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命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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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的嘴爪攻上,就是被它的翅膀掃中,也吃不消。

     一鳴愛麗娘比自己的性命猶勝,一見大王鷹來勢洶洶,隻得将扶着麗娘的手松去,長身抖劍,一式“花飛滿天”,劍影如霧,罩滿兩人頭頂,使兩隻大王鷹無隙可攻。

     大王鷹迅捷靈利,仰身一滾,一怒沖天,躲過這一劍,急旋回身,又雙雙攻向一鳴。

     麗娘知道一鳴在大王鷹翼下,讨不了便宜,生怕愛人遭遇危險,她不由奮不顧身,一邊喝令大王鷹停止攻擊,一邊雙足點地,一支雪白如銀的劍,斜斜地刺出,竟欲阻止大王鷹的攻擊。

     那知,劍剛刺出一半,足下着力之處,突然松動,麗娘不由驚叫一聲,嬌軀就向懸崖外倒去。

     千鈞一發,危在旦夕,大王鷹不由驚得也呆滞空中。

     大王鷹雖然聽命攻擊,但麗娘究竟是它倆的多年同伴,雖然它們是畜牲,仍有它善良的本性,所以自動地停止了攻擊。

     幸而一鳴眼明手快,棄劍在地,雙手一下抱過麗娘,脫離了粉身碎骨的險境。

     正在絕處逢生,人畜共慶之時,陡然近處響起一聲暴吼,好似春雷乍發,平地霹靂,破空傳來勁風嘶嘯之聲。

     一鳴、麗娘不由地同時暗叫一聲:“完了!” 這勁風嘶嘯之聲,是大王莊莊主旱天一鹞胡奎,聞名江湖的一絕“驚風十字镖”發出的聲音。

     江湖上黑白兩道喪命在驚風十字镖手下者,不知幾何?聞者無不喪膽。

     如今胡奎一上來,抖手所發,就是他最利害的一着,五镖同時梅花形發出,江湖上能躲過這一着的,寥寥無幾,所以一鳴、麗娘自知難讨公道,暗暗叫道:“完了!” 急中生智,兩人把手一松,各自往後一倒,“驚風十字镖”堪堪擦身而過,出乎意料之外,連衣服亦未沾上一點,不知是旱天一鹞手下留情?還是霧峰霧大,未能看得真切? 躲過了追魂镖,逃不了死亡劫。

     倏然,一鳴同麗娘,接着一聲長長的慘叫,一個掉下懸崖,一個滾下深坑,濃霧重重,不知所終。

     山谷悲鳴,同聲一哭…… 雷一鳴滾落深坑亦不知有多深,亦不知過了多久。

     昏迷的他,又從死亡邊緣醒了過來。

     黑黝黝的,既不見天日,複不見陽光,他既不知置身何處?一時亦想不起過去的遭遇。

     他翻身爬起,仍坐在地上,閉上眼睛,理理思路,才想起那驚險的往事,以至麗娘不知所終,不由地滴下幾滴英雄淚。

     他想,自己一定負傷不輕,他摸摸全身,除了衣衫挂破,有幾處隐隐作痛以外,并無大礙。

     他睜眼看看,此處似乎是一地底隧道。

     洞并不大,真巧,卻怎麼讓他滾了進來? 他站了起來,扭了扭腰,全身無恙,洞高足可容身,他左右回顧,但不知那一端是出路? 一端比較陡峻,一端比較平坦,他選擇了平坦的一端,緩緩前進。

