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雲開霧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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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舉起,向那歡呼雷動的人群中行去,每至一處群衆高呼:“神龍七絕令主萬歲!”聲震霄漢。

     一鳴揭開轎簾,向那無邊群衆揮手,星目中含滿了興奮之淚。

     寶轎穿過正門,進入回廊,但見“一鳴堂”上紅燭高燒,金碧輝煌,堂上分賓主坐,右邊六派掌門,左邊東海神龍島主海長青,多九公、莉娘、癫丐,還有一位矮小的老頭子。

     正中坐着赭衣生輝,未蒙面紗的薔薇幫主,一鳴凝神看去那不正是麗娘嗎! 一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夢幻所生的錯覺,未待大轎放下,騰身穿出轎簾,如巨鳥般淩空落在麗娘座前,伸出有力的臂膀,抓住麗娘玉腕,迷惘地道:“麗娘:我們是在做夢麼?” 胡麗娘在衆目睽睽之下,隻道出一聲:“一鳴……”下面的話已哽咽得說不下去。

     但這一聲“一鳴”含有千萬種情愫,是渴念,是傷心,是關懷,是生離死别的重逢。

     突然,一鳴的身軀被一人摟住,搖憾着道:“哥哥,不是在做夢,姊姊想得你好苦啊!” 一鳴緩緩回過頭來一看,卻原來是莉娘含着淚光凝視着他,良久方自悠悠道:“妹妹!他們好嗎?” 莉娘被一鳴所問,一時愣立當地,不知如何回答。

     蓦地,金鼓齊鳴,樂聲盈耳,堂上一片“神龍七絕令主”之聲,七派掌門、多九公、癫丐、沙麗烏,那矮小的老頭子,全拜伏于地。

     麗娘輕推一鳴,将一鳴推坐在龍鳳環抱的檀木椅上,莉娘居左,麗娘居右,雙雙侍立身側。

     突地,堂下高呼:“獻寶!” 癫丐和那矮小的老頭子,捧着鐵箱,一步一趨行至一鳴坐前,将精緻的黑箱獻上,癫丐道:“武林至寶‘攝魂鈴’,請令主過目!” 那矮小的老頭子神目生光,凜然道:“人心所歸,望令主哂納,将來去惡除奸,掃蕩群魔,一統中原武林,令主安危所系,望自珍重,老朽就此别過。

    ”言畢穿簾而去。

     一鳴正待起身阻攔,已是不及,不禁問道:“老前輩,此人是誰?” 癫丐道:“他嗎!鼓上飛蝗阮七伯,江湖上人稱神偷,人老性不改,又臭又硬,我行我素,不必管他……” 莉娘嬌笑道:“不管他管你,你跪在地上不起來,可不是要糖吃嗎。

    ” 大笑聲中癫丐站了起來,衆人各各歸位,癫丐笑道:“小妹子,要糖吃嗎!不在今天,快了!”說着做了個鬼臉。

     麗娘、莉娘同時雙頰暈紅,低垂螓首,默然不語。

     一鳴向麗娘道:“你不是被關在‘陰風塔’中嗎?”麗娘點點頭,并示答話,用手指癫丐。

     癫丐急道:“你們的事情别往我老頭子身上栽,我管救人可不管拉皮條。

    ”說着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

     舉座皆大笑不止。

    一鳴此刻方才明白,原來在“毒瘴嶺”那高阜上所遇見的兩個黑衣蒙面人,竟然是癫丐與阮七伯,他們盜取了“攝魂鈴”,救出了麗娘,但轉念一想,那鐵塔中酷似麗娘,被骷髅幫所殺的人又是誰呢?因此轉頭問麗娘道:“麗娘,那鐵塔之中和你同時囚禁的還有誰?” 麗娘道:“那是四明狂客的小妾,被那魔頭所遺棄,将她囚禁在“陰風塔”之中,灌以啞藥,不能言語,是以我亦不知她的身世,她怎麼啦?” 一鳴凄然道:“她被四明狂客派人殺了……”語音未畢,麗娘已是泣不成聲。

