有的目光完全都集中在那個女人的身上。

     比起左右的四個女人,當中那個女人的确更迷人。

     她非獨年輕得多,身材比左右那四個女人更豐滿,相貌也更美。

     那種美,已不像人間所有。

     血奴已是罕見的美人,仍未能與她相比。

     她就随随便便的坐在那裡,已風情萬種。

     難道她就是李大娘,就是血奴的母親? 王風難以相信。

     最低限度年紀就已不像。

     他幾乎忍不住揭開承塵跳下去仔細的看清楚。

     隻是想,他并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

     下面大堂的情形實在反常。

     一方安安詳詳的坐着,既無表情,亦無話說。

     一方蓄勢待發而不發,同樣沒有表情,沒有說話。

     這完全不像談判。

     即使一方開出了條件,一方在考慮如何答複,也不是這個樣子。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三更三點。

     更鼓聲天外飄來,雖然微弱,仍然可數。

     武三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忽一步跨前。

     他的手下不約而同亦跨出了一步。

     刀已在手中,刀鋒之上仍然有血。

     人動刀動,刀光中閃耀着血光。

     安安詳詳坐在那裡的五個女人,立時有四個變了面色。

    隻有當中坐着一個例外。

     武三爺也隻是跨出一步,也隻是打了一個哈哈。

     他的目光仍在當中那個女人的面上,冷銳的眼神已變的狡黯,道:“李大娘?” 當中那個女人居然還笑得出來,道:“武三爺?” 她的笑容如春花開放,語聲如春莺婉轉。

     武三爺那份剽悍便在李大娘這笑語聲中溶解,笑了笑道:“你就叫我武鎮山,亦無不可。

    ” 李大娘道:“我豈敢直呼三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