     起初甚狹,行不多時,漸有微光。

    複行數十丈,豁然開朗,頓感強光躍眼生花,一鳴停步洞口,驚異莫名。

     洞外是一座大殿,空曠高大,奇偉絕倫,雖然看來斷梁破瓦,并不完整,但建築規模宏大,氣象開闊,是一座罕有的大建築。

     一鳴跨出洞外,轉過正面,隻見大殿頂上,橫匾依舊,金字猶新,鬥大四字:“大雄寶殿”。

     兩旁一排四根大石柱,粗可合圍,這一對是雙龍抱柱,第二對是八仙過海,第三對是蓮花坐佛,第四對是松鶴福鹿,雕刻極為精緻有力,色彩斑斓猶新,氣象莊嚴,令人仰慕。

     柱的兩旁是花色美麗的大理石高台,高踞台上的是較常人猶為高大的降龍伏虎等十八尊羅漢。

     每一尊羅漢有一個雄姿,每一個雄姿都非常美妙有力,令人不免要多看幾眼。

     最使人驚異的是大殿之中七零八落,參差不齊,姿态不一的站立了數十個僧人。

     這是所有佛廟沒有的。

     這些僧人,有的手拿持兵器,有的一雙肉掌,有的單足而立,有的如嶽停峙,一個個俱與生人一般無二。

     一鳴伸手去摸,那知觸手之處,立即化為灰塵,一鳴不由大驚。

     一鳴返身走至大殿門口,才知他的想法果然不錯,原來這是座被火山溶岩埋藏在地底的大廟,一切雖然看來完好如初,其實早已都變成了化石,适才觸手成灰的獸像,都是真人。

     大殿之外,是一高大的山洞,光線就是從洞頂的縫隙中,曲折射入,一鳴才知道自己仍在地下,并未出得洞外。

     大殿外,石階下,有一水池。

     一鳴兩眼凝視水池,一瞬不瞬的,為這水池中的奇異景象震驚莫名! 水池中的荷葉蓮花,欣欣向榮,在綠葉紅花中,隻有獨一無二的蓮實一個,高踞水池的中央。

     這明明是秋天,洞外已經是葉落草衰之時,為何地下有此反常現象? 這時,一鳴才發覺到自己衣衫破爛,幾乎赤身露體,而絲毫不感覺寒意,原來這地下溫暖如春,難怪蓮花盛開! 荷葉蓮花飄來陣陣清香,飽滿的蓮實,看在眼裡,使一鳴感到腹中饑餓,他坐在石階上,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幹糧,一陣思潮湧起,他并不覺得太餓,隻把幹糧慢慢地咀嚼着。

     麗娘墜落懸崖,一鳴僥幸不死,如今陰陽殊途,今後他該何去何從?不禁茫然無主! 如何才能出此大廟?又如何去為麗娘報仇呢? 一鳴形影孤單,武功更不是胡奎的對手,想至此處,一鳴哽咽得更加使幹糧難以下咽。

     他收拾停當,伏在池邊,捧着池水猛喝幾口,池水碧清見底,五彩大小遊魚,被驚動得如箭似地遊到遠處去,池水清涼可口,香甜滑潤,一鳴精神為之大振。

     他挺身擡頭,不禁為之大驚,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池中央蓮實上,坐着一個裸體美女,那是麗娘,不,那應該是麗娘的靈魂,但一鳴卻為這夢幻似的現實,所驚愕得愣住了。

     他想哭,他心中想喊“麗娘”。

    但嘴唇直抖,卻喊不出聲來。

     以一鳴的輕功,池中央,根本找不出落足存身之地,然而這裸體美女坐在蓮實上,似乎穩如泰山,連動也不動。

     這地下,這廟中,不像有人的樣子,這裸女是從何處來的,而且她又太像麗娘,一鳴眨了幾下眼睛,說這是麗娘的靈魂吧?而自己卻又清醒得很。

     裸女莞爾一笑,那笑,簡直美極了! 一鳴怔怔然,更加呆住了。

     裸女從蓮實上騰身躍起,像一陣風,一片落葉,在數十丈寬的池面上,荷葉蓮花間,像幽靈似的,飛舞得令人眼花缭亂。

     一鳴想:“這一定是麗娘的靈魂,她就會這樣漸漸地隐沒在虛無飄渺間。

    ” 一鳴兩眼凝視着裸女,眼前似乎全是飛舞着的粉腿玉臂,他癡呆地跪在地上,似夢似醒,似驚似奇,茫然不知所措。

     當一鳴清醒過來時,眨眨眼再看,什麼也沒有。

     奇了,一鳴暗忖:剛才我并不是做夢呀? 他想:“這一定是麗娘的靈魂歸來,與自己見面,但陰陽殊途,故無法交談,所以眨眨眼她又不見了。

    ”他思想至此,不禁又掉下幾顆熱淚。

     一鳴爬了起來,緩緩地走入殿中,穿過那些奇形古怪的化石人像,走到釋伽牟尼佛像的大供桌前,他停了下來。

     供桌前有七個蒲團,七個蒲團上圍坐着七個人,七人中僧道俗全有,而其中有兩人是女子,一個是須眉皆白,至少都是七八十歲以上的老人。

     這些人當然已都變為化石,一鳴不敢觸摸,隻圍繞着察着,看看這些人生前為何而聚此? 七人雖都是垂暮之年,但看來仍是英姿勃勃,神采飛揚,雖然已變成化石,但與活人仍一般無二,隻要稍為注意,就能看出這七人都是當年武林絕頂高手,他們坐在一起,似在商談,又好似在印證武功。