     蓦地,大門口飛來一人,手捧燙金澄黃函劄,高舉過頂,大聲道:“骷髅幫下書,禀呈神龍七絕令主親展。

    ” 一鳴伸手接過,展書一看,一語未發,躬身道:“衆位前輩請早安息,明日寅時,再集一鳴堂論事!”言畢帶着麗娘、莉娘退入後房而去。

     衆群豪滿面迷惑,各各相視而退。

     朝陽吐谷,彩紅飛升,絢爛的晨光中,诏山官道上奔行着一彪人馬。

     為首一人劍眉星目,神情俊朗,英姿挺拔,不啻一美少年,那少年回頭向癫丐說道:“老前輩,那骷髅幫函邀武林之人聚會,共立盟主,我看那其中定有蹊跷。

    ” 癫丐笑道:“令主放心,邪不勝正,我看這武林盟主非令主莫屬。

    ”那問話的正是神龍七絕令主雷一鳴。

     一鳴此刻面色凝重,内心中念頭百轉,沿路行來,更未發聲,在後群豪見一鳴不語,衆皆啞然,就連平時話多的莉娘,也是柳眉深鎖,噤若寒蟬,大家都顯得心境極為沉重。

     晌午時分,一行人來至彌勒城吊橋下,城門洞開,除少數幾個骷髅幫衆出入外,簡直看不到一個民衆,莉娘輕聲問癫丐道:“老哥哥,你看去不去得?” 癫丐嘻嘻一笑道:“去得,你不會當寡婦,怕什麼?” 莉娘揮手道:“誰叫你講這些來着,我打掉你要飯的沙鍋。

    ”說着伸手向癫丐的鐵鍋上抓去。

     癫丐側身躲過,道:“不行!不行!這沙鍋是老哥哥準備送給你小三口的結婚禮物。

    ” 莉娘聽癫丐提及三口,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神傷,倏地默然不語。

     此刻,群豪已進入大街之中,但見家家關門閉口,一片蕭索景象,沙麗烏睹景生情,獨自低頭落淚。

     片刻之間,群豪已然來至七殺壇台之前,壇台雖在,但業已面目全非。

     台上素幡飄揚,呈列着香燭紙馬,爐中香煙缭繞,煙霧氤氲。

     台前正中擺着三張朱紅椅子,台下擺散十張桌椅,排成馬蹄形,拱圍掩着布幔,密不通風。

     一鳴和諸人進入場中,一個灰衣蒙面人上前迎住,帶入正中的兩張桌子前,躬身離去。

     一鳴與麗娘,莉娘,癫丐,沙麗烏,多九公坐在靠右一張桌子上,七派掌門坐在靠左一張桌子上。

     一鳴方始坐定,擡眼望去,隻見右側第三張桌上,坐着武夷三生,目光亦正向這邊射來。

     第二張桌上,一個手執鹿角的老頭兒,他一人霸占着一張桌上,将鹿角怪門兵器橫置桌上,一副倨傲之态。

     “蹬蹬蹬”篷幔啟處,鐵屍魔娘進場。

     一鳴本待上前搭讪,但轉頭一看那壇側高挂着禁聲兩個大字,他以一代盟主之尊,既然參加這黑道人物的盛會,豈能不遵别人規矩,是以欲言又止,緩緩坐了下去。

     一陣狼嗥狽吠般怪笑,嘻嘻哈哈走進二人,正是冬烘老樵與哭笑婆子。

     哭笑婆子剛進入場中,即尖聲道:“天下那有這等混蛋事,鵲占鸠巢,反而在裡邊下蛋稱主,老娘是看在四明狂客的份兒,否則要叫你骷髅幫好瞧的。

    ”她自說自話地在場中喧鬧一頓,才竟然坐在左側首位。

     蓦地,喊殺之聲震天價響,虎神幫虎豹天威嚴嘯虎帶着虎神幫衆硬闖關進入彌勒城,嚴嘯虎闖入場中,後面跟着三叉追魂宋西天。

     嚴嘯虎進入場中,長鞭往桌上一搭,“叭”的一聲怒吼道:“什麼‘攝魂鈴’,什麼武林盟主,老子全然不懂!”說着往壇台上走去。

    宋西天緊随身後。

     此刻壇台朱紅椅上,不知何時已然坐着三人,兩個白衣白罩,一位紫紅袍子,杏黃搭帶,濃眉粗眼,大鼻闊嘴,正是天山一怪。

     那虎豹天威嚴嘯虎剛一躍上壇台,中間的白衣人右手一揮,天山一怪僵硬的身體挺了起來。

    擋住嚴嘯虎的去路。

     哭笑婆子尖叫道:“嚴幫主,殺了他!” 嚴嘯虎長鞭猛揮,攔腰掃去,台下哄然一聲“噓”,沙麗烏想竄至她師父之前,制止她亂叫,但被癫丐拉住。

     突聞那中央的白衣人,喝道:“毀了他!” 天山一怪右掌斜出,一股勁風,将嚴嘯虎長鞭迫開,左掌繞圈疾伸,迅如電光火石,場中諸人,無一人看出他出手是何招術,嚴嘯虎竟然慘号一聲,摔下台來,口中噴出鮮血,立死當地。

