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賢主賓私室聚家常癡兒女香房留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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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同霞裳陪了一回,摸摸蘭生,已經出了汗,睡得正濃稍稍放心,也胡亂睡倒。

     卻說蘭生沉沉睡去,走到一個所在見一片重洋,茫茫巨浸,陰霾慘黯。

    岸邊秃樹幹株,槎桠偃蹇。

    樹林盡處山石嶙峋将海隔蔽,想道我曾經出洋,到過東海,怎麼不見這等地方?遲疑間,似聞哭聲一片,仔細一看,好似長崎的佐賀島,有大橋一條,隻剩兩堍,下邊黑茫茫急水,深不可測。

    對岸黃沙漠漠,流火融融,煙塵亂飛,不可向迩。

    又似不是佐賀地方,遙看有女子一群,臨河哭泣,再一看時,原來有大蛇惡獸追這一群女子。

    幸虧一排密樹掩隔,蛇獸一時追不上來。

    蘭生驚想:這些姑娘,為何跑到這個地方玩?我又不能去救,這便如何?正在着想,聽得後面人聲,回頭看時轉出一個和尚,領着一個年少書生,和尚大喜,向蘭生道:「你也來了,快些去救曆劫花神。

    」蘭生看和尚雖極腌躜,卻慈光可挹。

    書生一片愁容,遂無暇問其姓名,跟了便去。

    那裡能渡到對岸,隻見書生取出一柄尖刀,自己破開胸膛,挖出一顆赤紅的心擲到水中,蘭生大叫道:「人不去救,自盡有什麼用?」和尚、書生均說道:「你自不去救反來管我們?」忽見一顆心在水中變了一朵極大的青蓮花,同小船一般,泛近對岸。

    書生負痛泅水,扳登花内,那些女子都跳到蓮花上來。

    書生一一援手,第一個女子豐面修容,第二個雙眉清秀,第三個婀娜可憐。

    書生創口的血隻管冒出來,蘭生見了大為不忍。

    也就袒了衣要想去救,忽書生腳力一松,倒入海中,随流去了。

    和尚、女子大聲呼救,蘭生也叫:「快救快救。

    」聽聽有人說道:「心肝,不要慌,明兒請醫生來救就是了。

    」蘭生忽然醒來,出了一身汗,乃是夢中許夫人在床邊叫他,而女子哭聲尚在耳畔,遂定了一定神,自想噩夢奇怪。

    霞裳也起來問什麼,蘭生搖頭說:「沒什麼,不過夢呓。

    」因要了半杯參湯吃,便道:「母親同霞姊姊還沒睡麼?天明了,快去睡。

    我出了這汗,大好了。

    」許夫人、霞裳聽他言語清楚,自是歡喜。

    天已大亮,也不去睡了。

    趕緊梳了頭,洗了臉,大家都已起身。

    顧母先趕過來,看蘭生業已退涼,心中方慰。

    許夫人把鬼叫的事密禀顧母,顧母點點頭。

    忽蘭生嚷餓,霞裳因服侍他吃了一小碗燕窩粥,又要嚷,起身說:「醫生也不必請了。

    」顧母叫他再睡片刻,蘭生大嚷不肯。

    于是霞裳服侍他穿衣起身,頭上包着巾子,戴了風帽。

    顧母吩咐不許到外邊去,隻許在堂屋裡走走,避風要緊。

    又見霞裳服侍頗有心腹,就撥給服侍蘭生,管理衣服飲食。

    夜間睡卧,代為掩被。

    又當面吩咐蘭生要聽霞姊的話,又谕霞裳要盡心伺候,後來自有好處。

    倘蘭哥和你強,你來回我,你也不許替他遮飾。

    二人唯唯。

    心中自是願意,顧母的大丫頭缺,将許夫人處的中等丫頭名春喜的補了。

    顧母回房,因蘭生無恙心中稍釋。

     午後,叫許夫人、珩堅去商議隔夜見鬼一節,珩堅道:「我早已說過,此宅我們已經住了二三十年向來吉吉利利的,現在不知何故有鬼,必是陰氣太盛。

    況蘭哥兒昨日又遇着這件事,不可不防。

    若上海新屋能夠早完,我們何不早搬進去呢?」顧母道:「我也這麼說,聽得順唐日日催工,洪舅子又很妥的。

    我們這個裝修信寄了去,若肯趕緊,半個月都舒徐齊集了。

    我們士貞不知何意要到明年正月才遷移,糊塗到這麼着。

    更且裡面的小花園是人家讓割下來的,又不用修、就是要修,我們先進了屋,等他修也使得。

    」許夫人道:「雖住在這裡,勉強過冬,到明年終是一搬。

    」珩堅道:「今年若要搬,須先通知老爺,一面寄信給胡先生,叫他多招工匠趕緊修理着。

    半個月内需要完工,我們方可以擇期遷去。

    」顧母點頭道:「你今就去寫信,照我意思十月中定要走的,寫好了就寄。

    」珩堅答應便去寫信了。

    二人又談了一回,隻見小丫頭來回門上楊泰候示,許夫人道:「喚他進來。

    」小丫頭去了一回将楊泰領進,向顧母、許夫人請了安,回道:「胡老爺、舒老爺從上海來,因大爺不見客,請老太太、太太示下。

    」顧母道:「你見過大姑娘沒有?」楊泰道:「見過了,大姑娘正在寫信,吩咐把行李起在東書房,兩位老爺就住在那裡,又命我到上頭來回。

    」顧母道:「我正要見他,你先去和他說。

    」楊泰去了,顧母換了一件衣服,雲錦扶着到東書房來。

     原來胡順唐因士貞彙來銀十萬兩,親自送來。

    恰值舒知三也要望望太姑母,所以一同起身。

    那知三,名家泰,安徽人,是顧母的内姪孫,已捐職,以知縣在江蘇候補。

    舒太君出去見了,請安問好的套話,自不必說。

    知三又進來見許夫人,望蘭生的病,珩堅小姐也出來相見了。

    大家談起搬家一節,知三道:「新宅子現在隻有門窗欄杆未好,油漆都已幹了。

    大約出月中旬通可以告竣。

    黾士又是精明不過,不肯叫他遲誤。

    不知道表姻丈何以要明年遷移?」許夫人道:「老太太已經定了十月遷去。

    」珩堅道:「我檢通書十月廿七最好。

    」蘭生道:「這麼着,我們就是十月廿七遷移。

    橫豎房子多,連寄娘一家也一齊遷去,省得