     但是,這些人坐在此地,有多少年了?實非一鳴所能得知。

     一鳴看不出什麼結果,乃轉過供桌,從側門轉出殿後。

    殿後是一個天井,井中有種過花樹的痕迹,如今卻寸草不生,天井頂上仍是溶岩的洞頂,隻有很小的石縫,透進光線,無法察知這地底大廟究竟在霧峰何處。

     一鳴轉過天井,進入後殿,後殿有知客室,禅房,方丈室……還有一排很完好而整齊的七八間房屋。

     當然這大廟顯然不會如此之小,但除此以外,其他均為溶岩埋葬,無法進入了。

     一鳴走向那排完好而整齊的房屋,他想:“這地底下如果要能生存,住在這幾間房屋中倒不錯。

    ” 一鳴走到第一個門口,向内一看,雕梁畫棟,确是不凡,房間寬大,内中禅床石桌,雕花座椅,屏風古玩,銀燈茶具,應有盡有。

     一鳴跨過門檻,擡頭看到牆上鐵劃銀勾的幾行宇: “古佛銀燈玉如意。

     金鼎魚腸鐵拂塵。

    ” 下款是:“東海神龍島主海浮生内寅年題。

    ” 前面兩句,一鳴根本不知把這些東西的名字聯在一起,所為何來,何所含義。

    神龍島主是幾甲子前的人物,更不得而知了。

     字後面畫了三個人,每個人都畫了十雙八雙手,很顯然的這是三種不同的招式,每一種招式還寫了名稱: 第一招:“神龍出海” 第二招:“潛龍升天” 第三招:“龍現于野” 這三招,招式之奇,出手之怪,變化之複雜,一鳴一時也領略不透,他此時亦沒有心思來研究武功,于是轉身走出房門。

     一鳴又一連看了三四間,每間大小一緻,内中陳設大緻不差,每一間室内牆上,都畫有三個小人,兩個小人,每一個小人頭上都有名稱,如:“我佛如來”,“修羅般若”,“太上無極”及“觀音得道”等,似乎都是招式的名稱。

     一鳴剛走到第六間門口,陡然驚吓莫名,差點暈了過去。

     隻見房内光線微弱,剛才在荷花池現身的裸女,赫然又在房内出現,是神是鬼?一鳴毛發悚然,呆立當地。

     驚吓和過分想念之情混合在一起,使一鳴不禁哭喊一聲:“麗娘!”雙臂一伸,就向裸女撲去。

     一鳴剛作勢欲撲,眼睛一花,左臉頰上就着了一下,既不輕,亦不重,隻感到火辣辣的。

     這一下,倒叫一鳴清醒了過來,他知道這裸女像麗娘,但卻不是麗娘的靈魂,一個人在失望的時候,就剩下了一股莫名的憤怒,他雙手變撲為抓,一招“金鈎挂玉”,就向裸女抓到。

     裸女靈巧已極,一鳴剛剛抓到,已不見身影。

     裸女一身細皮白肉,柔嫩已極,如果真要被一鳴抓到,那簡直是暴殄天物,令人可惜! 裸女失蹤,一鳴正驚疑問,“啪!”一鳴臀部又中了一足。

     一鳴氣憤填胸,一翻身,“蘇泰背劍”長伸右臂,閃電般向裸女攻到。

     裸女身形一晃,好快捷的動作,隻見白色身影繞着手臂變成一道光影,順着手臂一溜,“通”的一聲,一鳴胸口上又着了一拳。

     這一足一拳一巴掌,裸女顯然都手下留情,一鳴是初嘗粉拳玉腿的味道,按說有很多人求之不得,而一鳴此時是一腔怒氣,根本想不到粉拳玉腿令人遐想的味道。

     一鳴急怒攻心,雙手一展,急如旋風,他想以快攻快,手足并用,分四路向裸女攻到。

     裸女一臉的稚笑,她覺得很好玩,眼看一鳴這種潑婦似的打法,堪堪就要攻到之際,晃身就從他左肋下穿過去,順手将柔荑伸進一鳴衣服破爛處,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一鳴正奇怪裸女失蹤不見時,裸女已經又從右肋下穿了回,又順手擰了一鳴一把。

     一鳴眨眼睛都來不及,裸女又出現在眼前,他明明知道絕非裸女的對手,但頂天立地的男兒,豈能在一弱女子前屈服投降? 甯為玉碎,不願瓦全。

    一鳴早把生死置之度處,他雙掌一拍一揮,半圈半倚,“嗖”的一招“挾山超海”,又向裸女撲去。

     一鳴一掌比一掌兇,一掌比一掌快,但裸女仍輕松活潑,嬉戲以對,一來一往,瞬間就是二三十招。

     幸而裸女亦看出一鳴真急了,在這二三十招中,沒有對一鳴飽以粉拳玉腿。

     但一鳴似乎精神恍惚,一味瘋狂地搶攻,裸女一看這場打鬥,無從結束,五指輕點,一鳴像推金山倒玉柱似地,“撲通”一聲,頹然倒地,昏了過去。

     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