     場下衆人驚得面面相觑,不敢出聲,就連笑面虎冬烘老樵,哭笑婆子亦是噤若寒蟬。

     突聞那中坐的白衣人緩緩說道:“敝幫幫主仙逝,函邀群豪,有兩樁事,第一,江湖上幫派林立,自相殘殺,弄得天下洶洶,肝腦塗地,民不聊生,如今各幫派掌門大都俱已來此,敝幫之意,共立盟主,黑白兩道,互相團結,合力鋤奸,以安武林。

    第二,‘攝魂鈴’屬誰手,那持鈴之人即為盟主。

    ” 忽聽那持鹿角的怪老頭大聲道:“第一點共立盟主,俺老頭依你,但持鈴之人即為盟主這可不行,持鈴而不能知用鈴之法,拿着破鈴有什麼用。

    ”怪老頭說完,台下一陣騷亂。

     那白衣人又緩緩道:“如今我已将‘攝魂鈴’殉葬,讓他永埋荒土。

    ” 一鳴倏然震驚,輕聲對癫丐道:“老前輩,我這‘攝魂鈴’是假的嗎?” 癫丐一笑道:“别理他,看他弄什麼玄虛!” 那白衣人又道:“那‘攝魂鈴’的處理,在下是按幫主之命行事,諸位想擅自行動,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 那邊怪老頭暴喝一聲,道:“你别狗仗人勢,老夫就要試試你有多大能耐?”話落身起,淩空飄落那白衣人身前,道:“攝魂鈴拿來!” 白衣人嘿嘿幾聲冷笑道:“你要嗎?在那後面棺木之中。

    ”微微一頓,揮手向天山一怪道:“你去取給他!” 天山一怪僵着身子轉入靈堂之後,怪老頭唯恐有失,緊随身後。

     一聲呼嘯,冬烘老樵、哭笑婆子、武夷三生,還有十幾位黑道高手,随着那怪老頭急撲而去。

     轉入靈堂之後不見。

     此刻,那白衣蒙面人站起身子,緩緩向台下走來,後面跟無數骷髅幫幫衆。

     一鳴與同來諸人,俱皆暗自凜駭,蓄勢戒備。

     那白衣蒙面人走至一鳴身前,沉聲道:“如今那去靈堂之後的幾個魔頭,全數死于‘屍層魔煙’劇毒之中。

    ”略一停頓,高呼道:“骷髅幫投效‘神龍七絕令主’麾下!” 一呼百應,呼聲不絕。

     此刻,一鳴手足無措,差點高興得跳起來,連七派掌門、多九色,癫丐、沙麗烏、胡麗娘、莉娘俱鵲躍歡呼,但瞬間,又恢複平靜,因為事情來得突然,唯恐其中有詐。

     突聽那白衣蒙面人道:“吾年六十而知五十九年之非,數十年來,我受着良心的譴責,晝夜難安,今趁着這武林盛會,投效‘神龍七絕令下’,以贖前罪,以求心安。

    ” 胡麗娘大聲道:“你是誰?” 那白衣人凄然道:“你不必問我姓名,我隻問你們答不答應?”說着掏出一塊骷髅幫令牌,遞了過來。

     一鳴退後數步,不敢擅接。

     癫丐伸手接過,哈哈笑道:“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胡奎!你還有什麼話給你侄孫和女兒說?” 那白衣人聽癫丐叫出他姓名,忽地渾身顫抖,迅快絕倫,揮手向自己天靈蓋拍去。

     一鳴、麗娘飛身上前阻止,已是不及,“嘭”的一聲,一個高大的身軀摔落塵埃,奄奄一息。

     一鳴、麗娘和莉娘同時蹲了下去,麗娘揭開他面罩,見他七孔流血,氣若遊絲。

     麗娘、莉娘同時叫了一聲“爹!”大哭不止。

     胡奎緩緩啟動嘴唇,斷斷續續道:“一鳴……你……你……要好……好地對待……麗娘……和莉娘……” 機智奸詐,幕後運籌帷幄,神秘的胡奎,終于作孽自受,結束了這場紛亂之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